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唐元宋宝

2、第 2 章

　　车子驶出明大，一路向北。

　　副驾上的那人抻了抻腿，似乎对腿摆放的位置不是很满意。

　　他的动静太大，惹得正在开车的人斜了一眼过来。

　　“按左下方那个。”

　　秦越阳“哦”了一声，虽然和靳池认识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开车，所以对靳池这辆车并不熟悉。要不是今天有份紧急文件要送去酒庄，还当着靳池的面被老秦催了三四次，他估计还享受不到副驾的待遇。

　　不熟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实在没想到这辆车的配置竟然已经这么老了，还要手动调整座椅位置。

　　按理来说，像靳池这样的公子哥，换车的速度要比换女朋友快才对。

　　摆弄好座椅位置后，秦越阳才放松了一点，大喇喇地抻着两条腿，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

　　别说，这辆车配置虽然老了点，但还是挺舒服的，位置宽，视线也宽。

　　“靳哥，走第二个路口。”这一年政府搞建设，几乎一天一个景，靳池不经常来他酒庄，秦越阳指了指前方，给他指路。

　　驶出市区之后，周围的风景开阔起来。

　　雨中的暮色，冷冽又干净。

　　就像旁边坐着的那位。

　　秦越阳把手搭在车窗上，咬了根烟。

　　点是不敢点的。

　　那位自己不抽也就算了，连一点儿烟味都闻不得。

　　秦越阳抽烟的毛病是高三艺考的时候被别人带的，后来和靳池到了一个学校，两人又成了同学，接触时间多了起来，也就慢慢戒了。

　　果然此刻的靳池皱了皱眉。

　　秦越阳get到了危险信号，忙道：“不抽不抽，我就是咬着解闷。”

　　说完，他赶紧把烟折了折，扔到旁边的废品盒里。

　　“对了，”他连忙转移话题，“今天你们外联部面试，有一个小姑娘特逗，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嗯？”靳池盯着前方，回应得漫不经心。

　　靳池是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但是因为还有一些其他的职位，加上生意上的事情，平日里比较忙，给副部长的权利比较多，这日虽然在学校，但是没参加新社员面试。

　　秦越阳想起什么，笑了一下：“我那会去你们那儿拿文件，刚好路过招新办公室，就听到小姑娘的自我介绍——很高兴能加入生、活部这个大家庭。”

　　他笑点太低，说完自己先笑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寻思我来错地方了吗？抬头一看，副部长蒋一就在里面坐着，面容严肃地盯着人家，这才确定不是我走错了。”

　　但是身边那位爷好像并没有什么动容。

　　唯一的反应就是扯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算不算冷笑。

　　“见过紧张的，没见过这么紧张的，连部门名称都能说错。”

　　“不过我说啊，”秦越阳顿了一下，目光中充满回忆，“这妹子胆子小是小了点，但是人是真的长得很漂亮。”

　　“就，怎么说呢，”他真的在很卖力地思考，不过孩子从小语文就不好，半天了才哼出一句，“就很……天然去雕饰。”

　　靳池没搭话，显然没什么兴趣，潜意识告诉他，这样连部门名称都搞错的人，是绝对不会被副部长招进来的，他没必要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浪费感情。

　　秦越阳抛出这么句他自以为很有文采的话之后，像是被激活了某种夸夸能力，小嘴叭叭地：“大概就是现在说的那种纯欲风，有点像艺术生，但是又不是艺术生那种花枝招展的样子，反正就是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很不一样，一眼看了就让人忘不了的那种。”

　　“喜欢？”那人面无表情地转了下方向盘，问。

　　“那倒也没有。”秦越阳没想到靳池会来这么一句，差点吓出一身冷汗，“靳哥你可千万别给我挖坑，千仪我可是死心塌地地追了三年啊，眼看就在人家要答应的这个节骨眼上给我造这种绯闻，这就不厚道了啊。”

　　“别的不说，我现在贼自觉，要不是那个妹子实在是太逗了，我也绝不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超过三秒的。”

　　“没觉得逗。”靳池说，快到酒庄门口，他的车速也慢了下来。

　　得。

　　从根本上否认他的观点。

　　这话题根本没办法往下聊。

　　秦越阳显然很了解靳池的脾气风格，知道他没兴趣，也就中断了话题，下车指挥靳池停车。

　　酒庄大厅的车场前面有保安，他这样做更多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

　　顺便赶紧从靳池刚刚给自己挖的坑里跳出来。

　　靳池停好了车，身边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蒋一发来的消息——

　　文件：明大校学生会外联部入选部员名单及个人简历。

　　蒋一的例行汇报，靳池通常不会细看，知道这件事情完成就好了。但不知道怎么，此刻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文件。

　　首页是个女生的简历。

　　手机放大的内容很局部，刚好是名字和照片部分。

　　靳池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车窗外忽然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怎么了靳哥？”

　　秦越阳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照片。

　　“这张照片好眼熟。”

　　“等等——”秦越阳有些懵。

　　“她这是……”

　　“入选了？？？”
　　*
　　早八，英语课。

　　舒漾已经盯着手机发了十分钟的呆。

　　下课铃响，徐悦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没反应。

　　一旁的赵宁宁提醒：“先别打扰她。”

　　徐悦投过去一个困惑的目光

　　只见赵宁宁用下巴点了下舒漾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屏幕上面，是一份文件。

　　外联部招新公示。

　　舒漾的名字就是第一个。

　　原来她是入选了外联部。

　　徐悦心想这不是好事吗怎么愁成这个样子？

　　赵宁宁用嘴型给她说：估计在纠结要不要去。

　　徐悦明白了。

　　孩子社恐。

　　她记得舒漾说自己报了三个部门，一个是外联部，一个是生活部，还有一个是图书馆志愿部。

　　她说自己最想进的其实是图书馆志愿部，因为那里只需要安静地上书，社交活动很少。

　　另外两个是为了满足学校的社团平行志愿乱填的。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被选中了。

　　教室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渐响，舒漾也回了神，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徐悦，很明显地求助，“怎么办啊悦悦……”

　　徐悦问：“公布了几个了？”

　　舒漾叹了口气：“两个，生活部那个没入选，图书馆那个感觉面试得还可以，但是要下周才公布名单。”

　　徐悦明白舒漾纠结的地方在哪里了。

　　明大实践学分抓得很严格，修不满的话拿不到学位证。而参加学生会的机会只有大二才有，若是这次拒绝了外联部，后面图书馆有没有被录取的话，问题就有些棘手了。

　　赵宁宁也给她做思想工作：“校学生会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如果你放弃了，后面很快就有人替补上的。”

　　徐悦点点头：“校学生会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一个岗位，待半年就能拿够学分。”

　　舒漾还是很挣扎。

　　徐悦看她这么纠结的样子，想了一会，决定把压箱底的方法拿出来，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通。

　　舒漾听完之后，脸颊有些泛红。

　　“这样……行吗？”

　　徐悦信誓旦旦道：“为了毕业嘛，没办法，估计学长学姐也会体谅你的。”

　　赵宁宁也听到了，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叹，“绝。”

　　徐悦：“不过我还是劝你提前了解一下部门情况，他们部长是谁？”

　　舒漾摇了摇头。她就没准备去外联部，也没兴趣了解。

　　徐悦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那你还记得那天面试你的是谁吗？好说话不？一般都是部长去面试。”

　　舒漾想了一下。

　　自我介绍完之后她太尴尬了，几乎没敢抬起眼皮看对方一眼。

　　只是听别人好像喊他……

　　“蒋一？”

　　听到这个名字，徐悦忽然放松地笑了下，“是他啊。”

　　她在学院值班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和他共事过的人都说他勤勉老实，没什么架子，工作很认真，很会为他人考虑。

　　不像是会为难人的性格。

　　徐悦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舒漾。

　　舒漾凝重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

　　看来进入外联部不像是要深入虎穴。

　　学分修不够才更加恐怖。

　　实在不行，再用徐悦说的方法。

　　就这样又思考了一会人生，舒漾终于扫了文件上面提供的部门二维码，加了进去。

　　群里安静如鸡。

　　舒漾却很满意。

　　看来外联部的氛围很好，没有那些虚伪的客套和繁琐的上下级礼仪。

　　完成这样一个重大任务之后，舒漾终于能放下心好好上课了。

　　满课的一天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又到了晚上。

　　外联部群里还是没什么消息。

　　舒漾像往常一样洗了个澡上床。

　　今天的素材也有了。

　　她打开本子，在上面写——

　　或者这就是生活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四密马赛！对！没有什么不能用四密马赛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只剩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就是学生会吗！怕什么！疯狂道歉就完了！

　　但舒漾不知道的是，她还没来记得道歉，此刻，已经有人在疯狂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