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安和》可望云耶

53、报应

　　破旧的老屋，两旁种着血梅，竟然和梦中的场景异常相像。我走近一推，折门两开，灰尘尽落。前走右转是镜台，再进去就是大厅，圆桌在中间，上面放着未绣完的绣品。依稀记得那年，亭子里和礼乐欢声笑语还有第一次见到礼琮。

　　“熟悉吗？”身后轻笑声扬起。我一惊，忙回身，眼前竟是穿着血红嫁衣的女子。我皱眉反问：“你是谁？”
　　她笑而不语，从我手上拿走绣品，然后挑眉看我笑道：“自从你嫁给他就不曾动过了。”语气熟稔的好似认识我好久了。

　　“觉得奇怪是不是？其实你不用害怕，真的！这天下没人比我更爱你了。”她缓缓靠近我，私语般在我耳边念叨。

　　我浑身僵硬，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更贴近我，她道：“你猜，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孩子……我猛地低头摸去。还好，还在，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安下。

　　“呵呵……怕我对孩子不利吗？不用怕，你看那边！都是孩子呢。”她看着我吃吃笑着，手指指向前方。一大堆的血娃娃从地底不断爬出，但是却没有眼珠子，向着我痴傻笑着，嘴巴里似乎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不断的鲜血从地底不断涌出，一只只肉虫蠕动着带着痛苦的表情。

　　我只觉得胃里翻滚着恶心，哇的一口鲜血吐出，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是耳边似乎还有女子吃吃的苦笑声：“他会负你的，他会负你的……”诅咒源源不断冲刺耳膜，头越来越疼，四周越来越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嘤嘤听到有人在叫：“姑娘，姑娘……”
　　“唔……”头疼的厉害。

　　“姑娘醒了，快，去通知姑爷。”旭茉兴奋的在旁边大叫，突然又抓住我：“姑娘，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吓死奴婢了，呜呜……还好毛师傅说您没事。”一滴泪水滴落手心，有种冰冷的感觉。

　　“是旭茉吗？”四周很黑，我看不见。
　　“奴婢在这儿，姑娘您要什么？”她拉住我的手有些抽泣。我愣了一下，摸上她的脸轻声笑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哭。”

　　旭茉又抽了抽鼻子，小手也盖上我道：“还不是被您吓的。”我微微一笑，觉得四周有些冷，又问：“有点冷，你把窗户拉上，再点灯吧。”

　　“姑娘冷了，奴婢给您偎个暖壶吧。烛火取不得暖。”说着旭茉的声音又远了，旁边不知道是谁给我添了一件袍子。

　　“是谁？”
　　“回奶奶的话，奴婢是秋兰。”秋兰？文焯身边的丫鬟。

　　我明了点头，又道：“你去把灯点了吧，怪黑的。”不知怎的，今晚有些奇怪，她们也不点灯。

　　身边的人没有挪动，不过气息有些浓重，几道香风拂过，又听到秋兰高声哽咽道：“奶奶，您看到奴婢的手吗？”一瞬间，心底咯噔一下，谜底似乎就要揭开。

　　喉咙处哽咽许久我才轻松问出：“天——是不是亮的？”
　　“回奶奶的话，亮着，现在是未时。”未时，一点到三点，太阳还高悬着，心底越来越凉，许久我才开口道：“你——下去吧，对谁也别说，爷也不要说，我自己告诉他。”秋兰等人应声退下。

　　四周真冷啊，我努力曲膝抱腿，悲哀一阵阵汹入，但是却也奇异的平静，要不要去找毛师傅呢？可是有用吗？腰间的梅花似乎开的越发繁盛。

　　身边一阵情动，柔缓的脚步踏进。“人都到哪里去了？”是旭茉的声音。我抬首看向声音的方向，笑道：“我让秋兰他们下去了。”

　　旭茉埋怨的嘀咕着：“您怎么这样，病刚好还没人守着，要是又……”说到这，她停住，听脚风，是快速走向我这方向。没一会儿一个暖暖的东西已经在我怀中。抱着暖壶我满足的长叹口气。

　　“姑娘，姑爷又被老太太和刘姨娘缠住了。刚派人送信过来说一会儿就会到。”我忍不住皱眉，心底又快地方不疼是骗人的。

　　她似乎也察觉到又继续说：“您不知道，在您昏迷的时候姑爷守了您一天一夜，连朝会都请了病假。直到老太太屋里的人说老太太病了，这才过去的。”
　　“哦。”我低头，掩住一池心思，手上逐渐有了些知觉。

　　“姑娘，这是枸杞茶，您先喝着，我出去让人给您弄粥去。”旭茉转移话题，端了一杯茶过来。我循着热气摸去，但是好像不行，我摸不到。

　　耳边紧接着又听到旭茉不敢置信的惊呼：“姑，姑——娘”。
　　“嗯？”摸到茶了，我端起，循着声音方向回她。

　　“您的眼睛？”又是一阵香风扑鼻。
　　“嗯，看不见了。醒来就发现看不见了。”我回道，又喝了一口茶，由内到外的暖和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震惊，许久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一双手颤抖扶上我的双眸，她心疼的问：“会不会很疼？”

　　我微笑摇头：“不会，就是看不到。”又听得耳边一声压抑的抽噎声，许久她才又道：“姑娘，姑娘……我们回府让老爷给您找太医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呆了住，坚持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走不掉了，我已经这样了，哪里都走不掉了。

　　“不会，姑娘，我们让大爷去求娘娘，娘娘一定会请御医出来的，走，我们走。”话还没说完，她急匆匆的拉我，手上的热茶端的滑落，溅起滚烫的热水。

　　“姑娘……”旭茉哭倒在我脚边，声音凄凉，似哀鸣又似叹息。我直直站着，眼角也是泪珠不断。

　　“你要去哪里？”压抑的喘气声从门口处传来，是文焯。一阵厉风带过，身子被狠狠拽过去，肩头的指掌深入肉间。

　　“你又要去哪里？回答我！”文焯疯狂的咆哮，又把我搂进怀中，带着绝望的惊恐。“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低低的呐喊声带着痛苦的味道，我任由他抱着，眼角的泪却挺了。

　　“哼！要走，孩子生下再走。”熟悉又陌生的女音突然冒出，蹙眉想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是文焯的母亲。

　　“额娘……”文焯带着我转身，低吼。

　　“表哥，你吼姨母做什么！”流韵的声音也从不远处冒出，随后是踏踏踏的脚步声。我竖起耳朵努力辨别方向。

　　又是一阵厉风闪过，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不疼，却听到流韵和旭茉大喊：“表哥/姑爷。”文焯被打了？我努力想睁大眼睛，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道力量使来，身子被温柔拉下，手被文焯的大掌包围，又听得他哀戚：“额娘，儿子这一辈子的妻子只能是她，除了她我谁也不要。更何况她有了儿子的骨肉。”

　　老太太听着冷笑一声，对着我道：“她？你看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配做咱们石府的媳妇？要不是皇上亲自下旨，老爷要和卫府结亲，今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就是韵儿！”

　　诸多不堪的话越来越多，我心里我忽然有了这种想法。她是不是有病？在这个年代只需要皇帝下旨这婚不就是铁打的吗？先不说其他的，她努力要拆散我和文焯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还在吵闹，流韵也时不时的尖角，而文焯倒是据理力争，只是我有些烦了。眼睛还看不见呢？这群人就不能消停点吗？

　　“韵儿，韵儿……快叫大夫，快去。”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听到老太太的尖角，然后又是：“把这贱人给我压下去，先打五十大板。”旁边旭茉有些惊恐的拉着我，我回头望去，挑眉轻问：“谁？”

　　“姑，姑娘，我一时气愤把姨娘给推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有点生气，然后，然后……”旭茉的声音颤抖的厉害。老太太又开始尖叫：“还不把这贱人压下去！要我亲自动手吗？”脚步声越来越多，旭茉拽着我的动作越来越剧烈。

　　“谁敢动手？”我冷哼一声，屋子突然静下来。没一会儿老太太回神，大骂文焯：“这妖精你是治不治的了？石府还没王法了不是？”文焯长叹一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就下令捉住旭茉。

　　我对着他方向冷笑，护住旭茉又厉声叫道：“谁要是敢动她就是和我过不去。”拉扯的动作渐渐停下，旭茉呜咽的叫了我一身。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终是忍不住叹息：“扶我出去吧，这屋子有些挤。”

　　“不准走。”不知走到哪里，老太太突然拉着我的衣襟，旭茉搀扶动作明显一僵，放下我的胳膊。而身后，文焯哀求的叫着我名字：“初儿，不要让我难做。”

　　难做？我小心回身，不知道转到哪个方向笑道：“我有让你多难做？如果你要做孝子，那我就没办法陪着你做孝顺媳妇了。旭茉是我的人，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谁要是敢动她就是跟我过不去。”我再次强调，但是四周却突然安静下来。

　　许久才听到文焯低低唤我：“初儿？”
　　“嗯？”我挑眉笑去。

　　“你的眼睛？”
　　“怎么了？”我反问。

　　“为什么对着空气说话？”他疾走来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腕，小心问道。
　　我摸上他的脸颊，绽开很美的笑容，缓缓道：“我瞎了。”这是不是报应？爱上他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评论才是我更新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