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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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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爸爸看见你。
你就是那道光。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进而紧紧的抱住路行云。“小行,我知道爸爸回不来了,我知道。你带我来这里,我也懂,我都懂。”
“小浅,我知道你很痛苦。”路行云抱着她轻声地说。“叔叔是回不来了,你得回来。”
“回来?”
“嗯,回到现实生活来。”路行云眼圈红了。“我们很想你。”
“……”是的,多久了,她沉浸在记忆中无法自拔。她不想从那些美好的画面里走出来,那些破旧的泛黄的回忆里有她的爸爸,有他们曾经的温馨与欢笑。
“回来。”路行云看她没反应,再次坚定有力的重复这两个字。
可是爸爸走了,小行和妈妈还在,她们在等。
钟浅晴看着路行云一动不动,五官慢慢舒展,从哭泣后的呆滞变为柔和。眼底干涸殆尽的湖床被翻滚而来的清澈湖水填满,再次富有生命力,眼神渐渐发亮,释放出希望的光芒。
路行云看到她眼底的变化,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滴划过脸颊。
她的小浅回来了。
宇宙一角,大地一隅,夜晚的草原在繁星照耀之下,梦幻迷离,充满神奇的力量。
灵魂得以安抚,心灵得以慰藉。
两个“离别多日”的人,坐在茫茫绿地之上,相拥而泣。
“我想多和爸爸待会儿。”钟浅晴哽咽着,她躺下,静静的看向银河深处。
“嗯。”路行云看着她躺下,从帐篷里翻了毛毯出来,给她盖上,然后也躺下,牵着她的手。
她看着她的侧颜,半晌,才扭头看向天空。
她心里有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浅必须尽快恢复过来,因为她陪不了她几天了。
她的思绪飘向空中。
……
路行云上小学后很少主动打架,除非有人欺负她或者——她的妹妹。
“家长,你看看她给人家打的。”小学办公室里,路行云的班主任正在和王雪控诉,他的身旁站着另外两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这医务室刚看完,得亏不用缝针。”
王雪看向那两个男孩,和路行云一般大,脸上还挂着泪水。一只眼睛肿的跟紫茄子一样,额头上贴着创可贴;另一个满脸的道子,跟花瓜一样,头发好像也少一块儿。她又转头看看自家闺女,脸上也竟是道子,嘴角还有血。
她幽幽的对老师说:“我家孩子好像也被打了,而且是二打一,您可别有失偏颇。”
这下,老师还没说话,对面两个家长先急了。急赤白脸的,像是要动手。
“老师,不是我说,您了解事情经过吗?小行的问题我会说她,但也希望您还孩子一个真相。”王雪相信女儿的品行,她更相信女儿不会没事找事一个打两个。“我先带孩子走了,您了解后再给我打电话,咱们再说后续的事情。”
王雪把满脸写着倔强二字的路行云带回家,很严肃的了解了一遍打架过程。
“他俩堵妹妹,还动手推她!”路行云语气很硬,拳头又握紧了。
“但你给人家打的太严重了,我看那孩子了,额头的口子很长。你这样没轻没重很危险知不知道。”
“……”
“回房间想想,以后不许这样了。”王雪叹口气,看着路行云不服气的把门撞上了。
那天晚上,小学生钟浅晴拿着紫药水,一脸担心的来看路行云。打架的时候她在场,路行云没动手之前让她先走,赶紧走。
她没走,躲在一角偷偷往男孩儿身上扔石头。那个男孩儿额头上的伤就是她扔的。
“姐姐。下次咱俩跑吧,别打了,你总被说。”钟浅晴难过的给路行云膝盖抹药,那里被蹭破一大块。“好严重,疼不疼?”
“没事。”路行云忍着沙痛感,看着钟浅晴。“钟浅晴。”
“怎么了?”
她认真的看着小钟浅晴,语气很平,没有表情。
“记住。如果有人打你,你要打回去。他敢打你一下,你就要加倍还回去,打到他下次不敢为止。”
钟浅晴似懂非懂,她点点头。
只不过,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遇到麻烦了。她小学初中所在的划片区域学生都知道,她有个惹不起的姐姐。
她的姐姐有个外号——黑白无常。
……
思绪飘了回来,路行云不由得皱起眉,想起车祸这件事。
钟强出事后,路知远被调查、王雪的话,让路行云猜到,车祸没有那么简单。后来的一个月,她得知,陈孑、陈然被接连问询。甚至有一天,几个自称钟强单位的人来到路家试图向钟浅晴打听什么,只不过钟浅晴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且当时沉默的状态让这些人无功而返。
直至现在,调查也没有结果。随着钟强的下葬,这件事也不会有结果了。
到底是谁害死钟叔叔,到底是谁让小浅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她想找到答案,还钟家一个真相。
路行云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能力,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保护不了家人。
她也答应过王雪不参与这件事。
但是,她答应的只是——现在。
钟强刚出事的那几天她就在思考,爸爸曾经说过,家人是彼此的后背。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谈什么保护别人,拯救什么世间沧桑。
于是,在和王雪沟通完的那个下午,路行云就彻底做出决定。
她不当科学家了。
梦想终究是梦想,也许以后可以用其他方式去实现。
残酷的现实社会让她回归理智。
她现在有理想。
她的理想简单也纯粹。
她要保护她的家人。
……
要保护家人,保护小浅。想到这个人生新目标,路行云眉头舒展,她相信自己,一切会水落石出。
“来。”她伸出胳膊,把钟浅晴揽到怀里。“小浅,趁叔叔也在,我有话和你说。”
“嗯?”钟浅晴仰了仰脖子,看着那清晰立体的下颚线,心中有所动容。
“我要上大学了。”她还是开门见山。“上次和你说过的,N大。”
“哦。”
路行云听不出语气,侧头看看她,露出笑容。“不恭喜我吗?”
“恭喜。”钟浅晴的声音淡淡的,小行要离开B市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路行云猜到她心中所想。“今年不是调休了吗,我们军训一个月,国庆放假7天,我会回来,咱们一起过生日。”
“要一个月。”
“以后所有的寒暑假,你在哪我在哪。”
她感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大学生活的时间是很充裕的,我看过选课,如果你在南方拍戏,我周末都可以去找你。”
“不。”
“怎么啦,为什么不?”路行云顿生出一丝忐忑,是不是不该现在说。可现在不说,临开学再说会不会更接受不了。
钟浅晴坐起来,她并没有生气。“小行。”
“嗯……”
“如果我在南方拍戏,有时间见面的话,我去找你。”
“好。”
路行云心中的石头落地,嘴角不由得上扬,随后,她惊讶的发现对面的女孩,竟和她一样。
时隔一个月,钟浅晴,笑了。
“你说,爸爸会祝福咱们吗?”她的声音小心谨慎。
“你说呢?”
“会。”
“对!钟叔叔一定会祝福咱们的。”
她牵起她的手,看向天空,然后彼此相望。
微风吹过。
一根羽毛从天而降,来自银河深处,那是天使的祝福。
几近深夜,万籁俱寂,草原上刮起小风。
“小行,我们以后可不可以有空就来。”钟浅晴被路行云带到帐篷里,她的视线依然飘向那天空中的璀璨。“我很想爸爸。”
“当然,你想来我就陪你。”路行云找到一个保温饭盒,打开,竟热气腾腾。
钟浅晴闻到了味道,她转头。
那是一盒饺子。
“羊肉馅的,我让依依姐跟酒店定的。”
钟浅晴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起了波澜,嘴角不停颤抖,眼泪说着就掉下来了,她明白路行云的意思。
路行云看她哭了,并不着急,哭吧,释放那痛苦的情绪。
她静静的看着她哭,等她稍微好些了,拿出筷子递给她。“家人团聚,就该吃饺子。”
“谢谢。”钟浅晴一边抽泣一边接过筷子,夹了一个放到饭盒盖上,放到帐篷外。“爸爸也吃。”
紧接着,她抽泣着吃了第一个。
“慢点儿,没事。都是你的。”
“嗯。”她嘴里塞满了饺子,默默地嚼咽着,手不停的抹着脸。
一盒十来个,钟浅晴全给吃完了,这是钟强去世以后,她吃的最多的一次。
“喝水。”
“嗯。”
路行云看她吃完,把饭盒收好,把帐蓬门开到最大,搂着她又在充气床垫上躺了会儿,直至东方鱼肚白。
黑夜不在,银河逐渐消失在淡蓝色的天空中,绿色大地远方泛起一层红晕,金光闪烁。
一轮红日正在缓缓升起。
日出。
钟叔叔走了。
钟浅晴回来了。
路行云心中的太阳,回来了。
此时,她怀里的女孩儿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天空转向远方的太阳,虽难掩心中的痛苦,但神情淡然,已不似一月前的心灰意冷,厌世冷漠。
“谢谢。我们回家吧。”
“你困吗?”
钟浅晴摇摇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走,带你去个地方。”
路行云起身把帐篷什么的都收拾好,搬回车里,顺便叫醒睡得一塌糊涂的李依依。
钟浅晴不再呆呆地看着,而是跟着一起收拾,她拿起那个饭盒盖,再次向天上看了看,替她爸爸把最后一个饺子给吃了,回到车里。
“依依姐,我们先去退房,然后去这里。”
“好。”
车辆启动,三人回酒店火速退房,再次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钟浅晴向车窗外看去,依然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只不过,天地间,万马奔腾。
这是一个马场。
“你干妈下乡的时候学过骑马,她们连队的人大部分都会骑。陈阿姨应该也会。”路行云边走边介绍。“她总说,她们那个草原才是真正的草原。”
“听过一点点,是在与H省交界处。”钟浅晴有点印象但不多。
“对,就是那个大草原。”路行云捂了捂头发,今天风有点大。“有年放假,我妈带我来这里,教我骑马,累的我每天都站不起来。但是我很快就喜欢上了骑马的感觉,所以一放假就磨着他们来两天。”
“累的站不起来?不是坐着就行吗?”
“那屁股得烂了,心肝脾肺都得疼。”路行云笑笑,拉着她往接待处走。还早,这里并没有什么游客。“你要在马背上做蹲起。”
“嗯?”
“不急,一会儿会有人带你。”路行云站在接待处的门口。“要注意安全,我曾经摔过,腿青肿了半年才好。”
“……”
“小浅,你在摩天轮里和我说,要变勇敢。”
“嗯!”
路行云看她点头,笑着表明来意。“很好,我想让你感受一下。”
“什么?”
“奔向天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