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苏日·秋炉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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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止微怔。
上一次吃苏阑饼，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记忆里的岁月对她而言，如同被浸在水里的纸，墨迹晕染开来，让人看不清晰。
她只记得那时的自己还无忧无虑佩着新剑。剑才刚刚开刃，亮白的剑身上没有沾过血，剑柄缠着从货郎扁担上精挑细选的彩绳，绳尾编成了平安结。平安结总在她跑动的时候打在她的衣角上，依稀有些分量。
而后世间白云苍狗，她走过了很多地方，吃过了很多种不同的风苏日节日点心，但都没有哪一种有山脚下小镇上的苏阑饼香甜。
总策划有些尴尬：“也许是界域不同，我们这里找不到苏阑饼的原材料。不过我们今天请了名厨复刻三千年前魔侯殿上的风苏节点心，等会儿您可以尝一尝。”
霜止眼神暗淡，轻轻摇头。
假毛魔也知道刚刚自己太冲动说错了话，将功补过科普道：“今年风苏节复刻的菜式不是魔侯殿用来凑数的普通菜式，我们的经费都花在这上面了。据说那是秋阳魔侯最喜欢的风苏节糕点……”
作为活动主办方工作人员，他一说起自己工作范围的内容就有点职业病上头，忍不住想把相关名魔全都背出来。何况，还有什么能比牵扯到某位著名魔物更能提升菜式逼格呢？
霜止打断了他的吟唱：“让我动手吧，我不要钱，我只想做出我第二喜欢的风苏日点心。”
假毛魔顿时终止施法，转头看着总策划：“老大，她不要钱诶！”
总策划被假毛魔喊得一激灵，皱眉道：“活动的质量比节约经费更重要。这位前辈一看就是古代的战将，你让她去做点心，是不是专业不太对口？”
假毛魔：“她不要钱。”
总策划：“我们已经请了厨师了。”
假毛魔：“她不要钱。”
总策划一想也是，反正不要钱，多一个厨师少一个厨师有什么区别？
点头之前，他小心地多问了一句：“你对我们要准备的材料有什么要求没有？”
霜止思考了一下，笃定道：“那个厨师用到的东西对我来说足够了。”
总策划觉得这话说得更靠不住了：“你知道她用什么吗？”
霜止先是笃定道：“魔侯殿里风苏日的点心就那几样，材料重合率高，主要是烹饪手法的区别。她用的跟我用的八九不离十。”
笃定完，她语气忽然虚了：“如果我还记得魔侯殿风苏日糕点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总策划看着她自己都没信心的样子，服气了。答应她让她在厨师工作结束后使用厨房。
并且可以在不补门票的前提下，吃到厨师精心复刻的魔侯殿点心。
霜止便满怀期待地坐在一旁等开饭。
期间她也有想过去碰其他乐器，为节日氛围添砖加瓦。
这种行为被总策划严厉制止了。
为了证明制止的正当性，总策划特地带她去看了跳完战阵舞虚弱趴地的新时代魔族死宅们。
不得不说，三千年前指挥战阵的战斗型魔族与新时代天天久坐的宅宅们相见，双方都极为惊讶。两边陷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魔的困惑。
总策划解释，现在的魔族体质不比仙魔大战的时候。真让古代战士用当年的方式举办风苏日庆典，恐怕等不到傍晚风苏日庆典就要提前结束了。
因为那时候就没谁有力气站起来了。
霜止只能顺应时代的潮流，坐在广场边缘看着新时代魔族跳着软绵绵的舞步。
她敲完鼓就回不去了，再看现代魔族的标准舞步，怎么看怎么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她忍不住长叹口气，没想到自己苏醒以后要面临的第一个难题竟然是需要重新适应时代。
在她的观念里，原本是没有时代变迁这个概念的。
好在，这个时代并不只有软哒哒的魔族，还有各种新鲜的现代技术产物。比如每个魔拿在手上的小方块。
霜止闲来无事，跟总策划聊起了现代常识，并在总策划的引导下迅速确立了新的目标：找工作，赚钱，买手机。
别人都有的东西，她也要有。
在现代常识的学习之中，天色慢慢暗了。
一盏盏炫目的灯光亮起，伴随着彩灯的闪烁，跳舞的魔族们欢呼起来。
风苏日自古以来的习俗，魔族们从早晨开始载歌载舞，舞到天黑，以预示新年一整年的好运。据说，古代要启程的魔，在这一天都是唱跳着离开家乡的。
现代的活动策划组为了迎合古代风俗，特地在傍晚才开始分发风苏日点心。
今天汇聚在这里的魔族，不少就是为了据说是古代口味的点心专程过来的。
何况，由于历史原因，这一界最崇拜的古代英雄就是秋阳魔侯，谁不想尝尝那位魔侯最喜欢的点心？就当隔着时光跟偶像贴贴了。
这些，霜止都不知道。
她只是站了起来，跟着其余魔族一起欢呼。
她想吃第二喜欢的点心。很想很想。
伴随着欢呼声，一座巨大的圆台从虚空中飘了下来。
穿着围裙的魔族挥动锅铲。
广场上的魔族欢呼得更大声了。
只有总策划在焦虑地打电话：“浮空舞台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安排这个，这个效果超出的经费我这边没办法掏出来……什么？是厨师自己安排的？她说她的梦想就是复刻出古代食物的这一刻让大家看到，你就真答应了？经费怎么办？哦，哦，不是我们出，那行。”
放下电话，总策划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抱歉地看着霜止：“浮空厨房是厨师自己花钱租用的，不是我们配的。她把我们配的厨具都带上去了，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他说完，本以为霜止会低落，结果却发现这个古代魔族津津有味盯着浮空厨房看。
总策划大声吼：“你不能做点心了。”
霜止回神，无所谓道：“她在做了。我看得出来，她做的是秋炉糕。里面最重要的材料是秋季从山上采到的糖树树芯，放在砖砌的炉子里用松木烧的小火煨烤一个冬季，等风苏日的时候糖树树芯成色正好。没想到还能看到成色这么好的糖树树芯，我还准备用现成的糖代替。不过，那样会失掉许多香味。”
总策划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差点以为科普会传染。
等霜止说完，他才轻咳道：“谁不知道秋阳魔侯喜欢糖树。我们这里，别的植物是比较缺，糖树还是不少的。这位名厨手很稳，你就放心等着吃……”
还没说完，就听霜止嘶了一声，好似遭受了重大伤害。
总策划不明白她一惊一乍做什么。
霜止也没有细说，只是紧张地盯着浮空厨房。
浮空厨房上，火焰在燃烧，锅碗瓢盆在热气里发出轻响。
名厨在浮空厨房上表演着。随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行云流水般进行，她激动地宣布：“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古籍上说，这一步有一个九天回揽的动作。我想，这个动作一定在于把锅里的汤汁掂得均匀，如此才能完美地倒进碗里。”
霜止目光近乎呆滞：“这到底是魔侯殿哪一道菜？”
名厨正好完成复杂的收尾动作，把汤汁倒进碗里，再用魔力使之结冰：“这就是秋阳魔侯最喜欢秋炉糕。”
底下又欢呼起来。不论是为名厨而来的还是为秋阳魔侯而来的，都好奇地盯着碗。
名厨一挥手，副手立即将小碗抬走，分发给来观众们。
霜止也领到了一碗，并发出新菜式真不错的声音。
副手提醒她：“这是魔侯殿的秋炉糕。”
霜止道：“那么需要改一改做法。”
副手转身上了浮空厨房。
名厨点点头。
副手再度来到霜止面前：“厨师有请。”
万众瞩目之下，名厨在浮空厨房上等着她。
看到霜止来到厨房上，名厨似笑非笑：“你要挑战我？”
霜止并不回避：“算是。”
“你读过几本古籍？”
霜止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她说不出来。
因为记不得了。
这种台下应该有嘘声的场合，反倒诡异的安静。
在场的魔都是白天跳过舞的魔，早就把霜止往古代战将的身份上靠了。
古代战将懂古代美食有什么稀奇的？
古代战将不爱读书有什么稀奇的？
大家都觉得很合理。
比起做破坏氛围的嘘声者，他们更想看看，这位古代战将能做出什么不同的点心。
名厨很快识别出了当前的氛围。她没有继续拖延，抬手道：“请吧。”
霜止从架子上的篮子里取出煨好的糖树树芯。
一时间，与此有关的记忆一页一页出现在她的心底，无比清晰。
她的手熟练地将糖树树芯切段，混合着香木叶的碎片拍打、揉成一团。
偶尔，手伸出去，在虚空中抬了一下，又才回神，抓向一旁的工具。
起初，没人明白她在做什么。但这个动作并不复杂，因为做点心的人眼神很空，明显陷入了回忆里。
这说明她以前经常做这道点心，也说明本该有个人给她递工具。
于是新的猜测出现了：“她不会是魔侯殿的主厨吧？仔细一想，年代对得上。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副手的。估计就是主厨。”
否定的声音也出现了：“这又如何解释她还会敲战鼓？”
“你们就不能接受古代魔族都是全才吗？那时候战况激烈，厨子会打仗不是很正常？”
“我现在总觉得我们把她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可能？古代魔族那么厉害，就算她当场在浮空厨房里变个人出来我都不会太惊讶。”
话音刚落，浮空厨房里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透明的虚影。
虚影渐渐凝实，十分配合地往霜止手里递工具。
在场的魔族没有一个摸得着头脑。
于是只能拍照录视频，发布到网上。
很快，就众筹到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评论。
就在魔族集体疑惑的时候，霜止的秋炉糕也接近了尾声。
清甜的糖树树芯被压进了松散的云粉里，形成了十分轻柔的口感。点缀其中的香木叶将它的口味修饰得十分清爽，甜而不腻，像是有风拂过的春天。
而这一切被包裹在用一种特殊的草籽榨出的酱汁里，融合了细细的坚果碎和冬季雪堆下的雪香花，更是添了十分丰富的香味。
在这其中，松木和糖树的特有的香味又将人带回冬季暖烘烘的火炉边。
霜止忽然道：“最后一步了。”
她将做好的每一团黏着酱汁的点心抛到头顶。
她的身旁，透明的人形快速拿起不同的瓶子，将各种早已磨碎的材料撒到半空中。
每一团都沾裹得十分均匀，每一点细碎的粉末都没有浪费。
这才是，九天回揽。
这个步骤之后，黏糊糊的草籽酱会变得柔韧弹牙，丰富的调味则将点心的滋味变得再难以用语言描述。
名厨看到糕点的成色和做法，不用品尝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霜止会过神时，看到单薄透明的身影端着盘子，盘子里稳当当接着满天落下的秋炉糕。
她自己也困惑了起来：“我很熟悉你的气息，但你不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你是谁？”
半透明身影放下盘子，单膝跪地：“我是你的魄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风苏日·秋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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