《养病娇》昼苏

5、005

　　宁江酒楼其实有固定的渔民供给新鲜的活鱼，至于施见桃，她曾无意与吕嘉临打了个照面，约莫是吕嘉临人好心善，才让她有鱼就往宁江酒楼送来。

　　吕嘉临给的价钱不算高，但好在他什么鱼都要，也不会差钱跑路，施见桃也就没有去找别的买家。

　　施见桃怀里揣着刚得到的三百文，在街市上逛了逛，她想给辜游买一身衣服。
　　现在辜游身上穿的还是施父从前的旧衣，又短又破，穿在辜游身上少了好长一截。

　　施见桃仔细看着裁缝铺子，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贵的店铺，走了进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哎唷！谁家不长眼的东西？！”
　　一声尖锐的妇人嗓音，吓得施见桃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住、对不住。”
　　施见桃连忙道歉。

　　妇人被她撞得头上的钗环叮叮当当作响。

　　余媒婆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来，正叉腰要骂上几句，见施见桃温婉一张小脸，顿时偃旗息鼓。
　　余媒婆上下打量着施见桃：“你这小姑娘如此莽撞，是谁家的？”

　　施见桃眉头微蹙，犹豫再三，才说道：“我是城外渔村的，姓施。”

　　余媒婆闻言，眼前一亮，“施姑娘？你可认识你们村子里的施闻梅？”

　　施见桃点了点头，但摸不清她撞到这人是何身份，到底没有多说。

　　余媒婆说：“你回去跟她说一声，她找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

　　施见桃不知施闻梅找人打听了什么事，又见着余媒婆理了理发髻，就要离开，连忙追上去。
　　“婶子你是？”

　　“我，你都不认识？”余媒婆轻哼了一声，扭着腰肢仰起头，“我是这海州城的第一媒人。”
　　余媒婆又多看了施见桃几眼，“你这姑娘定亲了没？”

　　施见桃：“……”
　　她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她和辜游，应该怎么算？
　　施见桃也不知道。

　　余媒婆舔了舔自己肥厚的嘴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施见桃：“若是姑娘你没定亲，不如我给你指个夫婿？只不过嘛，还得需要你的爹娘给点……”

　　余媒婆的话还没说话，施见桃连忙摇了摇头，走进了裁缝铺子。

　　余媒婆回头，瞧着施见桃的背影看了好几眼，才堪堪收回目光。
　　漂亮木头一个，迟早会被夫家厌弃。

　　施见桃如远山青烟般的眉眼皱了皱，她不曾听施闻梅说过，要打听什么事，还是托的一个媒人。
　　施见桃没想明白，先踏进了裁缝铺子。

　　许是施见桃穿得破旧，她走进裁缝铺子后，掌柜的也没多给她什么眼神，只冷冷说了句“自己挑”，就走到了长柜后面。

　　好在这裁缝铺子的衣物都是明码标价的，施见桃挑选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反正她身上也只有三百文。

　　施见桃回忆着辜游的身形，他身材高挑，肩宽腰细。
　　施见桃仔细挑了一件黑色的长袍，料子一般，但也还算柔软，衣衫上用暗青色的绣线绣着青竹。
　　她一看价钱，二百五十文。

　　施见桃咬了咬牙，还是让掌柜的给她包了起来。

　　裁缝掌柜似乎也没想到，施见桃真拿得出钱来，“姑娘买了外衫，不需要买一身里衣么？”

　　施见桃随着裁缝掌柜的手看去，想了想，“有这种身形的吗？”

　　裁缝铺子的掌柜弯腰在长柜下面翻找了一会，才挑出一套，放在案台上。
　　“姑娘看看这套，五十文钱。”

　　施见桃上手摸了摸里衣的料子，没有辜游之前的旧衣软和。
　　施见桃问：“这是最便宜的吗？”

　　裁缝掌柜点头：“最低的价钱了，姑娘要是要的话，给你再少十文钱。”

　　施见桃犹豫再三，还是付了钱，让掌柜将里衣一同包上。
　　辜游的衣衫都被她剪坏了，她就算给他洗好缝补上之后，也得花一些时间。

　　裁缝掌柜翻找出一片没用的布料，布料与买的那一身相似，整整齐齐给施见桃叠起来。
　　“姑娘是给郎君买的吗？瞧着姑娘就与郎君恩爱得很。”

　　施见桃小声“嗯”了一下，却惹得自己耳根子红了个透。

　　卖鱼的三百文钱，现在她手里只剩十文钱了。
　　施见桃攥着自己的荷包，看向路过摊贩摆出来的小铺子。

　　熬的热糖汁的甜味散发在空气中，粘稠的糖汁在摊贩手中渐渐被勾勒成不同的形状。

　　要不全用了吧？
　　反正回去也会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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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辜游的眼睛看不见，手脚上偶尔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经脉受损，体内的毒虽然被排解了不少，但仍然对他的内力有所压制。

　　辜游许久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了，自从开始在无妄楼接单之后，便很少再经历这样被人毒打的感觉。
　　这样久违的落魄，倒是有几分意思。

　　海州、晏家、晏云简……还有什么桃，一群人的名字乱七八糟地在辜游脑子里转来转去。

　　辜游躺在嘎吱作响的床榻上，反而觉得，经此一来，他似乎没那么着急回无妄楼了。
　　至于在他脑中的这一串人名，就好好活过这些日子，等着他去收魂吧。

　　辜游想得入神，眼前传来的凉意，让他刺痛的眼睛好受不少。
　　突然瞎了眼，他还不算适应。
　　只不过，他们做杀手、刺客的，最紧要的就是适应。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辜游微微侧头，他眼瞎了，但耳朵没坏。
　　辜游向着声响那处“看”去。

　　来者脚步沉稳，带着试探和谨慎。
　　不是那个胆大的少女。

　　那人试探着向他靠近，打量的目光让辜游下意识握紧了手。
　　赤裸裸的目光，让他想杀掉她。

　　施闻梅问：“你的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瞎？”

　　他不言。
　　辜游对这个声音陌生，不是那个什么桃的嗓音。

　　施闻梅正想悄悄走近，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突然闯入的少女一把拉开。

　　“姐姐！”

　　施见桃刚一回来，就见着自己的房门大开。
　　她害怕有人会对辜游做什么事，没想到跑进屋里后就见着施闻梅一点点向辜游靠近。

　　施闻梅甩开施见桃拉着自己的手，捂着胸口顺气，“你做什么？！吓死人了！！”

　　施见桃见辜游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对不住、对不住，我着急了一些。”

　　施闻梅朝着施见桃伸出手去，勾了勾手指：“卖鱼的钱呢？”

　　施见桃沉默了一瞬，她早知道施闻梅会问她这个，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对策。
　　虽然在已经在心中练习了很多次，但开口还是很不熟练。
　　“我、我用光了，买了糖吃。”

　　施闻梅一脸怒气：“几百文钱，你都用了？！”

　　“嗯……都用了。”
　　施见桃边说着，边从包袱里拿出一袋硬硬的糖果，递给施闻梅。

　　施闻梅一脸嫌弃地接过，在打开糖纸，看着一颗颗硬糖之后，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但对施见桃一声不吭把钱用完这件事，仍是耿耿于怀。

　　施见桃见施闻梅又要发作，她不想让辜游也多听施闻梅的唠叨，急忙放下背篓，拉着施闻梅走出房间。

　　“姐姐，你来，我有事要跟你讲。”

　　施闻梅半信半疑：“什么事？你须得给我解释清楚，这钱你用……”

　　施见桃打断施闻梅喋喋不休的问话：“是余媒婆，我碰见了她，她让我告诉你，你托她问的事，有着落了。”

　　施闻梅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余媒婆。”

　　施闻梅抓着施见桃的手臂，使出了全力：“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我、我就是在街巷上撞到了她，然后……”施见桃挣了挣，想从施闻梅的手中挣脱出来，“我不知道她要和姐姐说的是什么事，余媒婆认为我们是一个村子的，就让我给你带个话。”

　　施见桃解释清楚，施闻梅才堪堪卸下了手中的力道。
　　施见桃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手臂被施闻梅捏得很痛。

　　“就是这样了，余媒婆只说了这么多。”施见桃讪讪道。
　　趁着施闻梅沉思苦想的时候，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施闻梅前不久的确找余媒婆打听过一些事，那日施闻梅拎着木桶去河边洗衣，听到村里几个年轻的姑娘偷偷谈论着，海州晏家给长子选妾的事。

　　“还未娶妻就纳妾，未免也太荒唐了？”
　　“你懂什么，那可是晏家的长公子，就算是纳妾，那眼光也是高得很的。”

　　“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给人做妾去？”
　　“你不乐意，自然有人愿意。晏长公子虽然行事荒唐了一些，但嫁进晏家，不就衣食无忧了嘛，还像你我这般来洗衣？”

　　“妾也是奴，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是没见到过，晏家的一个小丫头那都打扮得跟个神仙妃子似的。我听说啊，晏老夫人是想给晏长公子挑个漂亮丫头，少让长公子出去花天酒地。”

　　“……”

　　那日，施闻梅细细地听着几人的交谈，将这事悄悄记了下来。
　　施闻梅自认为，自己长得也是天仙般的容貌，渔民虽然穷了些，但她好歹是良家的女子，又不是什么罪奴、贱籍出身。

　　就在之后不久，施闻梅找到了海州城里最又名的余媒婆，打听了一二。

　　于是，余媒婆撞见了施见桃后，这才让施见桃带了句话。

　　施闻梅叹了口气，还好施见桃没有多问。

　　只是施闻梅现在也拿不准，要不要再去寻那个余媒婆，当日施闻梅从城中返回村里时，在官道上就见着，晏云简身边的小厮为他撑着伞。
　　而晏云简，正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