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假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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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真一走得很慢，动作悠闲而轻柔地在修剪齐整的灌木中穿行。
他来到琴酒告知过他的、与任务搭档接头的地点。已经有一个男人站在那儿了。
这个男人脸上有几道细小但明显的伤疤，臂膀十分宽阔，个子却很矮。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上半身像是一个倒过来的等边三角。清水真一察看过有关任务目标的资料，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份——
此人是这个组织的二把手，名字是西山恭忠，据说是任务目标梅葉昌二最信任的人之一。
清水真一瞥了瞥他的脸，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他很快发现，这并不像平时观察其他人一样简单。
是面瘫吗？清水真一不确定地想。
西山恭忠的面部表情看似灵活，实则微表情僵硬呆板，有一种奇异的伪人感。他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橡皮泥，动起来时，脸上的皮肉会比常人的面皮皱得更深。观察他不能用和以往完全相同的套路，清水真一必须从他脸上采集足够多的“样本”，分析他的情绪与想法。
他们并没有沉默地对峙很久。很快，西山恭忠便主动表示出了善意。他微抬双臂，向清水真一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他低声说。
是接头暗号。
不管怎样，先把暗号对上吧。
“Since 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清水真一回复道。*（注一）
“不错。”西山恭忠点点头，目光落在清水真一秀美的面容上，语气中带着纯粹的欣赏，“琴酒可从来没跟我说过，组织中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孩……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我听说这是你的代号考核？”
“前不久。”清水真一模糊地回应道。
他拿不准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这让他有些不安。不过，他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才能在短时间内高效率地获取信息。
“别担心，这附近十分钟内不会有人靠近，我们的监控录像也会被人替换掉。”西山恭忠说，“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清水真一犹豫片刻，最终，他决定将他真实的疑问说出来。
“冒昧问一下，”清水真一认真地说，“您是真正的西山恭忠吗？”
西山恭忠脸上闪过无法完全遮掩的惊诧。强烈的情绪波动穿透虚假的皮肤，展露在清水真一眼前。
他不是。清水真一了然地在心中点点头。
所以，这张脸是一张假脸。
真是不可思议……用易容技术，把自己的外表变得和某个人完全一样？这居然是人类能够掌握的技术吗？
“啊呀。”西山恭忠笑眯眯地抬起手，想要摸摸清水真一的头，“真是敏锐，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我不是真正的西山恭忠，不过，真正的西山恭忠可能正在看我们哦——”
清水真一眨眨眼。
在天堂看？他想。
在天堂看。“西山恭忠”默默在心中说。
“如果您不是真正的西山恭忠，”清水真一疑惑地说，“那么，您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
“我倒也不是不能独立完成，但琴酒正好需要一份适合作为十三岁男孩的代号考核的任务，而这份任务刚好符合他的条件。”
西山恭忠耸耸肩。
“本来我是想直接开车去接你的，比起‘叫人把礼物送上门’，‘亲自将礼物带来’要更加保险一些。可惜，我抽不开身。梅葉昌二的确十分信任西山恭忠，甚至是只信任西山恭忠——在他放纵自我时，西山恭忠必须一直待在附近。”
清水真一理解地点点头。
“我会将你领进去。”西山恭忠说，“之后的事，就全靠你自己了。这毕竟是一场考核，我不能帮你太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凝聚到清水真一的面容上。
“跟着琴酒一定很累吧？”他突然说，“如果这次任务之后，你能活着离开的话，要不要考虑换个上司？”
清水真一必须承认，他有一点点心动——琴酒的烟瘾过于严重了，他不想经常见到琴酒，被迫吸二手烟。
但也只是一点点心动了。他可不想随意地变更自己的阵营，黑手党之间的党派斗争残酷无比，他可不想这样随意地站到风口浪尖上。
“我觉得他人很好。”他言不由衷地说。
“这样啊。”
西山恭忠点点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他们朝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别墅门口有四个穿黑西装的壮汉持.枪站着在那里，见来的人是西山恭忠，他们恭敬地行礼，礼貌地扫了眼清水真一后，便迅速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得罪了。”其中一个壮汉说，“根据boss的命令，所有新进入的人都必须经过检查，即使是您带来的人也不例外。”
“当然，我们不是怀疑您！”他迅速补充道，“只是最近总有那么几只老鼠混进来，您知道的……”
“我知道规矩，查吧。”西山恭忠说。
“是。”壮汉诚惶诚恐地低下头，仔细地检查了几遍，确定清水真一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的物品后，他收回手，给西山恭忠和清水真一让开路。
屋子里装潢华丽繁复，水晶吊灯优雅地从天花板上往下舒展垂坠，十几张桌腿有雕花的桌子靠墙贴着，上面摆放着堆得高高的香槟塔。房间中央，穿着正式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少年少女穿着和清水真一款式相同的侍者服，举着装有酒杯的盘子穿行在人群中。
“西山！”有人叫住西山恭忠。
于是西山恭忠走开了，留下清水真一一个人站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清水真一貌似迷茫且无助地僵在原地，眼睛却一直在室内观察，辨认梅葉昌二的位置，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人。
很快，他就锁定了梅葉昌二。
那是个干巴巴、看起来有点瘪的中年人。或许是因为清水真一是被西山恭忠带进来的人，又或许是因为清水真一本身外貌出众，总之，他在看清水真一。两人的视线相撞，梅葉昌二朝清水真一举了举杯子。
清水真一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惊慌地低下头。没过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掩饰般左右看了看。任务目标还在看他，没关系，他不会想到清水真一的想法的。
清水真一在寻找可利用的人。
那个平头的男人？不行。他太懦弱。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士？不行，她太极端。
清水真一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落到了一个瘦高个男人身上。
……找到了。
有一定地位，能够直接接触到任务目标，并且尚且存有良知的人。此刻，这个人正无聊地和身旁的人交谈，时不时喝几口酒，脸上挂着对这场宴会的不耐烦。清水真一能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对聚会感到不满，而是对聚会上的某种东西感到不适。
这是清水真一最理想的工具。
他跌跌撞撞、犹犹豫豫地在人群中穿梭，路线混乱、看似随意地接近了瘦高个男人，然后，他抬起脚，踩到了瘦高个的鞋子上。
“啊，对不起！”
清水真一迅速道歉。男人本来要发怒，可这时，清水真一抬起了头，用那双透彻紫色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瘦高个男人的火气迅速被浇灭了。他柔声安慰道：
“没关系。”
清水真一又说了声对不起，转身，朝着一张长桌的方向离开了。
这就够了。
清水真一冷静且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梅葉昌二所在的位置。梅葉昌二已经停止了和周围人的对话，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接近。
很好。
清水真一走到长桌边，学着其他人的动作，举起一个托盘，在上面放上香槟。
“我可以来一杯吗？”
听到声音，清水真一猛地转过头。不出所料的，任务目标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给我来一杯吧。”梅葉昌二说。
……
真是烦人。
完成任务以后还要来应付这老东西。
他举起酒杯，往自己口中倒酒。
鞋子还被踩脏了。有够倒霉的。
不过，那个少年比我还要倒霉就是了。
在场的所有少男少女都比我更倒霉。
要不是为了钱……
他郁闷地咽下一大口酒，细微的烧灼感自他的喉咙处往下延展。身边人在不停地提起新的话题，试图活跃气氛，而他也很给面子地附和着。
要不是为了钱，谁要加入这种组织，听梅葉昌二那个烂人的话。
现在钱挣够了，脱离组织的欲望也愈发强烈了。
对了，站旁边的这个人说了些什么？
“嗯，嗯，对……就是说啊……对，没错……”
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全，那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不受他的欢迎，识趣地走开了。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中反复闪过那个少年的紫色眼睛——那个踩了他鞋子的少年。
以前从没有见过。
是新来的吗？
他其实很鄙视梅葉昌二。每当他看到那些孩子被梅葉昌二带走时，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也仅仅是咯噔一下，表示对那些孩子的同情罢了。
可是今天，他却一直在想那个少年。
这样长相出众的孩子，肯定很快就会被盯上了吧……
梅葉昌二那个烂人……
他环视四周，恰巧看到了梅葉昌二握住清水真一的手腕，往楼上房间走。
他不该管这件事的。
这可能会把他的命搭进去。
但，不知道是良心作祟，还是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
鬼使神差的，他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假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