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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哥哥,为什么推开我 ...

  •   “哥哥。”

      许知礼顿了一下,腰上的手臂越圈越紧,后背处忽而贴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隔着衣服蹭了蹭他。

      他回头一看,那是个身材羸弱的少年,身穿青衣,正紧紧抱着他的腰,埋头于他的后背上。

      他怔怔地垂下手,搭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不确定地问道:“阿闻?”

      此情此景,能叫他哥哥只有一人,祝先生与秦医仙之子,祝天闻。

      那少年仰起头,清秀的脸上满面泪痕,眼睫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他鼻尖通红,极其委屈地又唤了声。

      “哥哥……”

      那双手不安地收紧,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泫然欲泣,“人不是爹杀的……”

      许知礼拍了拍他,安抚道:“我知道,一定不是先生做的。”

      “哥哥……你好久都没有回家了……”祝天闻带着哭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以为我死都不会见到哥哥了……”

      许知礼下意识瞥了眼周围的人群。

      衙役已经驱散了大部分百姓,正围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清理现场。

      此时不适宜说这些重逢的话,他捏住祝天闻的手腕,低声问道:“为何薛玉会出现在学堂?”

      祝天闻抽泣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忽不定。

      他松了手,长叹了一声。

      “哥哥,我们进屋去。”

      许知礼回头看了眼,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隔着一条街,双手紧握揣在身前,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他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是对着他们扬扬手。

      师尊还没来,只有等会寻个地方将现在的情况写在符上传达给他。

      ……

      许知礼和阿闻走近书院。

      入门是青砖铺成的大道,两边郁郁葱葱的大树高大茂密,一簇簇浓密的树叶在空中交接,挡住了大半边天,只有少于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落下斑斑驳驳的树影。

      门口的石狮子、陈旧的牌匾、朱红的漆门、高度不一的老旧石阶……

      一切都如许沨记忆力熟悉的场景一样。

      甚至房屋内传来的阵阵药香。

      “母亲,许沨哥哥回来了。”阿闻一扫先前的忧伤,满面笑容地冲着屋内喊,“父亲,哥哥回来了。”

      许知礼跟在阿闻身后,凝视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沨比祝天闻年长一岁,五年前他离开家的时候,阿闻不到十五。

      阿闻身子骨弱,也比他矮上半头,由于太容易生病,先生从不让阿闻单独出门。

      童年里,唯有许沨一人与他做伴。

      许沨活得肆意潇洒,向来随心所欲,就算关在书院里也能给自己找乐子。

      捉蚯蚓做饵在池塘里钓鱼、依葫芦画瓢做纸鸢、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下厨房练习厨艺……

      可谓是样样不精通。

      气得秦景妙叉着腰数落许沨,让他带着阿闻出去玩,别来糟蹋家里的粮食。

      也是因此,祝天闻得以了解外面的世界。

      每一次认识新事物,身侧必定是许沨。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和许沨出去心情愉快了,阿闻竟真的鲜少生病。

      若不是许沨执意要去千露宗,这样的日子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死亡。

      许知礼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这股不安不知从何而来,门口死了个人,按理说,先生和秦医仙不会坐视不管。

      他看着祝天闻的背影,见他脚步雀跃,如同一个得到失而复得玩具的孩童,越是这样,他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许知礼抬脚跟上,主屋是一个明亮的大堂房,站在正门前远远望去,能望到一张孔子画像,最上头是一副黑漆漆的牌匾,从右到左写了几个金色大字——青妙书屋。

      坐下不过几张桌椅,最多容纳十余人的空间。

      先生的房间在东侧,这与他的记忆相符合,阿闻的脚步轻快,许知礼跟在身后,经过桌椅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摸了摸。

      指尖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桌面上留下几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确实如外人所说的那样,学堂像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衙役清理了门口的尸体,先生一家的嫌疑最大,估计不久就会上门审问。

      正是因为事态紧急,许知礼才觉着蹊跷,他摸出符咒,想把此事告知师尊。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还没写上两个字,祝天闻回头好奇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他的左侧。

      许知礼手指一顿,竟没发现阿闻靠近的声音。

      突然,手中一空,那明黄符纸落到了祝天闻的手上。

      “嗯……这是什么啊?”祝天闻双手高高举起未写完的符纸,眼看着那墨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惊讶地大呼一声,“哇……不见了,哥哥好厉害啊。”

      许知礼抬手去夺,却被阿闻轻巧一躲,避了过去,他冲着许知礼笑得天真,“哥哥是想跟谁说吗?”

      “怎么这样啊,我等哥哥等了这么久,你都不多看我一眼……”说着他眼底有了些许失落的水汽,“哥哥说过我是最亲近的人,我也只有哥哥一个朋友……”

      许知礼一愣,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垂了下去。

      “不是。”

      祝天闻上前一步,主动把符还给了他,仰着头看了他几秒,而后小心翼翼地环保住他的腰,“哥哥……”

      许知礼身体一僵,本能地想推开他。

      “哥哥……为什么不让我抱?”祝天闻声若蚊呐,声线里满是委屈,“我们以前不是一直这样的吗?”

      “阿闻……”

      “嗯,哥哥,我在的。”祝天闻乖巧应答,脑袋靠在他的胸膛,整个身体贴了上来,“哥哥,不要推开我……我太想念哥哥了。”

      这状况始料未及,许知礼不知作何动作,记忆中,他是和阿闻的关系较为亲密,也曾共枕入眠,他待阿闻如亲兄弟,阿闻对他也是崇拜居多……可如今,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兄友弟恭。

      “阿闻,你先放手。”

      祝天闻反而手臂越收越紧,执拗道:“不。”

      许知礼无奈,只好任由他抱着,趁阿闻没注意,在符咒上继续写字,将未完的讯息悄然传达出去。

      “哥哥,父亲前不久生了场重病,因此学堂许久未开门了,现在还卧病在床。”阿闻埋在他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母亲在照顾他……我、我不知怎么办,想着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去过千露宗山下,但是进不去,哥哥,我害怕永远都见不到你了……”阿闻的声音渐渐染了些哭腔,他哽了哽,“哥哥,我真的好怕,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

      许知礼的手缓缓搭在祝天闻的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柔声道:“不要怕,哥哥回来了,会保护你的。”

      “嗯……哥哥现在变得好强。”阿闻点点头,侧耳贴在他的胸口,“我听他们说,哥哥已经结丹,金丹……在这里吗?”

      指尖隔着衣衫划过后腰,许知礼感到一阵如蚂蚁爬过的瘙痒,那是阿闻逐渐松开的手。

      来不及阻止,那只手挑开重重叠叠的衣衫,直直伸向他的小腹。

      带着寒气的手指触到他的肌肤,许知礼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他重重推开阿闻,踉跄着后退好几步。

      “阿闻……”

      肚脐下被指尖触到的肌肤发出燥热,那是金丹所在之处。

      他诧异地看向祝天闻,后者的眼神里满是不知所措的无辜。

      “哥哥……”祝天闻眸光颤动,眼尾悄然爬上一层绯红,他声音极轻,“我、我让你讨厌了吗……”

      看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许知礼的气消了大半。

      阿闻什么都不懂,平日也不和旁人接触,自然分不清人与人社交的正常距离。

      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觉着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

      许知礼揉了揉眉心,转了个话题,“罢了,带我进去看看先生吧。”

      阿闻伫立原地,纠结地绞紧手指,一副做错了事,面红耳赤的表情。

      良久,他才抬眼看向许知礼,吸了吸鼻子,“嗯。”

      ……

      祝青山的房间里大半都是书籍,除去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他对儒释道法还颇有研究,在许沨的记忆中,最长看到的场景便是先生一边煎药一边拿着本书,借着火光仔细精读。

      煎药是为了阿闻,阿闻打小就是个药罐子,每次生病都得熬上好几天的药,故此,学堂里常常萦绕着浓郁的药香。

      许沨性子急,自然是不理解为何先生和阿闻能整天不思茶饭时时刻刻读书,他做不到,空有一身读书的天赋。

      秦医仙是实践派,房间内的一半典籍是关于药理的,她偏爱上山采集各种草药来研制,兴意最浓的时候,甚至好几天不回家。

      先生和许沨他们提着灯找到她的时候,她背着一大筐形形色色的草药,身上的衣衫粘了干涸的泥土,手臂上到处都是划伤。

      先生和秦医仙是许沨见过最相配的佳人,他们意趣相投,琴瑟和鸣,夫妻之间相敬如宾,郎才女貌举世无双。

      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没有生气的枯败场景。

      床上躺着个身材羸弱的男人,因为过于消瘦,脸颊处的颧骨微微凸起,他发丝散乱,如同一团未经过修剪的枯草,垂在床边的手臂青筋遍布,尖锐的腕骨几乎戳破冷白的皮肤。

      许知礼心神剧荡,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机械往前抬,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也看清了那个憔悴的男人。

      “先……先生。”

      许知礼极轻的唤了一声,祝青山没有回应,可小指动了动。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忙不迭的在祝青山的床边蹲下。

      “先生……”

      良久,祝青山才有了反应,艰难地睁开眼。

      入目即是许沨带着焦急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病弱男人瞳孔颤了颤,“许沨……”

      “是,是我。”许知礼握住祝青山的手,摘下自己手上的储物戒指,开始翻找丹药,“等等先生,我找找救你的法子……”

      “不……”病弱男人声线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极其虚弱地直起上身,“救……”

      “救……救什么?”许知礼的睫羽颤动一下,脸上露出费解的神情。

      他侧耳去听,可先生的力气似乎支撑不住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紧紧捏住他的手,另一手的食指艰难的抬起,极缓的在他的手心滑动,似乎是想写什么字。

      许知礼不明就里,摊开手心,只感觉到指尖在他的手心拖出一横两竖。

      “这是……薛?”许知礼立刻反应过来,“先生,你想说薛玉吗?薛玉怎么了?”

      祝青山眉头紧蹙,苍白的嘴唇上裂出一道道血痕,他张了张嘴,“是……是……”

      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巨响,门呼的一下被推开了。

      许知礼回头,见身后站着一罗裙女子,木簪盘发,神色严肃。

      她双手捧着碗褐色的中药,见到许沨的时候愣了一下,碗里的药汤也随着她的动作向外洒了几滴。

      “许沨?”

      许知礼认得她,这位便是悬壶济世的江湖游医——秦景妙。

      是先生的发妻,也是阿闻的母亲。

      “秦夫人。”许知礼起身抱拳朝他她了个礼,“先生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他回头,视线移到床上人的身上,可此刻,祝青山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昏迷。

      “先生!”

      许知礼心一慌,担忧先生出了什么事,立刻趴到他床边喊他,“先生——”

      “你莫要喊了。”秦景妙垂眼看他,眉眼中染上一丝忧伤,“他这些天都是这副模样,食欲不振,嗜睡。”

      “先让他歇歇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哥哥,为什么推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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