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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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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霄雪死后,牧心让丫鬟将屋里杜霄雪的物件都收拾了,衣物在院里烧了,首饰也都封入柜子里,看着那一架的书,牧心本欲也唤人烧掉的,然犹豫了几回,到底有些难以开口,便暂且留着了。一日夜里,牧心醉归,看着空空的屋子,那一架的书不免格外的刺眼,牧心站在书架前,拿手摸着那书脊,踌躇良久后,抽了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那乐府诗集里,一首陇头歌辞旁,拿笔写着四句附诗:水凝暮烟,舟横野渡。奈何我心,东流无归。牧心见了,知那是杜霄雪的笔迹,心里不由得一惊,便拿着那集子,在灯下看了起来,直到看完后,又见了几处杜霄雪的笔迹,觉得那些话就是自己心里的话,她与自己到底是太像了,牧心不禁叹息了几回,也有些茫然了。夜深后,集子也看完了,欲唤丫鬟上水洗漱时,差点脱口喊到玉纹,回过神后,才唤了另一丫鬟。之后,牧心除了上值,也断了其他交游,每日只是早早的回来,看着那架上的书,直到深夜。倒是在部里,留下的官员皆加官进爵了,只因岳焕不愿上书,还未得提拔,又有人说,岳焕已书请,调自己回杭城了。牧心听闻这些事,对他人的拔擢无动于衷,唯听到岳焕的事,心里不禁暗怒,一日在部里与岳焕碰面,见岳焕脸上颇有哀戚,牧心不知为何,只觉那哀戚是对自己的嘲讽,愈发难以忍受。而部里其余的人,见四皇子成了太子,对牧心也是疏而远之,牧心倒觉如此,正合了自己心意。
不理朝堂的事后,牧心整日看着那书,杜霄雪留下的笔墨,也暗暗记在了心里,府里的人见牧心如此,也不知说何为好,父亲来了几回,见牧心如此看着书,也不理事务,不顾形修,想起自己过去恨牧心不看书,此时倒万般不是滋味,又念到杜霄雪年纪轻轻,却与自己妻子一般,也吞金死了,心里不免一悲,见那牧心对自己也冷淡得很,没说上两句话,就不知说何了,便郁郁的离去了。又一回小厮送了从前一相好女子的口信,被牧心打了个半死,那送信的女子听了,便也含酸带醋的道:他倒也是个深情的种,那就叫他一辈子再别找女人。牧心听了,也无言语,只是自顾自的过日子。倒是一日,已升了尚书的张侍郎,将牧心唤了过去。张尚书笑道:牧心都事,近来可好?牧心道:有什么好的。张尚书笑道:人嘛,总要往前看,我今日倒有一好事给你说。牧心道:什么好事。张尚书笑道:部里考察了一番,觉牧心都事的才能品格尤好,准备近日提拔牧心都事为员外郎。牧心道:人家留在京城的人也没得提拔,提拔我作何?张尚书笑道:提拔官员,看得是品行才干,与是否留京,没多大干系的。牧心道:你还是提拔留京的人吧,我没那兴趣。言罢,牧心便走了。过了几日,牧心散值后,吃过了夜饭,欲看书时,二爷爷将牧心唤了过去。牧心到了二爷爷处,看着二爷爷也不言语,二爷爷见牧心一言不发,便道:你可是恨我逼你媳妇了。牧心道:是我逼她的。二爷爷道:是咱们这府里的人,就得为咱们府里卖命,你媳妇她到底是太年轻了,有些事看得不够明白。牧心听了,也没再言语,二爷爷又道:听说你们部里要提拔你了,你不愿意。牧心道:提拔我作何,又没个理由。二爷爷笑道:你是我孙家的人,这便是理由。牧心道:四皇子阴一手、阳一手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二爷爷道:四皇子是在试探我们,他们也派人寻我了。牧心不免有些吃惊,言道:寻我们做何?二爷爷笑道:寻我们作何,他们的南军驻在城外,我们的陇军也驻在城外,他们能寻我们作何。牧心道:难不成诱咱们撤军。二爷爷道:我们有那么好糊弄么。牧心道:那是为何?二爷爷道:四皇子是想一步登天,与咱们谈事来了。牧心一惊,问道:他想逼圣上退位?二爷爷点了点头,言道:朝中的兵力,除了几处边军,也只有咱们的陇军能与南军抗衡,他要想登上皇位,也要与咱们谈得妥。牧心道:那他为何还让人上书参我们。二爷爷道:此一时,彼一时,四皇子也是得了太子的位置后,才下定决心的吧。牧心道:那咱们与他谈么?二爷爷道:为何不谈,圣上到底也老了,抵御鞑子时,圣上手里的棋子也差不多输光了。牧心道:既然如此,为何当初咱们不与他如此硬气?二爷爷冷笑道:那时的四皇子还不配。牧心沉默片刻,言道:难道不怕他事成之后,再来对付我们。二爷爷笑道:那时就看你的了,我是等不到那时了。牧心道:那这事四皇子能成么?二爷爷道:能不能成,他也必须要如此了,不然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挟兵势,逼太子退位,你以为圣上会容得了他。牧心听了,犹豫片刻道:那咱们家是要在他身上下注了。二爷爷点了点头,言道:那部里的提拔,你也得受着,回去好好想想,打理一下自己,这些日子,哪里还有一点做大事的样子。牧心回去后,想着适才与二爷爷的谈话,心里也是阴晴不定的,到了屋里,见昨夜未看完的集子放在案上,犹豫一番后,又在灯下看了起来。
牧心受提拔后,部里的人也是一头雾水,然见到牧心又贴了上来,牧心对此,也未作理会,只是听到岳焕的批文下来了,回杭城也就这几日的事,不少人见岳焕如此,皆是扼腕叹息,留在京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又有了功勋,却又不要提拔,反而外放回杭城了。众人猜不明了岳焕,牧心倒是明了的很,是杜霄雪的死,岳焕才会如此吧,可正是如此,牧心愈发恨起岳焕来,总觉杜霄雪是为他而死的,念到此处,牧心的心便锐利起来。那日夜里,在杜霄雪的书里,见到一诗:夜雪落孤村,明月照归人。行过溪上桥,闻得犬吠声。这是岳焕的诗,牧心忙的合上书,只觉心裂了似的,沉疑半阵后,起身离了院子。到了七弟的住处后,叩了门,七弟的母亲开门了,见是牧心,忙让牧心进去了。七弟也走了出来,见到牧心倒是一惊,又见牧心面生寒霜,进屋后,便低声问道:大哥,这么夜了,可有何事?牧心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部里,我带你见个人。七弟忙点头答是,牧心说完后,也无他言,又转身走了。次日,七弟早早的就赶了过来,牧心还在吃饭,见七弟来了,牧心道:吃过早饭了么?七弟笑道:吃过了,哥哥吃便是。牧心便让七弟坐在屋内,自己吃完早饭后,又取了几锭金子,与七弟一道骑马去了部里,牧心带着七弟去了岳焕的公房,岳焕正坐在案前批阅文书,牧心站在门口,待岳焕看向自己,才冷冷的道:你此时回杭城,未免晚了些吧。岳焕看着牧心,犹豫片刻后,没理会牧心,又提起了笔,继续批阅着文书。牧心往身后的七弟看了看,见七弟正看着岳焕,便领着七弟到了自己的房里,问道:刚才那人你可记住了?七弟道:记住了,大哥你可是寻他有事?牧心道:是寻他有事,你记住他便行了,再随我去趟簸箕巷。牧心坐了会儿,便带着七弟去了筲箕巷,到了阿贵的院子,牧心与七弟下了马,叩门后,阿贵的婆娘过来开门,见是牧心,忙让牧心与七弟进屋了,阿贵也迎了出来,走到院子里,言道:兄弟,今日怎有空来了。牧心道:有件事要烦你,咱们去屋内说吧。阿贵便带着牧心两人进屋去了,牧心将那包金子放在凳子上,阿贵也没注意,问道:兄弟,听说弟妹出事了。牧心点了点头,阿贵拍着大腿道:这算什么事,鞑子刚走,好不容易回来了,怎这般了。说着,阿贵的婆娘上了茶水,待阿贵婆娘走后,牧心道:阿贵兄弟,我要请你替我做件事?阿贵道:什么事,兄弟说就是。牧心沉默片刻后,言道:替我杀个人。七弟听了,不禁一惊,茶水也泼了些,阿贵也是有些吃惊,然到底是拿刀子见过血的人,随即便镇定了,便问道:杀谁?牧心指着七弟道:这是我府里的老弟,到时你跟着他便是,他见过那人。阿贵道:几时动手?牧心道:估计还有几日,待那人南去时,你们赶上去,结果了他便是。阿贵道:那我等兄弟的消息。牧心道:到时我让这老弟寻你来。又指着那包金子,言道:那包袱里的东西,你给办事的兄弟们分了。阿贵忙摆手道:兄弟,这倒是见外了,这包东西你拿回去,我阿贵替兄弟办了这事便是。牧心笑道:不是给你的,给你手下的兄弟的,收了吧。阿贵见此,犹豫一阵,也没拒绝了。牧心见事言妥了,便辞了阿贵,与七弟一道回去了。
回到府里后,牧心见七弟有些心虚似的,便道:你怕了,若是你怕了,我自己去便是。七弟忙道:哪里,我去便是。牧心道:那就好,这几日你待在府里,别走远,等我消息。七弟点了点头,应答好了,牧心便自己回院子去了。到了院子,正是中午时分,牧心喊了中饭,吃过饭后,又在屋里看起书来,只是上回在书上见了岳焕的诗后,牧心也没刻意寻那杜霄雪的笔迹了,只是一心看着书上的诗文,牧心见到那集子上的句子,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想起杜霄雪,想起自己,也不由得一叹。到了夜里,入睡时,不禁想起了岳焕,此时倒不怎么恨他了,却也不后悔与阿贵的安排,人这一世,有些事是没有对错的,只是做了,自己的心才能自如些,不让自己为心所缚。次日,到了部里,见有人已在与岳焕道别,牧心看了眼,走到自己的房里,过了片刻,将那适才与岳焕道别的一人,喊道自己公房,问了情况,得知岳焕明日便要南下了,便让那人出去了。牧心独自坐在房内,升了员外郎后,按规矩牧心要去别的房里的,只是牧心与张尚书言,自己在那里待惯了,往后再搬走便是。张尚书也依了牧心,牧心隔壁依旧是岳焕。牧心饮了盏茶,想起岳焕就在咫尺之地,心里也有些烦乱,只愿岳焕此刻便走了才好。到了中午,牧心出去吃中饭时,瞥了一眼隔壁的房子,见岳焕已不在了,新来的都事在房里坐着,牧心舒了一口气,走到那房里,那都事见到牧心,赶忙起身行了一礼,牧心笑道:你来的倒早。那都事笑道:岳都事走了,我过来收拾收拾屋子。牧心道:这屋子也用收拾。那人讪讪的笑了笑,牧心也没言语,便离了房间,往膳堂去了。后半日,想着岳焕不在隔壁了,牧心的心也宁些了,待到散值后,牧心回到府里,唤小厮将七弟喊来,牧心正吃夜饭时,七弟过来了,牧心道:来得正好,一起吃顿夜饭吧。七弟道:这几日就等大哥的话呢,哪里都不敢去。牧心笑道:先吃饭吧。七弟便坐下来,牧心唤丫鬟取了副碗筷来,吃饭时,牧心道:你怕么,若是怕,便算了。七弟道:大哥派的事,就是掉脑袋也要去做,管他怕不怕。牧心见七弟红着脸,鼓起眼睛,知七弟下定决心了,心里的犹豫也有了决断,便道:那好,待会儿,你骑马去筲箕巷阿贵那里,让他明早带人与你一道往南边的路赶去,在路上寻上那人。七弟点头答好,牧心又道:你可记得去阿贵的住处?七弟道:记得。牧心又问:你可还记得那人?七弟道:见到面,就不会认错的。牧心沉默的点了点头,七弟吃过一碗饭后,便辞了牧心,往阿贵处去了。
七弟去了两日,还未回来,牧心也未焦急,不过是在部里上值,在家里看书,倒是去部里时,听人们道,当今圣上将皇位让给了太子,自己一心修仙练道去了。牧心想起二爷爷的话,也未如何吃惊,只是部里的人,纷纷聊起了闲言,有人道:没四皇子,哪有此时的京城,如此也是人心所向。也有人道:他帝皇家的事,我们管他作何,上自己的值,领自己的俸禄便是。还有人道:圣上到底老了,四皇子坐了龙椅,这天下也要变个模样了。众人正窃窃谈着时,张尚书将部里的官员唤了过去,将宫里圣上禅让的皇榜念与了众人,又将新圣上颂扬了半日,牧心见张尚书跟打了鸡血似的,心里不免有些瞧不起了。部里的会完后,牧心喊一书记,将自己的公房搬到了新院子,待房子收拾好后,牧心坐在房里,看起了带来的集子。待到散值,回到院子,吃过夜饭后,看了一阵的书,忽听外面有脚步声,接着便有丫鬟道,七弟来了。牧心一惊,放下集子,走到外间去,见七弟拿着一包袱,站在门口,便让七弟坐了过来。七弟坐下后,将那包袱放在茶几上,牧心看着那包袱,是自己装金子给阿贵的,牧心见此,心弦倒是有些不自觉的松了。丫鬟又上了两盏茶水过来,待丫鬟出去后,七弟低声道:大哥,事情办好了。牧心一惊,问道:那这包袱?七弟道:阿贵有些话,让我带给大哥。牧心道:什么话?七弟道:阿贵说了,杀的那人他认识,那人在鞑子攻城时,为城里的人卖过命,他杀那人是不想误了大哥的事,也是他与大哥过往的交情,然从此后,他让大哥不要再去寻他了,这包金子阿贵也让我带回了。牧心听了,半晌无语,欲举杯喝口茶水时,不料手指一滑,茶杯摔在地上,碎开了。七弟见此,又低声喊了两声牧心,牧心方回过神来,让七弟先走了。七弟走后,牧心呆呆的坐着,丫鬟要过来扫瓷片,牧心倒是一惊,厉声将丫鬟骂走了,只觉有团气,郁在胸口,如何也散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牧心才觉胸口平复了些,看着那地上的瓷片,咬着牙槽,苦笑了一声。
井泉
从两叶观回来后,已是日暮时分,田井泉见家里的孩子还在看书,便道:文儿,看了一日的书,也休息休息吧。孩子道:等看完这篇吧。田井泉见孩子又看起书来,摇头笑了笑,便去厨房生火煮饭了,将米洗好后,放锅里蒸了,又将早上买的一斤猪肉切了,切好猪肉后,在篮子里捡了一把油菜芽,洗好菜后,正欲落锅炒时,见家里的酱油没了,便往屋里喊道:文儿,天黑了,别看书了,去王婶那打二两酱油回来。过了片刻,只见孩子走到厨房,井泉见孩子两眼朦胧的,还未从书里醒来,便笑道:人家的孩子都喜欢玩耍,你倒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书,也多去和人家玩玩,不然人都要迂腐的。孩子笑道:看书明理,不看书才迂腐呢。田井泉将装酱油的陶瓶递给孩子,又摸出几枚铜钱道:快去快回,我等着酱油炒菜呢。孩子接过陶瓶、铜钱,飞快的跑了出去,田井泉见饭也快熟了,便将灶里的柴火撤倒炒菜的炉子里,将油热好后,将切好的肉倒了进去,肉炒断生后,见孩子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急了,正要出门张望时,听见外面的院门开了,孩子也回来了,田井泉接过酱油,往锅里倒了两勺,问道:你去哪里了,怎这么久才来,菜都要燃了。孩子笑道:巷子口有一瞎子说书,便听了两句。田井泉道:整日看书还不够,还要听人家说书,一瞎子说得出什么。孩子笑道:说的是与鞑子打仗的事。田井泉一听,便没言语了,见肉炒好后,装了起来。又将青菜炒了,孩子见盘里的肉冒着热气,便抓了一块,仰头吃了,烫得直咧嘴,田井泉轻轻敲了孩子一栗子,言道:就知看书,现在知道饿了。孩子也是一笑,待青菜也炒好后,田井泉唤孩子将菜端到屋檐下的矮桌上,自己也盛了一钵米饭过去,孩子待田井泉动筷子后,自己才吃了起来,吃了一碗后,又装了一碗,不过也有些饱了,便问道:娘,那两叶观有什么好的,咱们附近的寺庙道观有好几家,还跑那么远。田井泉道:那里的师傅心诚,哪里像别处的,只知道香油钱。孩子一面吃饭,一面道:你怎知那里的师傅心诚?田井泉道:你娘又不是聋子,那师傅给你爹念救苦经时,我都听得要落泪了。孩子道:娘,你和我爹是在京城相识的,也给我说说京城吧。田井泉听了,见暮色笼着院子,不知为何想起了鞑子围城时的那梦,梦见自己回到岳焕杭城的院子,却找不到岳焕了,正与此时一般,田井泉不觉痴了,饭也不知吃了。孩子又道:娘,说说京城啊,长大了,我也要去京城的。田井泉听了,回过神来,看着孩子的笑脸,心里不觉一苦,叹息道:京城啊。
圣上
一太监急匆匆的走来,跪下道:圣上,先皇帝驾崩了。圣上听了,也没言语,便让太监退下了。国葬后,圣上将父皇的灵牌,供入了国庙中,看着那一桌林立的牌位,圣上跪下行礼后,方出去了。回宫的路上,圣上觉得心似乎也轻盈了些,次日上朝时,坐在龙椅上,看着俯首的百官,圣上暗暗的一笑,这个天下,此时才开始属于自己。在位期间,圣上勤于政事,严与律法,惩治贪腐,北击匈奴,天下为之一新,百官的赞誉,近侍的阿谀,圣上也只是淡然一笑,心里最大的顾虑,还在那些朝中的世家,那些世家在官场,在军中,暗结权势,看似臣服自己,实则自成一派,然要动这些世家,也非杀了几人,罢黜几人便成了,也得按着官场的规矩,一步步水磨似的行着,然自己也不在年轻了,这事几时能做到头,圣上自己也看不到。还有立太子有十年了,可今日太子的人马,却干预到了自己的布局,这让圣上也动了性子,近臣来请示,吏部尚书已空缺多时,是用谁的人为好。本来太子推荐的人是首选,然想到太子又与孙家那些世家靠的太近了,圣上沉疑片刻后,言道:用老四的人吧,该敲打一下老大了。近臣走后,圣上也回寝宫了,夜里入睡时,让宫女摘了头上的冠冕,圣上忽见两鬓有些白了,不由得一惊,似乎昨日还未如此,怎一瞬间便老了,想起那些世家,圣上顿觉时日有些不够了。多年过去了,圣上的两鬓皆白了,一日上朝后,圣上将孙牧心留了下来,孙牧心跪在座前,圣上看了眼孙牧心,只见他也老了,便问道:江南的杭城缺个刺史,你觉得是太子推荐的人合适,还是四皇子推荐的人合适。孙牧心跪在地上道:朝廷的官员是圣上的臣子,圣上要用谁,皆是臣等的福分。圣上道:你不觉太子的人适合些?孙牧心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在臣眼中,太子推荐的人也好,四皇子推荐的人也好,皆是圣上的臣子。圣上忍着怒,笑了笑,言道:你们这些人家,还想故技重施么?孙牧心道:臣等只知效忠圣上,绝无二心。圣上叹了口气,欲让牧心走时,低声道:要杀你,还是要用你,我犹豫了一辈子。孙牧心道:那此时呢。圣上道:退下吧。后两年,孙牧心病逝,文官过来,请圣上赐谥号时,圣上沉默良久后,言道:人非草木,岂能无心,谥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