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21、二十一

　　二十一

　　老幺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吃肉。
　　他只是第一次看见和村里妖族截然不同的人。
　　老幺年纪还小，是不能够明白为何阿爹说凡人愚蠢，却偏还得化形为人的。
　　老二就机灵些，摇头晃脑告诉老幺，因为傻人有傻福也！
　　那做人有什么福呢？
　　老二又答不上来，给下了面子，最后忍着气敲敲幼弟的脑门，唬道，我说有就有！不准质疑哥哥！
　　二弟！怎么又欺负小弟？
　　哪有！明明是他太笨了！
　　老幺抱着被打痛的脑袋哭不明白，他们连村子都出不得，又该上哪儿和福气相遇。

　　跟着臭娃儿回到家的时候，哪吒才明白什么叫无巧不成书，这几个萝卜头竟就是那补鞋女人下的崽！
　　补鞋女人显然也没想到哪吒会再度出现，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懂反应，倒是她男人一眼认出了面前的旧识，激动得一反常态，不再有平日举止端正的模样，跳起来同他结结实实拥抱了一回，脊背拍得啪啪作响。
　　几个娃儿张大了嘴，为阿爹的举动不可思议，阿大甚至看见一向英武的阿爹竟在此刻红了眼眶。
　　我竟然还能再见到你！我不是做梦吧！
　　哎哎哎，差不多行了，哭哭啼啼的太恶心了。
　　男人闻言，忙擦去泪光，拉他坐下，得知他与敖丙的行程，吩咐妻子多准备些饭菜，最好弄些干粮，好让他们上路。
　　补鞋女人愣愣地看着哪吒，似乎有话想说，却又给哪吒别有暗示的目光看静下来，不再提及今日已见过面的事情。
　　哪吒环视着面前的石板房，有些嫌弃，老白，你现在就住这啊？
　　被他称作老白的男人笑了笑，能遮风挡雨，已经很好了，山鸡他们还只能住茅屋的。
　　敖丙见他二人熟络，猜测应是哪吒的朋友，便不插话，端着饭碗坐在一旁闷声吃饭。
　　老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非缠着和阿大换了位置，挨着敖丙高高兴兴将自己的碗勾过来，挪到敖丙面前。
　　你要喂我吃饭吗？
　　嗯？
　　我阿娘坐在旁边都会喂我吃的。
　　敖丙失笑，老幺天真无邪的目光委实看不出他的真身。
　　没大没小！阿大责怪道，你怎么能让客人喂你吃饭，而且你都这么大了，要自己吃了！
　　不要紧，敖丙摆摆手，并不介怀，替他拌了些桌上红烧鱼的酱汁，搅匀了一勺勺往他嘴里填。

　　老幺是真的高兴，话跟着多了起来。
　　你是人。
　　嗯。
　　做人好玩吗？
　　跟你差不多的。
　　啊？你也会吃草吗？
　　敖丙奇怪，你是山羊？
　　老幺摇摇头，不是哇，但是没东西吃的时候我们就会吃草。
　　那……草好吃吗？
　　嗯！是甜的！
　　敖丙不知为何，喉头一时有些发涩，你们这里妖怪多吗？
　　整个村子都是呀！
　　为什么？这里的人呢？
　　老幺又开始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阿娘说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人的，没人我们才会来住。
　　敖丙听出了端倪，问道，那你们之前在哪里住呢？
　　金钱山嘛。
　　金钱山？敖丙有些诧异，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正与男人畅谈的哪吒，悄声又问，那你们知道有个什么什么大王吗？
　　大王？老幺嚼着饭粒仔细一想，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阿大插了句话，枇杷说过，以前山上有个大王，不让吃人。
　　这个大王叫什么呀？
　　枇杷没告诉我，但是我想应该是很厉害的妖怪，枇杷才会这么怕他。
　　噢……敖丙隐隐有了底，将碗底最后一口拌饭喂进老幺嘴里，老幺吃空了饭碗，得了亲娘夸奖，顿时特别欢喜，拽着敖丙回自个儿屋里，要听他说些人间的故事。

　　我晚上可以跟你睡觉吗？
　　这你得问他，敖丙指指外边谈笑的哪吒。
　　老幺不解，问为什么，得知哪吒每夜都与敖丙同一个被窝，突然问了个敖丙也想问的问题，你的肉这么香，他不会想吃你吗？
　　他嫌我没有味道呢。
　　蘸酱油哇。
　　……敖丙决定换个话题，你们以前既然在金钱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个你得问我爹娘噢，枇杷说他们来的时候，就连我大哥都还在我阿娘的肚子里呢。
　　老幺似乎是对他背上的拂尘颇有兴趣，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拨弄那些白花花的毛丝，嘴里不停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踮着脚也要够到这蝇甩子一样的东西，敖丙尽管疑惑他的喜好，仍是将拂尘摘下，拿在手中逗弄他，娃儿顿时兴奋起来，扑来跳去的身影宛若以前观中饲养的狸猫，活泼好动，甚是可爱。
　　敖丙，你怎么躲这来了。
　　敖丙回过头，哪吒和老白一前一后进来，而在见到那把不停晃动的拂尘，老白的表情突然有些异样。
　　客房收拾好了，你和哪吒先将就将就，好好休息。
　　实在感谢！多有打扰了！
　　不碍事，你们赶路也乏了吧，早点歇下吧。
　　好，可是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老白一怔，随即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放下难以抑制的手掌，将拂尘归还敖丙，抱起老幺先出去了。

　　敖丙一直到夜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始终难眠，雨一直下，闷雷惴惴，空气仿佛也被打湿了。
　　被窝里的乌鸦钻出来个脑袋，有些奇怪，呆子，你不睡觉，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敖丙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也是猫妖吗？
　　啊？
　　我觉得他们是。
　　乌鸦打个哈欠，你也太小瞧老白了，人家可是老虎精，威风得很呢。
　　老虎？敖丙恍然大悟，那也跟猫差不多的。
　　那可是白虎！白虎！
　　那他的夫人……
　　当然也是老虎啊，不过是黄斑的就是了。
　　敖丙却突然咦了一声，可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
　　乌鸦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这话只是半截，还有下半句的。
　　哪半句啊？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