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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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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予安提起这件事时曾说:“我实在是很佩服你,那日我把你拖进隔间剥光……”
“剥光?”
“嗯,然后扔进木桶中,涮了涮……”
“涮?老子我是肉吗?被你涮来涮去……”
予安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长生乖乖闭嘴。
只听他继续道:“而后又将你拎起来擦干净扔回床上,整个过程你竟然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长生痴痴笑着,没有接话儿。
其实,在长生心里,却是极其佩服予安的。
因为那天晚上,予安一人安置好他与他爹后,竟一气呵成地收桌子洗碗打扫房间洗衣服,转日又做了早饭……
这简直非常人所能及,至少方长生与他爹是做不到的。
予安的回答却是他有洁癖,娘胎里带的毛病。
至此以后,长生和他爹均觉得“洁癖”是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东西,因为它害得长生爹第二天看着明净的房间,热气腾腾的早饭,一整日都神情恍惚,以为死去多年的老婆回来了。
一想到娘,长生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含情脉脉慈样关怀起来。
从此,方长生也没有再找过顾予安的麻烦。
就算被他擒拿打翻,被他灌酒灌到喷鼻血,被所有人嘲笑自己是他的侄儿,都没有生气懊恼过。
因为长生觉得无法与一个帮自己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还被吐了一身且把他胳膊掐的青紫不堪的男人为敌。
予安笑笑说,这说明他的良心未泯,真正的坏人欺负人从来都是没有理由的。
这也许就是后来予安为何愿意和自己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长生心想。
话说回来,顾予安这小子笑起来的可真好看啊,长长的眼睫蝶翅染着霜,盖住潋滟光耀的眸子,只是微薄的唇瓣向上勾起,总透着那么一股……凉薄。
方长生一度怀疑予安的酒量是否是那日趁他和他爹不备而使的诈,于是便邀上熟识的几个酒量大的朋友去与他拼酒,而结局自然又是以予安的胜利告终。
那日顾予安将他扛回家后,再一次的“洁癖”起来,次日清晨醒来之时,家中干净的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一般。
而长生爹,自此以后,隔三差五的便塞他一些铜板,让他邀予安去喝酒。
长生爹说:“每次你喝醉撒酒疯之后,予安都会来收拾房间,这样我便能重温你娘还在的时光了。”
方长生心里暗骂一句“好不要脸”,可是他自己似乎也开始享受起这样的生活来。
于是,同予安喝酒仿佛便成了方长生每旬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般,而长生自己,竟也乐在其中。
聪明如予安,未必看不出方家父子的小算盘,而他装作毫不知情,那自然只是单纯的很宠这家人而已了。
提起往事,方长生一脸的笑意,目光也更加柔和起来,蜷在宽大袍袖里的手脚也舒展开来,轻轻顺着一脸“欲知后文”的茅小宝的毛,甚至在她粉嘟嘟的前爪肉垫上按了几按。
长生说,他还清楚记得每次“喝醉”后,予安背他回来的那条巷子,幽长昏暗,偶尔有野猫叫着,声音惨烈。
而他伏在予安的背上,大口吸吮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干净的,混合着树木和雨水的味道。
他身上那一层薄薄的温度,始终不曾散去。
予安很少提及他的家以及父母,但是有一次方长生“喝醉”之后,居然被他背回了他的家。
那是一个很大的宅院,假山,池塘,穿梭忙碌着的仆人。
而予安的娘,虽然长生并未见到她的面,但是从声音上可以辨别,那是一定是个温柔且美貌的妇人。
予安将长生扔到他的床上,他的床实在是太大了,可以翻五个后空翻都不止。
被子很软,长生忍不住将脸埋在里面,很舒服,都是予安身上那种干净的味道。
长生乜斜着眼睛偷看他,看到予安过来蹲下身开始解他的衣带,那动作很轻,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到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长生的衣服都是粗布做的,线头很多,其中两根衣袋的线头居然缠在了一起,死死的。
予安俯下身,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
他的呼吸一下撩拨到长生的锁骨上,是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而予安却笑得奸猾:“现在酒醒了吧。”
这时方长生才回过神来,这兔崽子,他是故意的。
长生扑了过去抱住他在他腰间搔痒,予安的腰像芦苇,一碰就软了下去,他禁不住痒向左右拼命躲闪。
虽然可以一拳将方长生打倒在地,但若是讲蛮力的话,十个顾予安也是顶不过一个方长生的。
此时的予安被方长生紧紧搂在怀里,他略带怒意却依然声音很轻的说道:“方长生,你若再不停下我就废了你。”
长生起笑得得意:“那你说一句长生大爷我知错了。”
予安用头撞了过来,是真撞,不带半点玩笑玩命的那种。
方长生慌忙侧身躲过,予安的头猛地跌落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呼吸声急促,清晰,一下一下撞进耳朵里,痒得很,一直痒到心里。予安的身体依然还被长生箍在怀里,因为怕痒而扭动着,很紧密很重地磨擦着他的身体,而长生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居然开始发起烫来。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方长生停下来,低下头看着予安,刘海散落在他额头上,眼睛闪闪发光。
因为笑得太厉害了,予安的脸很红,喘息着吹到他脸上,长生不知为何嗓子有些哑了:“予……”
刚吐出一个字,予安居然又一头撞了过来,这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额头。
说实话,予安的额头真的硬。
长生想起他爹常说,头硬的人很拧,认准的事就会不要命般。
他自是不信他爹的这番说辞,只不过这话落在予安身上,却一点都不假。
这时,丫鬟在门外低声回禀,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长生慌忙起身,随丫鬟穿过一个又一个庭廊,来到浴房。
进去的时候他真的想骂脏话,因为予安家一间普通浴房都要比他家全部房间加一起还要大。
泡在浴桶里,方长生感觉心脏似是被人用拳头在狠狠地打着,每一下都很扎实。
他摸摸额头,果然还是很疼。
再次回到予安卧房时,他一个人倚靠在榻上借着明亮的烛光看着书,橘色的光洒在身上,凝结出淡金的光晕。
他穿着鹅黄色的寝衣,刘海湿湿地搭着,见长生过来,他就要灭掉烛火睡觉。
在房间全都暗下来的一瞬间,长生忐忑地问道:“予安,你一直知道我是在装醉的吧?”
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地看到他点了点头。长生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会背我回家?”
他“嗤”地笑出来:“谁叫你是我侄儿呢?”
方长生闷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很久,予安又开口了,声音很轻:“因为在长生家,很容易就能睡着。”
长生不解:“我家里又臭又脏,有什么好的?”
予安喃喃道:“你家里像南方。”
再次轮到长生扬声骂道:“放屁,老子家世世代代都是北方人,南方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可予安在顿了很久之后才悠悠说道:“南方是又湿润又暖和的。”
这是予安第一次提到南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直到有一天,长生家突然涌进一群官兵,那些官兵说府衙老爷吃了他家的鱼呕吐不止,欲以谋害朝廷命官之罪将长生爹押进大牢。
这真是天方夜谭,长生自然是高声同他们理论,当然也自然遭到了官兵殴打。
可方长生可是不会服输的人,很快,他便同官兵扭打在一处。
而这时,予安恰巧来到他家,看见他受欺负,便上前相帮,就如同话本上最荒谬狗血的剧情一般,在一个官兵朝予安挥动着木棍打过来时,长生想都没想地挡在他身前,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就在此时,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队人马,这些官兵见状均停下手来。
此时的长生已直不起身,予安在他怀中焦急地问他疼不疼,长生忍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说道:“这算什么,只是你可不能倒下,我和我爹还都指着你的洁癖过活呢。”
显然的,后来的那群官兵要比之前的那群人官职大许多,他们敏捷地将府衙的官兵扭押起来。
“徐夫子说你近来于学业上不思进取,我还纳闷儿,原是成日和这种人厮混!还有你这捕鱼的小子,竟敢拉着我儿子于街上与官差斗殴!”
那群人中为首之人怒气冲冲地走到长生面前,扬手就要打下来,长生紧紧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啪”的一声,听声音力道着实不轻,只是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睁眼看去,这次换作予安挡在了他面前,紧皱着眉头冷冷地对那人说道:“顾都尉,你只有资格教育你的儿子。”
予安爹冷冷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眸又扫过长生的脸,没有说话。
很快的,予安被他爹带走,而长生和长生爹也托他的福,逃过一劫。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长生爹洗干净了所有衣服,并且将房间来来往往打扫地干干净净。
长生诧异的看着他,却被他拉着坐到门外的石阶上。
他极少如此郑重,想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