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掐架(番外一)未完 ...
-
寒冷而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嫩叶挤出枝头,雨燕衔着春泥回堂,万物生,春日长。
自从解决了无锋的事情后,宫门就恢复了安宁,百废待兴,大家也各司其职,陆小蝶也不例外,教她识字的课程很快就被宫远徴提上了日程,她每天一大早起来和宫远徴吃了早饭就赶去月宫,月公子会教她识字认药,有时还会留在后山和后山众人吃个午饭,然后再去花宫,雪宫,由花长老,雪重子亲自传授刀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冬倦的时候,比起前几个月,陆小蝶如今有着使不完的精力,发呆的时候比以往少了许多。这一天天的行程跑下来,也不觉得累。
而宫远徴虽然也想积极参与,但他最近实在是很忙,从妖塔里运出来一大堆被收藏起来的典籍,其中有许多从未见过的医典毒典,宫远徴见了就两眼放光,随后便一头栽了进去,颇有点废寝忘食的状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磕磕绊绊地念出游记册子上的诗句,从后山学堂放学回家的陆小蝶抬头看着在药炉前忙碌的宫远徴。
他表情兴奋,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正抓着一只剧毒的毒蝎,往沸腾的药炉里挤毒蝎尾部的毒汁。
药炉里“嘶”的一声冒出滚滚白烟,弥散在整座医馆里,陆小蝶和宫远徴倒是没事,只是守在门口的侍卫身体晃了一下,白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看着侍卫被医师们拖下去抢救,宫远徴无辜地耸了耸肩,
“毒性不强,百草萃可以抵挡,勉强可以充作迷药。”
翻了几页毒典,看着书页上写的“剧毒”二字,宫远徴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我的操作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只有迷晕的效果,却毒不死人呢?”
陆小蝶百无聊赖地看着手里的游记,又看看一直沉浸在研究怎么才能毒死人中的宫远徴,有些郁闷地嘟了嘟嘴。
她清咳了几声,开始大声地朗诵刚刚的诗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被这嗓子喊回神的宫远徴一下子抬头,盯着陆小蝶思考了几秒后,才绕过柜子,移步来到陆小蝶跟前
“怎么了?”宫远徴弯腰和坐在椅子上的陆小蝶脸对脸,有些关切地看着她,“又饿了?”
“……”陆小蝶:“我们才刚刚用完午膳。”
“对啊,怎么了?”宫远徴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不想再吃点糕点什么的?”
怎么也吐不出“不想”两个字的陆小蝶不好意思地瘪瘪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发亮地举起游记给宫远徴看,
“吃这个。”陆小蝶点着游记上的插画,“马蹄糕,南方的特色糕点。”
宫远徴认真地看了几眼游记上的描述,突然就明白了陆小蝶的打算,然后黑着脸站了起来,
“不行!”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强硬,立马又柔和了嗓音劝道,“这种糕点是南方才有的东西,你要吃也不用特地出宫门啊,叫厨房的人去南方学了回来天天做给你吃不就行了…况且你以为外面是什么好地方,可不是游记上说的那么好……”
宫远徴就这样叭叭说了一堆,等他终于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陆小蝶已经插着腰看着自己许久,有些发红的眼中竟隐隐有了怒气。
“!”宫远徴嘴巴一收,不敢再出声,看着陆小蝶少见的生气了,心里隐隐地有了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很快,这种感觉就灵验了。
某一天午后,徴宫的下人们看见徴公子气势汹汹地出门,带着大批的侍卫,从主道呼啸而过,问了知情的人后才得知,这是去抓徴宫的新娘去了。
知情人一脸的一言难尽,“这陆姑娘啊,她夜不归宿啊,徴公子的药啊,也越来越毒了啊!”
一天下来宫远徴跑遍了整个宫门,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说见过陆小蝶,但问人去了哪,又纷纷指向了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累得宫远徴东窜西窜,怎么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啪!”杯盏被用力放在桌面,气喘吁吁的宫远徴捂着脸发愁。
“这也太不着家了吧。”他朝着哥哥抱怨道,“之前说不同意她出宫门,便发了脾气,一天天的不知道跑哪去,每次都是到了半夜才回来,我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不回答也就算了,还瞪我。”
宫商角好笑地看着宫远徴愁眉苦脸,“她要出去,你便带她出去好了,等你及冠,自可以出宫门。”
“不妥。”宫远徴忍不住寻求哥哥的赞同,“哥哥你常年在外,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外边可不如宫门内安稳,更别说还有朲场这种东西,可脏得很……我可不放心。”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缓步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轻柔的嗓音先穿过帘子传来。
“花花世界迷人眼,远徴弟弟是怕小蝶姑娘见了世面后不要你了吧。”
“上官浅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宫远徴睥了一眼挺着肚子气息不太稳的上官浅,没好气地道。
“哼。”
上官浅哼了一声坐下,见宫商角成了一个哑巴半天不说话后就一个手肘打了过去。
宫商角立马就不赞同地看向弟弟。
“怎么说话的,她可是你嫂嫂。”
上官浅跟着一句,“我可是你嫂嫂。”
嫂嫂,嫂嫂,天天就知道说嫂嫂,宫远徴憋了一肚子火,白眼要翻到天上去,是嫂嫂就了不起了吗?瞧上官浅那得意的样子,鼻孔都要朝天了。
“别拿嫂嫂的名号压我!…”
看着上官浅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宫远徴把没说出口的嘲讽和讥笑硬收了回去,郁闷地嘟囔,“不和你一般见识。”
上官浅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拔得头筹,心情很好地开始煮茶。就当这三个人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喝杯茶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咳嗽声。
金复脸色复杂地站在门口,看见殿内的几位纷纷看向自己,才挠了下头道,
“刚刚金繁跑来,说是小蝶姑娘和商宫小公子掐起架来了。”
……………
宫瑾商如今也一十有二了,宫门这个年纪的孩子早早就脱离了乳母,独自一人学会生活起居,但他与其他的兄弟姐妹不同,他是宫门内少有的父母俱在的孩子,多受些宠爱也无妨,于是即便他现在已经十二,出门仍然要人牵着,吃饭要人看着,睡觉要人陪着。
以前他不觉得自己这样有问题,直到他听到别宫宫人评论他是断不了奶的孩子,这才狠下心来,勒令服侍自己的侍女们通通不许插手他的生活。
宫瑾商这一番雄心壮志惹得照顾他最久的嬷嬷擦着泪感叹他家公子终于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宫主,好丈夫。
没错!宫瑾商挺着胸昂首打开商宫主殿的大门,他一定会是个好宫主,好丈夫!
他现在就让宫紫商把他的东西都还给他!
只是等他打开门后,却并没有在殿内发现宫紫商的身影。反倒是那个巨大的木人后传出了些悉悉簌簌的声音。
“不是说这个时辰宫紫商都在这里做实验吗?人呢?”宫瑾商嘀咕着,一边好奇地朝木人走近。
等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木人,花瓣一般的裙摆就率先印入了眼帘。
淡紫色的春裙重重叠叠,衬景的繁华刺绣栩栩如生,嫩黄的披肩薄纱挂在了黑发上,被脑后的银铃铛勾住,扯不下来,阳光就这样透着纱半照在细白的皮肤上,更显得人白得仿佛是要融化在阳光里的妖精。
银铃铛牢牢勾着披肩,发现扯了几下都没有扯开后,坐在地上的少女有些不耐地放弃了挣扎,任凭披肩半遮着她的脸,抬头看向了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宫瑾商。
宫瑾商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商宫女眷和侍女以外的其他女子,一时之间好似被这画面怔住了。
柔光若腻不点而赤,俏丽若三春之桃,直到人抬头看他,他才发觉这是一个女子不是妖精,还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
“你是谁啊?是哪宫的侍女吗?”宫瑾商有些脸红地问。
陆小蝶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吃着宫紫商给她拿的垫肚子的糕点、一双眸子看着商宫的大门,慢慢站了起来。
在宫门上蹿下跳跑来跑去的她,最终被宫紫商在羽宫的兰花园里逮住。
上一秒她还在花圃里愉悦地打滚,下一秒宫紫商就满脸兴奋地贴着她的脸,说她做的桃花酥2.0已经研发成功,要邀请她一同去品尝。旁边站着的金繁满脸痛苦,但听着夫人的命令,也是二话不说就帮着宫紫商架着陆小蝶回了商宫。
如今夫妻两人已经去了厨房拿新鲜出炉的糕点,而曾经吃过宫紫商糕点的陆小蝶则是看着大门蠢蠢欲动,有点想逃。
宫瑾商见陆小蝶不理他,有点生气,便变着花在她面前上蹿下跳,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喂!”见陆小蝶真的半点不看他,只盯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受过这委屈的宫瑾商眼里有了泪花,有点下不来脸,就开始放狠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再不理我。我就叫侍卫赶你出去!”
从厨房拿了自己做的糕点便匆匆赶回来的宫紫商听到宫瑾商的话后瞪大了眼,“不许没礼貌!怎么说话的“
“要你管!”宫瑾商大喊道,看着陆小蝶背对他的身影,嘴一撅,竟然一个使劲跳了起来,借着自身的重量拽了一把陆小蝶的辫子。
陆小蝶被他拽得一个后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被拽到的头皮疼到发麻。
她面无表情的转头,不甘示弱地一把薅住宫瑾商的头发,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宫紫商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说小蝶没分寸吧,她打宫瑾商却没用武功没用内力,说她有分寸吧,又像个孩童一样和别人扯头花。
只是她没空想那么多,只知道小蝶要是在她商宫出事,宫远徴怕是掀翻整个商宫的屋顶。
“金繁!”宫紫商赶紧招呼旁边的丈夫,“还不快去叫人!诶呦,你们别打了,要打去外面打啊!”
……
宫远徴一进商宫,第一眼就看见自家的新娘。
她背对着他坐着地上,蜷缩着抱成了一团,一头黑发杂乱如稻草,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他赶紧上前,半蹲下来仔细检查,“没事吧。”
原本还没啥事呢,一看见宫远徴来了,还问她有没有事,陆小蝶眼眶就立马红了,事也马上就来了。生了几天的气一下子化解了,拉着宫远徴的袖子就开始诉苦。
“他拉我辫子。”
她唰地一下指向不远处脑袋顶着大包,同样蹲着自闭的宫瑾商。
宫远徴眯起眼睛,这才注意到房内不止小蝶一个人。
陆小蝶又抬了抬手想给宫远徴看她被宫瑾商指甲掐的伤口,结果袖口一拉,白白嫩嫩,伤口老早就愈合了。
被自己的愈合速度背刺了。
陆小蝶嘴一瘪,委屈得两眼泪汪汪。
“……”
宫紫商惊悚地看着宫远徴越来越黑的脸色,心想她怕不是从此以后就要恢复商宫独女的身份。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不可忽视的视线,宫瑾商打了一个寒战,狐疑地转头看向身后,他直接无视了宫远徴,眼睛扫到陆小蝶后,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脸。
突然,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眼神坚毅地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我从来没进过像你这样的姑娘,我承认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等我长大了,也不必选婚了。”宫瑾商擦了一把鼻涕,双手叉腰,眼睛亮亮地看着陆小蝶,“你就当我的老婆吧!”
“虽然你年纪大了点,有点配不上我,但还算漂亮。”
“我就勉强把你收了吧。”
陆小蝶听着突然委屈地大哭出声,抽抽噎噎地喊,“我不要做你的老婆。”
不是,你们认真的吗?
闻讯赶来的宫子羽看到这一幕后,擦了一把冷汗,你们怎么该害怕的在那大放厥词,不该害怕的反倒哭成这样。
他赶紧伸出一只手,试图挽回什么,“远徴弟弟,手下留人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宫远徴脸上已经露出了瘆人的微笑,唇红齿白衬得他像一只活夜叉,他一把拎起宫瑾商,用看一只待宰肥猪的眼神看着他。
“你小子,找死!”
“你干嘛!”宫尚露出惊怒的表情,在半空中挣扎扭动,“我可是一宫之主!你敢这样对我!”
“一宫之主?你也配!?”宫远徴嗤笑,
“你怕是被你娘宠坏了,论火器研究,和宫紫商比,你还差得远呢!”
宫紫商在旁听着,捏了一把金繁的腱子肉,听他嘶的一声喊疼,才不可思议地道,“我没听错吧,宫远徴居然夸我啦!”
被吊在半空的宫瑾商才不信宫远徴的话,他从小被父亲夸着长大,谁都知道他是商宫未来的主人!
宫瑾商朝宫远徴扮鬼脸,一点也不打算示弱,“等我长大了,要你们好看!”
宫子羽扶额,对商宫小弟火上浇油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
“长大?”宫远徴轻轻笑了一下,语气轻柔却让人听着胆寒,“瑾商弟弟,就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就长不大啦。”
宫瑾商听出这话外之意,这才想起徴宫宫主毒药天才之名,他瞬间被吓得脸色惨白,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勉强挣脱了宫远徴的控制,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在场的全不是自己人后,居然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陆小蝶身后。
陆小蝶抹干眼泪,莫名其妙地看着宫瑾商。随后她便感觉手心一热,宫瑾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十指相扣,热泪盈眶地朝她嘶喊,“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我们私奔吧,你放心,嬷嬷说我会是个好丈夫,我带你走,去闯荡外面的江湖!”
在场几个人听着全体开始倒吸凉气。
宫紫商“啪啪”地拍着大腿,苦着脸喊,“造孽哦!我们商宫造孽哦!”
宫远徴手微微发抖,眼见着陆小蝶居然真的因为宫瑾商的话开始露出向往的神色,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迅速从颈背窜上大脑。
“你,你,你这个…”盯着两人相扣的手,宫远徴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给我放手!”
他紧紧拉着陆小蝶另一只手,开始口不择言,“你爹怎么教你的!你娘都不管你吗?”
宫远徴如同阎王一般把宫瑾商的手硬生生扯开,搓了几下陆小蝶的五指,然后藏宝似得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这期间他还不忘朝宫瑾商破口大骂,
“你读读书吧,伦理道德吃狗肚子里了,她可是你嫂嫂!嫂嫂!你知道嫂嫂是什么吗!?”
一生倔强的宫远徴,终于还是对“嫂嫂”两个字低头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字有时候对付“弟弟”还是非常好用的。
比如让他对上官浅无法再肆意辱骂,比如让刚刚还十分嚣张的宫瑾商万念俱灰。
“嫂…嫂”宫瑾商心碎地念出这两个字,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小蝶。
当看到陆小蝶被宫远徴拽到身边,就自然而然地歪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上时。宫瑾商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些年的情爱,终究是错付了!”他悲痛欲绝地喊出这句,然后奔向了门口,消失在了殿内。
从此以后,宫门又多了一个伤心…孩
宫瑾商跑走后,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一直在憋笑的金繁撞了一下身旁的宫紫商,“你和你弟弟不愧是亲生的。”
宫紫商“哈哈”两声打破僵局,“哦吼吼、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啦。”
宫远徴瞪了她一眼,又觉得刚刚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很丢脸,只能警告性的扔下一句“管好你弟弟”就红着脸把陆小蝶带走了。
“你怎么到处跑。”走在回徴宫的路上,宫远徴牵着陆小蝶的手,满脸的不开心,“如今被小鬼缠上了,又可怜兮兮地来求救。”
“我告诉你哦。”宫远徴严肃地看着陆小蝶,“像宫瑾商那样的小鬼,外面的江湖可到处都是哦,可不可怕,还去不去了。”
陆小蝶皱着眉不看宫远徴,咬了咬唇忍不住反驳道,“可是游记上写,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有湖,有海,南一点的地方即使是寒冬时节也是暖洋洋的…”
陆小蝶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开始雀跃起来,一步三跳,连带着脑后的铃铛都响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还没到外面的世界,她就已经看见了书里描绘的那些东西。
宫远徴看着这样的陆小蝶心里一软,不禁叹了一口气。
外面那么好?就这么想出去吗?
他又不由得觉得沮丧,难道和他一起呆在宫门,就这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