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
-
“两个月前，书店突然断电，元家主身中数刀，当场毙命。在他死前的十多分钟，他同我交谈了几句话，提醒我书店有可能会出事，随后我被谈颂周撞了一下，他的矿泉水打湿我的衣服，于是我不得不上二楼进行更换。这段时间，我的徒弟时逢青，也就是那条小白蛇，混入了我的衣柜，使我受到惊吓，同时戚家主也来到我的房间，与我发生了一些小争执……”
“褚无相，你说的这些，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元凛望着他冷笑。
“是的，我的确不是凶手，不仅如此，我还是凶手绞尽脑汁要把我调离现场的那个人。因为凶手知道，我要是在现场，凶手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所有人吃惊地看着他。
元凛说：“噢，按照你的逻辑，凶手故意把你支开，然后拿着这把水果刀，当着八家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捅死我们家主，整个过程没人发现，就连监控都没有拍到，是吗？”
“从一般逻辑推断，是这样不错。”褚无相毫不在意元凛语气里的嘲讽。
“那好，”元凛嗤笑道，“让我们假设存在这么一个凶手，ta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捅人七八刀，并且ta还就像踩了狗屎运，恰好你被调虎离山上楼换衣服，恰好你被白蛇和戚家主拖住了时间，最后还恰好碰上书店断电！你觉得，这个假设可能吗？”
“那这个凶手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褚无相自己先摇头轻笑起来，“不过我得纠正你一点，元凛，书店断电并不是巧合……我说的对不对，逢春？”他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徒弟。
时逢春脸色霎时泛白！
“师父您……”
“嘘，先不要开口，让师父我自己来说。”褚无相打断了他。
“元家主遇害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每一件事看似普通，可细想都透露着一丝古怪。比如莫名其妙出现在一楼厨房的水果刀；比如一直在门口打游戏的谈颂周，却突然来到我面前喝水，明明电竞选手手最稳，偏偏他那天手发抖了，水还泼洒在我身上；又比如书店断电后，我的徒弟时逢春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电闸，反而在看见我从二楼房间出来后，才掏出两只手电筒打光，就好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最初我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后来有一件事让我开始产生了怀疑。”
元凛：“是什么？”
“你们元家主遇害的第一时间，我有亲自去检查尸体，当时我并没有说出来，除刀伤外，我还看到了两道被蛇咬伤的伤口。那时我就有些疑惑，无论刀伤还是蛇的咬伤，都不像执念造成的伤口，但后面我查看监控发现，并没有任何人或蛇靠近元执，所以我草率得出结论，是执念杀死了元执。”
戚还山轻抬眼，看了一眼他。
褚无相说：“我原本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直到后来我发现，我搞错了穆昆玉与荀清秋的执念世界这件事，于是我渐渐有了一个猜测——我被监控骗了。”
“因为我从监控中看到，穆昆玉看的书是《安徒生童话》，荀清秋拿的是《说苑》。但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我在《招魂》游戏中生出疑惑时，戚家主跟我解释，他们一开始拿的书恰好相反，但因为两个人不小心同时拿起同一本书，于是各退一步，换了书拿。”
穆昆玉与荀清秋目光微微一闪，神色有些复杂。
褚无相继续说：“可是我分明记得，监控里根本没拍到这一幕，所以戚家主一定对我撒了谎。假设从一开始，穆昆玉看的就是《说苑》，而荀清秋看的是《安徒生童话》，没有换过书，那么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监控被人篡改过。至于如何篡改……答案很简单，我看到的监控画面中的元执，不是本人，而是一只蛊。”
他抖了抖手腕，撩起宽松袍袖，看向了满月容：“我很早就好奇，为什么事发那天你一直在看元执……如今我才明白过来，你是在观察他，你需要照着他的样子临时做一个假元执出来，让这只蛊站在监控下，原样伪造出一个假视频，从而覆盖住真正的监控画面。我在楼下时曾注意到，戚家主有与你进行过眼神交流，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是在确认行动是否成功，对吧？”
满月容放下茶杯，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元凛盯着褚无相：“所以你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就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褚无相轻声说。
元凛下意识转动眼珠，向身后看了一眼。
褚无相走下台阶，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搁在桌上，他单手撩起绿袍衫，在主位坐下，腕间的苦楝子手串撞击桌沿，发出响声。
“现在，让我们从故事的最开始，来将这个案件重新梳理一下。”他环视众人，目光深沉，指尖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
“从我定下书店开业时间那天起，你们就制定好了这个计划，但你们不能当着我的面对元执动手，因此必须想个办法把我支开。不凑巧的是，你们发现元执主动来找我说话，所以谈颂周只能提前行动，他故意走过来，拿水泼在我身上，让我不得不离开上二楼。”
“但在这个时候，白蛇恰好来我房间找水果刀，结果被我撞了个正着。为了掩护白蛇离开，戚家主来到我的房间，尽可能地拖延我的行动。”
“而楼下的人，则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用白蛇拿下来的那把水果刀，一人一刀捅死元执。”
“元执被你们捅死以后，时逢春才拉下电闸，给人一种断电以后意外才发生的错觉，从而篡改了元执死亡的真正时间。与此同时，满月容的偶人蛊也终于捏好，所有人回到我离开前的站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重新演了一场戏，一场‘元执被无形的执念杀害’的戏，并用这段视频覆盖了真正的监控，干扰我的判断。”
“只不过这时出现了一个小的意外，穆昆玉和荀清秋在混乱中拿错了书，这才成为我后面察觉不对劲的突破口。”
荀清秋表情怔忪，继而一笑：“这事怪我，跟穆家主站得太近了。”
褚无相：“接着说，元执遇害后，我从二楼下来，你们则掩护白蛇将凶器带走，当时书店里响起的那道东西落地的声音，其实并不是《聊斋志异》，而是白蛇没拿稳水果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好在我当时又被戚家主吸引了注意力，没有亲自查看情况，而只是让时逢春过去。”
“但你们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在断电的同一时刻，我的三清铃响了起来。它只会在人彻底死亡的那一瞬间，才会产生反应。而监控中的元执，却是在断电后才遇害的。换句话说，铃声提醒了我，元执真正的死亡时间，在你们演戏之前。”
“以上，就是这桩案件的全部真相。”
在场的八家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啪！啪！啪！真是一场精彩的推理。”
刺耳的鼓掌声划破凝滞的空气，元凛嘲讽一笑：“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在场谁能够回答一下我？”
褚无相：“你说。”
“好，我请问各位八家家主，你们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褚无相，你不是已经看过他们所有人的执念了吗，要不你来说？”
“你问了个很好的问题，”褚无相说，“我就是看过了所有人的前世，才愈发确信，杀死元执的不是执念。”
“因为，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执念，都不是杀死元执，尤其是……荀清秋和谈颂周。”
元凛挑眉。
“荀清秋要是想杀元执，八百年前就会动手，而不是用近乎自毁的方式，从此远离朝堂。谈颂周就更不可能，他八百年前就杀过了，这辈子没必要再杀一次。”
“所以答案不能在他们的前世执念里找，要放到当下来看。”
元凛点头：“有道理，继续说。”
“他们杀元执，不是为了自己，是受人所托。”褚无相扭过头，探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楚辞》。
“这个人，他从头到尾一直躲在幕后，他可以在我定下书店开业日期后，第一时间通知八家。”
“在这之前，他多次不求回报地帮扶八家，不断用人情加码，为的，就是让八家人能够在关键时刻，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哪怕这个要求是杀人。”
元凛一挑眉，扭头看向戚还山，目光仿佛一条黑色毒蛇。
戚还山面不改色，笑了笑并不说话。
元凛说：“褚无相啊褚无相，你现在可看清楚了，这群人合力杀了我家家主，却把杀人脏水全泼你头上，你把他们当好弟弟、好徒弟、好伙伴，他们可没人管你死活哪……”
“你住嘴。”谈颂周勃然色变，他看向褚无相，“哥你别信他的。”
“我说点真话而已，这就急了？”元凛几乎要笑得站不住脚。
“行了，你别为难他们。”戚还山终于开口，他走到元凛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觑着眼睛端详元凛眼下那道刀疤，忍不住夸了一句，“你这胎记长得倒挺好。”
元凛皱了皱眉，抬手拍开他。
戚还山没什么不好承认，他语气坦然：“不错，确实是我让他们杀的，嫁祸给无相也是我的意思。”
褚无相眼珠微微一颤，转眸向他看过来，
戚还山浑不吝笑着，盯住元凛，话却是对褚无相说：“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翻开我那本《楚辞》，就知道了。”
他探手过来，修长的手指拈住书页，翻到了“招魂”篇章。
一阵白光闪过。
褚无相睁开眼，回到了两个月前。
戚还山独自站在紫藤花架下，拿着手机给人打电话。
“你好满小姐，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会让整个戚家帮你保下你的弟弟满青松，他可以在人间想呆多久呆多久，直到他自己决定离开。”
“谢家主你好……你不用关心我是谁，你只告诉我，想不想化解掉那架飞机上几十个亡魂的执念？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以帮你。”
“荀家主，你有个表妹对吧？给她一个深造的机会，想不想要？但你答应我做一件事，对了，这事穆家主也有份，她已经答应我了，你看着办吧。”
“你好穆家主，刚才荀家主答应了我一件事，这事存在一点风险，你看，你要不要也参与进来。”
“颂周啊……你别管我为什么认识你，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吗，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想不想要？”
……
“这事说来也简单，下周四时家书店开张，我要你们到杭城来一趟，帮我杀一个人——沪海元家主，元执。”
“元家要是追究起来，你们就说杀人凶手是八百年前那个无相太子……不用担心招魂问凶，因为你们招不到元执，他不是人，他是……一只念。”
“没错，我要你们帮我杀一只念。”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到了书店，你们各自拿一本书。书目我已经帮你们挑好了，我会放在指定的地方，你们假装是书店读者，拿起来随便翻一翻就好。作为代价，将来你们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不过放心，会有人拿着这几本书，替你们化解这些麻烦。”
“至于我这么做的目的……”
“我有一位故人回到了人间，他生前还有愿望没有实现，我想让他回忆起那个心愿，帮他完成。”
“用这些书作执念载体，原则上是透过我那位故人的眼睛，看你们的前世。也就是说，那些书中既藏着你们的执念，更是我那位故人前世执念的映射。那些执念，是你们的，也是他的。正是这些碎片，共同组成了他的执念。”
“救了他，就是救了你们自己。请诸位，助他解脱。”
“你的这个请求，我们不是不可以答应……但我们有一个问题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还山挂断电话，头顶的紫藤恰好落下。
他弯身捡起一朵，虚握在手心，轻轻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他的一生，就是为故人招魂的一生吧。
“魂兮归来，哀江南。”——《楚辞·招魂》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8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