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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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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奕辰注视她一会,没直说,把玩手机良久,温言问:“羽小姐害怕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吗?”
“回答影响我们的合作吗?”
“不影响。”
羽澜:“我拒绝回答。”
尚奕辰笑着摇摇头,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羽澜明明处于被动,却看出丝毫被强迫的难堪了。
他倒了杯热水,俯身递给羽澜,半眯的眸子隐藏势在必得。
两人呼吸交融。
“羽小姐,我们合作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如果今天路过的是别人,未必会为了你和沈家作对,当然或许会有好心人愿意出手,但你可以保证次次都能遇到这种好心人吗?况且,发展抽纱绣确实需要高超的手艺,但仅靠手艺,远远不够。”
水杯氤氲出热气,模糊视线,羽澜垂下眼,松了口气,是她想多了,“我不知道抽纱绣运行起来能有多少利润,但是只要能盈利,我愿意分出一半以上。”
不想。
“尚太太的身份对你来说利大于弊。”
窗外秋风忽起,羽澜合眼无声苦笑,片刻抬眸,“所以,这份合约没有终止时间,对吗?”
四目相对,尚奕辰深沉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顿了下,缓缓出口:“羽小姐需要,可以有。”
羽澜尽量为自己争取:“三年,法国人的事情查清之后,如果我的作品可以给你带来利润,我分出70%,合约终止。”她撩起眸子,眼神逐渐坚定,拿着与野兽谈判的决心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还有其他要求吗?”
尚奕辰脸上没有表情,从语气又听不出喜怒,羽澜抿了下嘴唇,“离婚对尚总名声不好,我们不如以男女朋...”
她少有的加快语速,生怕会被打断,不想还是慢尚奕辰半步,“隐婚。”
楼下琵琶声断断续续,雕花门形同虚设,未尽的话全部被堵在喉咙,她默默点了头。
“别的?”
羽澜抬眼看了看天,中午还阳光明媚,这会阴沉沉的,乌云像遮挡严实的幕布,黑压压从天际蔓延开来。
“没有了。”
尚奕辰抽空回几条消息,大约不太愉快,眉目间神情和刚才迥然不同。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抬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就行。”
“你一向很喜欢拒绝别人的好意吗?”刚刚工作时散发的冷冽没收完全。
羽澜僵住,握了握手心,抬眼看他。尚奕辰眉头浓密,双眼细长微挑,单看不觉得有什么,加上高挺的眉骨,不刻意收敛情绪时,那股冷厉直冲心头。
她强迫自己堆笑,“麻烦尚总了。”
黑色宾利在柏油路疾驰而过,惊起片片水花,轮毂附上泥泞,下车,那把雨伞伞柄一如初见时透着奢华,闪电破空,扭曲雨幕。羽澜站在伞下,雨雾模糊街景,汽车只剩一个不清晰的黑影。
远处,许清一手撑着雨伞,一手牵着小女儿缓步走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羽澜无意和她照面,转身要走。
“姐姐—”
伞下女孩挣脱许清,跑进大雨,张牙舞爪的奔向羽澜。
羽澜无奈叹口气,矮下身子接住她,“嗯”了一声。
许清撑伞快步过来,白了羽澜一眼,阴阳怪气道:“哟,回来了?”
“这是羽家。”羽澜没抬头,淡淡说完,拉着思思往里面走。
像是被人踩到痛处,许清变了脸色,“站住,你什么意思?”
小孩从羽澜怀里探出脑袋,不明所以的看向许清:“妈咪?”
许清:“思思,回去。”
小孩抓了抓羽澜衣角,娇憨摇着头,“不要,我要和姐姐一起。”
“许思羽!”许清冷了脸。
“思思先回去。”羽澜温声。
脚步声彻底消失,许清冷笑一声,“不知羞耻。”
羽澜冷眼看她。
“以为你多有本事呢,没想到吧,就算你主动跟人家回家,尚奕辰也没有承认你的打算,有时间多照照镜子,不要脸得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羽澜抬头注视雨幕,声音很轻,“14年前,我妈去世的那个月,有人迫不及待对我爸嘘寒问暖,假借酒醉有了孩子,那人至今没能和我爸一个户口本,那个孩子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过。羞耻?你这羽太太有吗?”
许清瞧了眼门内,恶狠狠啐道:“当年是你妈求我,我真是眼瞎,照顾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求你不惜一切打压她喜欢的抽纱绣,还是求你假孕住进羽家,还是求你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的听着外人恭维一声羽太太?”
许清冷笑出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你爸的公司我插不上话,你也没有任何职位,公司上下还不是按我的意思发展平绣。”
“公司我不会插手,你们想怎么发展和我无关。”雨势又大了些,雨滴落在湿漉漉地面,水花溅起到脚踝,羽澜低头看一眼,不欲再留。
许清在她脸上看不出怒容,又道:“你的婚事,也要按我的意思。现在闹得这么难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和沈时意道歉,求他原谅,要么...能同意结婚的人家,你能猜得到都有谁。”
羽澜凉薄的偏头看她一眼,不答反问:“他们凭什么会答应你,靠假孕吗?”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厉斥,“羽澜!”
回头,是父亲冰冷的脸。
许清先是大吼一声“羽江年”,随后嘴里不住“哎呦”着小跑进屋,边含糊不清道:“隔三差五被小辈追着提那桩子破事,我死了算了。”
“清清—”羽江年转身追了两步,不忘回头数落羽澜,“非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才开心是吗?她死了14年,你闹了14年,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羽澜嘴角翕动,看着父亲满脸怒容,声音添了哽咽:“我闹什么了?”
“嘭!”
厚重防盗门被人重力摔上。
许思羽躲在门后,等了好一会才敢畏缩着走过来,怯怯地去拉羽澜的手,“姐姐。”
羽澜侧扬起头,不让眼睑处那滴晶莹落下,良久,她回抱住思思,“没事。”
秋风裹挟雨水斜飘进来,点点冰冷落满衣裳,羽澜牵着思思上楼,一推门,压抑气息扑面而来。
许清靠在羽江年怀里,脸上不见怒色,见两人进门,抬抬下巴吩咐:“思思回屋。”
“我不要你们欺负姐姐。”许思羽挡在羽澜身前,伸开两条小胳膊,撅着小嘴哼唧。
许清瞪了眼羽澜,扭头面向羽江年:“学会挑拨了。”
羽江年重重“哼”了声,“许思羽,回去。”
许思羽撇嘴,仰头看羽澜,眼神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羽澜半俯身,思思小手虚覆在她耳侧,呼气热热的:“我昨天钢琴比赛拿了第一名,我偷偷找老师多要了一份奖品,一会你上楼找我拿呀。”
心口划过一抹热流,羽澜久久没动,许清又催一声,思思做个鬼脸,小跑上楼。
“噔噔噔”的声音消失,客厅恢复死寂般沉静。
猛地,“砰!”
羽江年将手机摔在实木桌上,水壶内泛起一圈圈涟漪,矮纹茶杯的茶水泼出几滴,洒在桌上,粒粒晶莹。
“你到底想怎么样?”
羽澜不可思议的指指自己,“我想怎么样?”
“你妈去世,你难过大家都能理解,全家都怕你不开心,不敢在你面前提当年的事。你呢,14年了,还过不去吗,让家里一辈子不得安宁你才满意是吗。”
羽澜愣愣地看着父亲因为过于怒恼而瞪大的双眼,悲从心来,不发一言。
“清清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挑拨思思和她的关系。”羽江年边说边往自己怀里拥了拥许清,“当年你妈去世,清清一个未婚的女孩,为了照顾你,不顾所有人的笑话日日出入咱们家。后来怕你多心,打掉了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你24岁了,学不会感恩吗?”
“那些小事我就不提了,你的婚事,为了让你嫁个好人家,清清去给多少人赔笑脸,忙前忙后,你一个好脸都没有。你想嫁进沈家,沈太太那么难说话,清清都替你谈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婚前去和尚奕辰不清不楚,让所有人笑话。”
外面大雨不见停歇,窗前阴滋滋散发潮气,羽澜垂首站着,逐字逐句回味句句失望至极。
她长睫上沾满水汽,语气缓慢,像是疲累到极致,提不起力气替自己辩解,“已经这样了。”
羽江年:“去和沈时意道歉。”
寒风不透窗,羽澜却觉四处冷的刺骨,她踉跄半步,难以相信,“道歉?”
握着包链的五指收紧,她不相信父亲不知道沈时意是什么人,道歉代表什么,却还是不死心的一遍遍试探。
就像嘴里不起眼的一点口腔溃疡,总是忍不住将它咬碎,直到血淋淋一片才肯罢休。
“您生气,是气我不知羞耻,还是气我毁了和沈家的联姻?”
“有什么区别?”
“爸。”话说到这份上,羽澜突然想问:“当初订婚,您知道他的为人吗?”
许清坐在一旁,斜眼看她,“不是你自己选的?当初怕你不愿意,我给你找了多少个适龄人选,你自己愿意和他结婚,现在反倒问我们的不是。趁着沈时意还肯要你,你去求他原谅,婚期不变,这事就过去了。一直僵着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尚奕辰会来娶你吗?醒醒吧,他甚至不肯在人前承认照片上那个人是他。沈时意如果原谅你,你嫁过去至少是沈家承认的少夫人,跟着尚奕辰,不被人发现还好,只是你自己丢人,让人知道了,会说你没有家教,连带我们羽家都在人前抬不起头。”
唠唠叨叨的话许清说了许多,全部当耳旁风,引不起羽澜的主意,她执拗地盯着父亲,企图听到希冀的答案。
羽江年:“听你妈的,去道歉。”
“是我自己答应。”心头像是埋了针,她慢慢松开手心,整个人如同绚烂过后的烟花,瞬间凌厉后,堙灭归于平寂。
她从来不肯正视和父亲如今岌岌可危的父女关系,今日恍然惊醒。
她是不敢。
所以用一身清冷,说服自己寡情薄意。
“我不会道歉。”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她此刻低头,仰面的倔强在两人眼里变了味。
许清重重拍打自己的胸口,“气死我了。”
羽澜转身就走。
许清长叹一声,对着羽江年大声哀诉,“我早晚被她气死。”
羽澜回头,冷声:“如果没有我,你该拿什么理由进门做羽太太?”
“你!”许清把头埋进羽江年怀中,“哎呦”个不停。
羽江年手指门口方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