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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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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没有那个红本本,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没有婚假。说到底也没时间真让贺光徊休十八天,学生的比赛那么重要,他要是扔着不管就太误事了,没这么当老师的。更何况秦书炀也忙,婚礼当天都还有同事打电话给他问工作上的事情。
两个人这场婚结得匆匆忙忙,第二天秦书炀吃过早餐后抱着贺光徊的脑门吧唧亲了一下就拎着西装外套出门上班。半点没有想象中新婚后第二天那种浓情蜜意的亲密。
不过好像本该如此,生活不过一个日出接着一个日落,一切如常才是最好的。
周一的课在下午,贺光徊刚好能偷个懒在家休息休息。周二就不行了,上午第一节课,他必须要早起。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贺光徊仍旧觉得累,周天夜里折腾得太狠,即便休息了一天现在站起来也还是觉得两腿发颤。
他闭了闭眼,按照惯例晃了晃旁边还在熟睡的秦书炀:“炀炀,差不多醒了。”
秦书炀翻了个身,咕哝着抓过贺光徊的手贴着自己脸颊蹭着,“五分钟……再睡五分钟。”
说完还抓过被子牢牢盖过头顶,不让一点光透进去。
贺光徊抽了抽自己手,没能抽得动,只能隔着被子挠了他两下,“不要犯懒,五分钟以后赶紧出来。”
手被松开,贺光徊顺利站了起来走出房间,到门口时他想了想又把灯关掉。秦书炀上班就在市里没必要陪着他起那么早,再睡一会也没什么问题。贺光徊只用留好早餐就行,等秦书炀赖够了起来不至于空着肚子去上班。
站起来还只是感觉双腿隐隐酸软,等真的走路的时候贺光徊才觉得是真的不对劲。他两条腿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每一脚都深浅不一。
客厅没开灯,贺光徊走得万分艰难,在不多的一点光线里他每迈出去一步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只脚要放在哪里。好不容易撑着家具走到厨房,贺光徊仅仅因为松开手去找墙壁上的开关就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客厅里东西整齐,厨房瓶瓶罐罐却多。他自己摔了不算什么,主要是带倒了很多东西,叮呤咣啷的,比任何闹铃都要吓人。下一秒秦书炀顶着一蓬鸟窝一样的头发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怎么了?!”秦书炀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面上还全是刚睡醒的惺忪,眼底俨然变成了惊慌。
贺光徊被摔得发懵,倒不是多疼,就是感觉魂都摔离体外了,被秦书炀一问才回过神来,“没……没事,就是没看清被绊倒了。”
他将被自己带倒的那些瓶瓶罐罐从身上拨开,双手撑着动了动。然后没什么意外的,刚刚发力的胳膊软了回去。现在的贺光徊,压根没法倚靠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撑起来。
“别愣着了,过来拉我一把。”贺光徊笑了声,松软的胳膊举起来递给秦书炀,语气平淡一点没难过的异样。
怕贺光徊摔到哪里他自己不说,秦书炀扶他起来的动作一再小心。因为太过紧张,他整个人绷得很紧,都能看到牙关在死死咬着。
扶起贺光徊,秦书炀索性将他抱出厨房放到外头的餐椅上,接着秦书炀又撩开贺光徊的衣袖裤管。
“真没事,要有事我就说了。”
秦书炀没说话,只翻看着贺光徊的周身,直到确认没哪儿手上才抬起头来。
他哑声戳穿:“是因为没劲吗?”
微弱的晨光下贺光徊垂着眼,过了好几秒才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捏捏秦书炀光着的肩膀,“没事,就是摆酒那天累的。你快去穿衣服,一会着凉了。”
秦书炀没动,宽阔的掌心揉着贺光徊微微发红的膝盖。他才从被窝里钻出来,掌心烫烫的贴在贺光徊刚刚摔到的红处,烫得贺光徊觉得痒。
贺光徊用掌心抵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秦书炀,又重复一遍:“快点,一会着凉了。”
一开始贺光徊还能感觉到秦书炀的掌心只是轻轻地覆盖在他的膝盖上,他的动作轻柔有规律,是真的实打实地在替他揉着红的地方。到了后面,秦书炀的掌心就几乎地压在贺光徊的膝盖上,他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重重地贴着,一动不动,头也不抬起来。就像一尊顷刻而成的石像。
贺光徊耐心地喊他:“炀炀。”
后又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见秦书炀仍旧不动,贺光徊的脾气莫名地也被点燃,正儿八经地喊了秦书炀的全名。
“秦书炀,清晨八早的,魔法披风哈。”
秦书炀错愕地抬起头来,蓄满了水光的眼眶倏然瞪大,那些晶莹又全都收了回去。
贺光徊家教严,性情也淡。认识他到现在,秦书炀很少听见他叫自己全名,更别说叫了全名后面还跟着句本地话骂人的话。
“小光你……”
贺光徊脸板着,伸手戳了戳秦书炀的肩窝,真上脾气了,说话前所未有的冲,“我咋?我今天摔一跤你不高兴,你要难过半天。再过两年我动都动不了,你要怎么办?”
这种话说出来刺得秦书炀心脏抽着抽着的疼,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句话是从贺光徊嘴里说出来的。
这个明显摆在两个人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一直被秦书炀努力忽略的现实,此刻一点情面地被另一个当事人戳穿捅破。而秦书炀却连回应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见秦书炀不说话,贺光徊冷冰冰地问:“到时候你也要像今天这样,只会抓着我的手然后蹲在旁边哭吗?哭完了呢?咱俩大眼瞪小眼,等什么时候瞪累了饿晕了,双眼一闭就算一天?”
“不是……”秦书炀骤然间像回到了十来岁没考好后被班主任诘问时那样,心里只有无尽的慌乱和无措。
他干巴巴地辩白:“我就是心疼你……另外……还有没准备好。”
贺光徊柔软的指腹蹭过秦书炀的眼角,不同于先前的冰冷,他温柔地说道:“炀炀,我们早该准备好了不是吗?”
“以后我会经常摔跤,会拿不动东西。甚至到后面,我会直接无法行走,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并发症。”贺光徊柔软下来说话的声音很淡,尾音会习惯性地拖着一点,余余袅袅十分好听。
此刻,他用最温柔的调子,说着最残酷的话,冷静到不像在说自己,而是在陈述一个渐冻症患者的一生。
贺光徊微微弯下身,他用额头抵着秦书炀的额头,“你要准备好,我也要准备好。”
“嗯……”秦书炀回应里不免带了鼻音,他将头往上扬了点,企图用亲吻让自己缭乱的内心平静下来。
见秦书炀慢慢恢复平静,贺光徊的声音更温柔了点,“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要为了这么点事情内耗好不好?你看今早,明明我们可以高高兴兴坐着吃顿早餐再各自去上班的,但现在时间都浪费了,咱俩只能出门买个煎饼一边啃一边赶路,太伤胃了。”
“以后我会早起半小时,肯定让你舒舒服服把早餐吃了再出门。”秦书炀瘪着嘴,跟着贺光徊的话像个小孩儿一样在那作保证:“我想好了,我以后不赖床了,早起一小时都行,我先送你去上班再回市里。反正今早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了。”
气氛实在低沉,像一把长期没使用拉不开弦的大提琴,每一句保证都涩得不行。继续在这种气氛里纠缠下去,今早肯定没法好好工作了。
贺光徊定定看了秦书炀一眼,突然破开笑了声,捏了下他咪咪,“你先保证以后出卧室肯定穿好衣服再说别的吧。”
客厅的窗帘没拉,从院子外面一眼就能看得见里头的光景。现在已经有起得早的老大爷在外面晨跑,秦书炀一手捂着胸口耳根倏地红了起来,啊啊啊叫了两声钻进卧室。
“你赶紧去洗漱,速度!”
教育秦书炀的时候贺光徊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这句话没开玩笑,早在举办婚礼前他就已经慢慢在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以前他虽然性子淡,但其实做事是一点不磨蹭的,当初繁重的课题压着压根不可能让他什么事都慢悠悠地来。习惯养成后贺光徊一直到生病前都是蛮利落一个人,所有事情都做好规划,然后在规划内又尽早尽早地做完做好。
后面肌肉跳动开始日渐频繁,贺光徊经常被这一身体变化打断思路阻碍行动。
他不得不在批阅作业的途中放下笔搁下鼠标休息好一阵再继续,又或者原本就赶时间进教室,但越想走得快一点,发软的双腿就越是步伐不稳,导致贺光徊好几次险些摔在走廊,只能每次压着性子慢慢走。
当大学老师没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容易,特别是刚开始几年,要忙的事情太多。身体的变化极大地压缩了贺光徊本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就像他和秦书炀说的那样,以后麻烦只会更多,仅仅走得慢这么一点事情暂时还不值得他内耗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