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侦探社》山月客

34、第 34 章

　　伍三一在溽城闷热的深秋里踩了40分钟的共享单车回到侦探社楼下，整条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只是大家看伍三一的眼神多少带着些躲避。
　　伍三一倒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从小五感的灵敏已让她习惯于屏蔽周遭大部分的人事物，再加上后来的遭遇，更是养成了她冷漠的习性，生活中能真正触动她情绪的人少之又少。很多时候，她情绪的外显只是为了应付当下的环境，但当她觉得累或者不想应付时，她会毫不掩饰地展现出自己的冷漠。
　　阿福说，她这样对别人，很残忍。
　　她把共享单车停靠在楼下，合上锁，用手臂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没回头地说道，“跟了一路，想干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她转过身，炙热的阳光晒得她忍不住眯起双眼。
　　伍三一从没想过这么快会跟眼前的这个女人再次相见，她看女人双手叉腰，拦住自己的去路，不禁抬头望了一眼青天白日，今天的云真他妈的蓝！
　　“上去说吧，你这么个大美女，不适合在太阳底下晒着。”
　　女人也不客气，一扭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地上了楼。
　　阿福听到门口的响动，兴奋地冲过去，打开门，却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他失落地收起笑容。
　　“堵在门口干嘛！”伍三一的声音从女人的身后传来。阿福重扬起笑脸，流畅的绕过女人，对走上来的伍三一说，“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啊？”
　　伍三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先让我歇会儿，累到要死。”
　　“我去给你买点回来吃？你想吃什么？”
　　女人似乎受不了一个发育正常的男人对自己如此的无视，气愤地拉过阿福的T恤领子，阿福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不明所以地对她吼道，“你干嘛！”
　　“你没有看到我站这儿很久了吗？”
　　阿福皱着眉拽回来自己的衣服，“你站多久关我什么事？”说着，他再次扭头转向伍三一，“谁啊？你认识？”
　　伍三一长叹口气，推着身子走到门口，推开半掩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人扬起下巴，铿锵地走了进去。
　　长得漂亮的女人，大都难伺候的很。
　　阿福拉住伍三一，“她到底是谁？”
　　“不知道，大概率是来砸场子的吧。”
　　一听是来砸场子的，阿福立刻机警起来，他环视了屋内一圈，发现并没有任何值得他提前收起来的物品，果然，伍三一的松弛永远建立在不破财的基础上。
　　他瞥了眼门后立着的两根掉了漆的棒球棍，一根上面还粘着对街恶犬的灰色毛发，看上去战功赫赫，凶残无比。
　　阿福不动声色地站在棒球棍旁边，做好随机而动的准备。
　　女人精致妆容的脸上明显是对破了皮的沙发极度的嫌弃，奈何屋内没有其他可以落座的地方，于是挑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皮子坐下。
　　伍三一也没把她当客人，换句话说，她从来不把任何人当客人，自顾自地接了杯水，咕咚咕咚地灌下肚，然后忽然想到似的问女人，“喝水吗？”
　　“不用，我从不喝这种来历不明的水。”
　　伍三一晃了晃手中的水杯，“随你。”她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我们正式开始前，你要不要先介绍一下自己？显然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这样对我不是很公平。”
　　“Shirley，雪莉。”
　　伍三一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虽然五感灵敏，记忆力却很差，所以她会时不时地回到老房子里，一次次让自己回忆起那天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从来都看不到案发当天的影像，她怕有一天自己会忘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跟踪我有什么事？”
　　“你离开秦磊。”
　　这个开场白的烂俗程度让门口的阿福都忍不住地撇嘴，他的眼神飘向沙发上的伍三一，似乎在说“这么狗血的事情，你怎么惹回来的？”
　　伍三一白了他一眼，脑海中的某块记忆却突然打开，她想到这个名字她曾在见信轩亭的厕所隔间里听到过，正是隔间外两个女人的对话让她没花钱上到酒店28楼。
　　这么一想，她与秦磊那没必要的缘分是由面前的这个女人而起，而她现在要求自己离开秦磊，缘分果然会公平的打每一个人的脸。
　　“我没问题，他同意就行。”
　　伍三一是实话实说，可雪莉听来，却是获胜者的傲慢，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爱他的女人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要以为你会是他的唯一，我见过的像你这样做梦的女人数都数不完。”她鄙夷地扫视了一眼屋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你的！作为过来人，我劝你在还能跟我提条件的时候把握住机会，离开他。反正到最后，他玩腻了也会抛弃你，到那时候你除了两手空空地离开，别无选择。”
　　阿福听得云里雾里，他悄悄凑到伍三一旁边，小声问道，“你抢人家男人了？怎么这家里的，医院的还不够你费神，你还有精力去当小三？你什么时候这么堕落了？”
　　伍三一看着他好像看一个智障，俗话说得好，不能跟傻子计较，但她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阿福头上，“没脑子就少说话！”
　　“你说谁没脑子呢！”雪莉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没说你没说你，你继续说。”
　　“我……我说什么！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听懂没有！”
　　伍三一略显疲态地点了点头，“听懂了……但我又不爱秦磊，也没想在他身边赖着，所以根本谈不上他玩腻了抛弃我什么的，你这些话跟我说不来。”
　　“你不爱他？怎么可能！难道你没跟他上床吗？”
　　正在揉脑袋的阿福听到这句话后，身体明显的顿住。他从没有拿伍三一当贞洁烈女看，也不是不知道伍三一在私生活方面什么德行，但知道和亲耳听到是两码事，况且以往的那些人，伍三一连名字都记不得，今天这个，她轻松地把名字说了出来。
　　伍三一斜靠着一边的沙发扶手，神情恹恹地说，“难道我跟他上过床，就要爱上他？”
　　雪莉瞪大了双眼，“你不可能不爱他！没人可以不爱他！”
　　伍三一哀嚎道，“他他妈又不是人民币，谁见了都爱！”
　　“他就是人民币。”
　　“好啊，你让他在我面前变个身，我可以考虑爱他。”
　　从阿福的角度看去，两个女人像两只斗鸡，每说完一句话，脖子便伸高一些，你来我往地，节节攀升。
　　雪莉猛然站起来，双唇紧绷，“看来你是不打算放手了！”
　　伍三一被雪莉说得目瞪口呆，她呆滞了两秒，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拜托！你别在这折磨我了，我只是跟他上了一次床，不至于这么大罪过吧！就冲您这个逻辑，没人能从你手上抢走秦磊，放心。”
　　雪莉盯了伍三一几秒，突然眼圈发红，将将要溢出泪来，声音也随之悲悲戚戚，“我知道你们嫌我脑子笨，我说多了，你们就会嫌我烦，可我也不想啊，脑子好不好是天生的，要是能选择，谁不想有个聪明的脑袋。”
　　说到这，两行泪从她的眼眶流下，“从小别人就叫我花瓶，虽然我知道那是贬义，但我认了，既然做花瓶，我就做最美丽的花瓶，然后被最有实力的男人看中，秦磊就是那个男人。我知道他招女人喜欢，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徒劳，但我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做一切事情。你们聪明人可以在爱情里游刃有余，但我不会，我只会笨拙的爱一个人，所以能不能不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雪莉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抽抽嗒嗒的，伍三一慌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我真没想抢他，你来我这真不如回去劝劝他，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他不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去见他。”说着伍三一伸出三根手指，夹着夹板的中指尤其突出。
　　“谢谢你。”雪莉接过纸巾，轻柔的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从包里掏出粉饼，重新补了妆，“今天我先走了。”
　　阿福和伍三一眼望着雪莉扭动腰肢走出了侦探社。
　　“这么砸场子的，我是头一次见。”阿福感慨道。
　　伍三一终于得以清净，双腿一抬，平躺在沙发上。阿福在她脚边坐下，“你没看出来人家跟你演呢？”
　　伍三一闭上双眼不回话。
　　“那个秦磊又是怎么回事？”
　　继续沉默。
　　“也不问问她能答应你什么条件？这种便宜不占，不像你啊。”
　　伍三一抬脚踹了阿福一下，示意他闭嘴，阿福懊恼地向后一靠，瘫在沙发里。
　　伍三一睁开一只眼，看阿福坐在那装死，幽幽地说道，“他们一家人逻辑跟钢丝球似的，接触的多了容易神经错乱，远离为妙。”
　　阿福听到她这么说，像千年的古尸还了阳，立刻坐直身体，笑容灿烂地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让我安静地躺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