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溜儿的神明父亲》风奉玄

8、降魔大圣

　　八
　　离开“边界”的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直到他们再次停下来休息时，旅行者试探着把食物和水分给程先生，而后者沉默片刻，接过了面包，对旅行者说了声谢谢。
　　“没关系。”空说。
　　程先生慢慢地吃着那块面包，而旅行者走到了胡桃身边。他们距离程先生坐着的树桩不过隔了片树丛。旅行者见胡桃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几株野草，低声道：“程先生终于吃了点东西，谢天谢地，我一直怕他晕过去。”
　　“嗯？……不错嘛，说明他差不多缓过来了。”胡桃说，“积极地去放平心态才是对的，这一点他做得很好。”
　　“你在看什么？”
　　“我啊……我在看，咱们应该快点走了。”胡桃轻声道。她指了指那几株杂草：“你瞧，这附近应该是有些不安生的东西。这些草的根茎全是黑的，说明这片土地已经被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污染了。”
　　“会是什么？邪祟？”
　　“说不好。总之，我们还是快走吧。”胡桃拍拍膝盖，站了起来，“程先生！我们快点动身吧，不然要赶不上吉时——”
　　风吹过树丛带来沙沙声，流动的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旅行者在与风元素共鸣的状态下本来就对风向更加敏感，瞬间，冷汗爬上了他的后背，久经战斗的手握住了剑柄。
　　程先生人呢？
　　胡桃的神情是难得的肃穆。她看上去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她不得不举起了护摩杖——兵戈相接之声响起，有什么银亮的东西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又迅速隐匿于黑暗。
　　那显然不是什么常规意义上的怪物。
　　胡桃拥有神之眼，天赋也绝非常人所能及，然而就算这样，刚刚那一下，都让她的手掌被震得通红。旅行者拔出了长剑，另一只手随时准备运起风刃抵挡攻击。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月亮也慢慢地升到了头顶，照耀出林间的一方天地。四周是不正常的死寂，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旅行者能清晰地感觉到，藏在暗处的东西看出了他们的严阵以待，正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杀气。
　　但是没用的，风会告诉我们一切的。
　　旅行者闭上眼睛，感受着林间微风流动的方向。须臾，他猛地抬剑回身，朝着身侧茂密的树丛中一刺——尖锐的嘶叫划破了夜空，激起无数飞鸟。旅行者喘着气，感受到那股杀气逐渐消湮，被他刺中的东西正在疯狂逃窜，轻舒了一口气，收剑回鞘。
　　胡桃握着护摩杖的姿势都有些发僵，过了几秒才渐渐舒缓下来。“…那东西走了？”她问。
　　“走了，那一剑刺中它了。”旅行者说，端详着自己的剑尖，“奇怪，怎么没有血？只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这是什么？黏糊糊的。”
　　“胡堂主……旅行者？……”程先生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那声音微弱，带着些难掩的啜泣，“你们去哪儿了啊……”
　　“程先生？”
　　“请您待在原处别动。”胡桃说，“幸好……看来那个狰狞鬼还没来得及对程先生下手。”
　　“狰狞鬼？”
　　“嗯。鬼怪少有这么强壮有力的，还带着武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食人的狰狞鬼。”胡桃说，“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不管是不是狰狞鬼，都要多加小心。”
　　旅行者点点头，两个人拨开面前的树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程先生的方向赶去。程先生大概是受伤了，时不时就在轻轻地抽着冷气。
　　“程先生——”胡桃边走边叫着，“你在哪儿啊？”
　　“就在前面……我被拖过来了……”程先生的声音极其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救救我……我好疼啊……”
　　“那东西大概把他伤得很重。”旅行者说，“回去的路上，我们还是雇辆马车，就别用风之翼了。”
　　胡桃紧紧皱着眉：“嗯，那样也好……”
　　说着，两个人隐约看到了前面有一小片空地，旅行者率先扒着树干翻了过去：“程先生！”
　　“等等！旅行者！！”
　　炙烫而酸臭的吐息扑面而来，旅行者下意识拔剑去挡，一阵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响起，大排细细密密的、流淌着黏糊糊涎水和毒液的牙齿咬在了铁剑上，将那柄剑咬得支离破碎。旅行者不得不松手后撤，这才看清楚面前怪物的全貌来。
　　那东西——那东西根本就——
　　旅行者好歹也走过许多地方，却从未见过这种怪物。它好像是被人捏坏的橡皮泥，脖子细长，皮肤青白，脑袋极大，肚腹是透明的，里面挤着一堆、一堆被消化到一半的……
　　他有些目不忍视地别过了头。武器不是问题，他还带着好几把备用的剑。只是……
　　“我好疼啊……我好疼啊……”那鬼怪呻吟着，出口却是程先生的声音，“旅行者……胡堂主……”
　　“程先生呢？”胡桃问。
　　那鬼怪明显是有智慧的，却故意不回她的话。再次开口，声音里明显染了丝愉悦：“我好疼啊……胡堂主……旅行者……你们在哪儿啊……”
　　“……”旅行者握紧了剑柄，却忽然看到它张开了嘴——以一个把嘴角全部撕裂的角度。它嘴里是一排排密密扎扎的尖牙，那喉咙仿佛一个空旷的黑洞——
　　旅行者瞬间回神，眼见着那血口已朝他俯冲下来，长剑横在眼前。胡桃正朝他所在的方向跑，护摩杖直指那怪物的腹部，那里挤着几个肿胀腐烂的、勉强能辨认出是人脸的东西。她出招的动作向来大开大合，威力十足，然而弊端也是明显的——鬼怪佯要去咬旅行者，下一秒却猛地把躯体弯折了过去，扭曲的利爪直接抓上了胡桃的侧腹！
　　“胡桃！！！”
　　声未落，人已至。
　　卷积微尘，枪出如龙。
　　碧绿的长枪直直地捅进了鬼怪的腹部。少年肩臂上肌肉突起，双手紧握枪杆，凭着铁一般的臂力，绞枪如螺旋，将那怪物的肚肠都绞烂外翻。黑色的污血一股股地涌出，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简直令闻者都不自觉地发抖。
　　果然是夜叉的力量，只有他能和这些邪祟匹敌……
　　啊，不。
　　月光洒在少年仙人的肩背上。旅行者看着他踏着鬼怪的尸首和一地的污秽，想去拉胡桃起来，却又犹豫着缩回了手，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来的是降魔大圣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