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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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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知不觉被算计
开完了全校大会,赵青果如释重负,回到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就去买票,争取晚上就走。谁知她正在往旅行包里塞东西呢,外面就传来一声亲热的叫“赵老师”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隔壁教数学的周顺英,她脸上堆着笑站在门口。
周顺英来盛海已经两年了,也是赵青果的校友。赵青果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么事,连忙把她让进来。周顺英进了小屋,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阵,连声夸赵青果有品位,心灵手巧,将来一定是领导跟前的红人。赵青果听到她说这些就觉得厌烦,又不好表示,只好借着倒水的功夫插了一句,问她有什么事。
周顺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赵青果面前,拉着她的手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小事请你帮忙——我听说你放了假马上就要回老家,我来北京六、七年了,我爸我妈一直想来北京看看,以前一直不方便就拖着了,现在,你看,我也工作了两年了,有点闲钱也有时间陪他们逛了,所以我想把他们接来,让他们来北京好好玩一玩。你看怎么样?”
赵青果莫明其妙地听她说了那么一大通,感觉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最后周顺英还问自己的看法,她冲口而出就是一句:“好啊!当然应该这么做!”她心里还埋藏着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周顺英看她疑惑的样子,才又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想啊,借你的房子住几天,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把它收拾得好好的,也不用你的被褥——我自己都准备好了。你看行不行?”
望着周顺英恳切的目光,赵青果没法不答应。她违心地应了一声“好”,周顺英就高兴地一把抱住她连声说:“谢谢!谢谢!就知道你最好!”
赵青果看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禁不住一阵后悔,总觉得自己不该随便把屋子交给别人,但拒绝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好又一次暗地里埋怨自己笨。
第二天一大早,赵青果提着行李,敲开了周顺英的门,把钥匙交给她,然后想说什么,周顺英已经抢先开口了:“放心吧,我保证在你回来的时候把你的屋子完璧归赵!”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青果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只点点头,然后说了声再见就朝车站走了。
火车几次大提速最受益的还是赵青果,她终于不用像从前那样扛着大包小包晃荡24个小时回老家了,现在她只要拎个随身的小包在傍晚坐上火车,爬到卧铺上舒舒服服地睡一晚,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到站了,再坐两个小时的汽车,下车就是家门口。
赵青果受到了全家的热烈欢迎。爸妈领着妹妹青玉老早就在马路边上望了,她一下车,马上就是欢声笑语一片。回到家的当晚,赵青果睡得格外踏实,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枕头,安静的夜晚,有什么理由失眠呢?她一直睡到自然醒,下楼洗漱之后就是直接吃饭。接下来一个多月中,赵青果天天吃好吃的,又不用干活,连只碗都不用洗,十指不沾阳春水,体重直线上升,脸上那点在学校集体生活留下的营养不良的菜色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容光焕发的红润之色。
看到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还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了,老爸老妈的骄傲和喜悦直接化成了做菜的动力。老妈天天领着赵青果出去转,买菜逛街去外婆家,逢到有熟人还要大声地打招呼,停下来和人家热烈交谈,生怕人家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能挣工资了。赵青果又是难为情又是好笑,遇到不认识的人只好一律点头微笑。
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赵青果有天和堂弟青山去水库钓鱼回来,老妈正和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在聊什么,看到赵青果进来,T恤短裤外加夹趾拖鞋,草帽下的一张脸晒得流油,老妈就气不打一处来,命令赵青果马上回房间洗漱换衣服。赵青果临走时瞥了一眼那对衣冠楚楚的夫妇,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光不同寻常,她懒得追究,懒洋洋地上楼,爬到一半隐约听到老妈略带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这孩子上学时太受拘束了,我就想让她放松点,她平时很文静的……”
赵青果马上明白楼下在搞些什么把戏。她哼了一声,相亲?老土!连男主都没有出现,就这样被人家相,赵青果想起来就不满。可是不情愿归不情愿,她还没那个胆子敢不听老妈的话。她乖乖地按照老妈的吩咐换好衣服,做文静淑女状袅袅婷婷地下楼和人家打招呼。
几个人一照面,那对夫妇用审视的眼光盯着赵青果看,赵青果倒没什么,依旧泰然自若地喝水,微笑,其实她嗓子里干得冒烟,巴不得对着茶壶嘴直接喝才好呢,可是碍于老妈给她下的“文静端庄”的定义,她只好在客人面前继续装。
好在那对夫妇之前已经和老妈聊了很久,情况也都摸得差不多了,略坐了坐就告辞走了,老妈也没刻意挽留。待客人走远,赵青果冲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大杯水,开始狂喝。喝完,看看老妈喜滋滋的脸色,赵青果没好气地说:“从哪来这么两个人,没事老盯着我看。”
老妈故意不说,似乎在暗自筹划什么。赵青果警告说:“老妈,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的终身大事不用你操心!”
老妈一下子就沉下了脸,“傻话!你的事我不操心谁操心?你懂什么?姑娘家不趁着年轻好好挑选,将来年纪大了就不好找对象了。你想做一辈子老姑娘啊?”
赵青果跳起来:“反正我的事不要你管!”她气冲冲地上了楼,忽然想起赵磊那边还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有点生气,就算不方便,你也得打个电话写封信什么的呀?什么都没有算怎么回事!她不由得暗怒,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来找我!
都说母女没有隔夜的仇,晚上吃饭的时候,赵青果就和老妈和好了,老妈一边往赵青果碗里夹菜,一边惋惜地说:“唉!可惜了个好人家!陈家爸妈都是老师,脾气性格都温和,家境也不错,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四邻八乡的都知道,更重要的是,儿子还在上海读博士……”
小妹青玉听着老妈的唠叨,不禁在底下嘻笑,她偷偷地对赵青果说:“可惜了户好人家!”赵青果觉得分外难为情,用眼一瞪青玉,喝斥道:“吃你的饭吧!”青玉马上撅起嘴,老妈也停止了唠叨,老爸最后做了和事佬,含含糊糊地说:“都吃饭吧!大丫头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
老妈马上揭老爸的底:“那上次是谁在外面乱讲话,说自己的女儿又漂亮又懂事,又是大学生,一定要嫁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的?你说,陈家这样的不是好人家,还有什么人家是好人家?难道我好好的女儿非要嫁到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家去才算嫁到好人家了?”
老爸唯唯诺诺辩解道:“我那不是喝多了讲的醉话吗?哪里能当真呢?”
老妈还是不依不饶:“就怕别人不把你的话当醉话,胡里胡涂地就把女儿许出去!”
一时间,饭桌上硝烟弥漫。青玉都不敢吭声,赵青果连忙把老妈劝住,让她不要再翻旧帐,又让老爸不许再喝酒,这才把剑拔驽张的两人安抚住,大家各自吃饭不提。赵青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跟爸妈说赵磊的事。她心里总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赵磊并不是父母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
转眼间就到了8月中了,赵磊还是毫无音讯,赵青果心里暗暗着急,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有天老妈让她去菜园割些韭菜来炒河蚌,叫了她半天都不动。好不容易不发呆了,又心事重重地跟着老爸去菜园,结果把葱当韭菜割了一大片,回家挨了老妈一顿臭骂。
第二天赵青果决定提前回学校去。爸爸以为她是挨了妈妈的骂才负气要走,劝了她半天,赵青果横下一条心就是要走,老爸只好托人给她去买票,老妈无奈,只好连夜给她准备各种吃食。
吃完了老妈做的鸡汤米粉,又拎着一大堆装满了腊鱼腊肉豆腐干的瓶瓶罐罐,赵青果回北京了。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最热的时候,赵青果猛然想起临走之前忘了给周顺英打电话,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学校,要是她不在,这样的大毒日头可够她受的。
她走到自己的宿舍附近,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顿时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开了门,立时惊呆了。
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一地狼藉来形容。原本是面对面摆放的两张床已经拆了其中一张,床架散落在地上,床板用来搭成了一个放煤气灶和锅碗瓢盆的台子,台子旁边就是一个脏污的煤气罐,靠近台子的这面墙已经溅上了深黄浅黄的油渍,墙皮被熏得发黑又呈斑驳脱落状,看得出来,这间临时的“厨房”还遭受过火灾以及灭火的过程。地上散落的都是破碎的蛋壳和菜叶,唯一幸存的是赵青果的被褥,他们被一块花布包着卷在另一张床上。
她怔怔地看着这块布一会儿,觉得有点眼熟,猛然想起,这是她在天意市场精挑细选,狠命杀价才买回来的碎花窗帘。
世界彷佛一片一片在她眼前龟裂,飞散。赵青果尖叫一声,冲出去,对着周顺英的大门一顿乱敲:“周老师!周老师!”
过了好半天,周顺英才把门打开一小缝,见是赵青果,马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堵住门缝,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吗?大中午地这样敲门不怕吓死谁呀?”
她头发乱蓬蓬地,桃红色的吊带睡裙皱巴巴地套在身上,随着她身体往前倾,大半胸部从深V领里露出,白花花一片。即使同是女人,赵青果也不好意思这么盯着她看,她生气归生气,还是连忙转移了视线。
周顺秋见状赶忙用一只手攥着桃红色睡裙的领口,跟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你回来了?”赵青果气极败坏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我的宿舍——”
周顺英“哦”了一声,点点头,说:“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呀?我也好收拾收拾——”
赵青果看她毫无歉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生平没跟外人吵过架,临到要吵了都找不到话说,憋了半天才丢下一句:“不用了!我自己会收拾!”然后气冲冲地走了,一路走一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赵青果从来都与人为善,现在才知道这句话至真不过,字字千金。
周顺英“砰”地一下又关上了门,留下赵青果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回到宿舍,赵青果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房间,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把行李提进屋,把大门打开,把里面的锅碗瓢盆灶一件一件地搬到外面,又打了两桶水,一个桶兑上洗衣粉,另一个桶兑上消毒液,开始擦拭被熏黑的门窗床框和桌椅板凳,擦完两遍又去打了两桶清水重新擦。等到安顿好床铺和桌椅,赵青果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本指望下了火车能好好睡一觉,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渴得要命,却找不到自己的杯子,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的水杯和刷牙杯以及茶叶桶都做了周顺英的调料罐,她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倒掉里面的油盐味精,只好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接了点自来水喝。
大中午的,本来大家都在午睡,赵青果这样大干,马上惊醒了一大帮人,住在另一边的袁琴率先开门看动静,马上就明白了几分,她把站在门口大口喝水的赵青果推进屋,然后关上门跟她小声说:“看见了吧?周顺英就是这么个人!遇上她你就认倒霉吧!偏偏她还是校长跟前的红人!”
赵青果不说话,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袁琴又神秘兮兮地说:“你刚才敲她的门,她是不是堵在门口和你说话没让你进屋?”
赵青果点点头,不明所以,袁琴笑得一脸暧昧:“你知道为什么她不让你进去吗?”
赵青果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呀?”
袁琴偷偷地在赵青果耳边说:“她那屋里有别人。”
赵青果还是傻傻的说:“是她爸妈吧?”
袁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青果:“也只有你这么傻会相信她的话——她爸妈从来就没来过北京,她那屋里是她男朋友,他们俩把你这宿舍当厨房,过自己的小日子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你还蒙在鼓里呢!还有,你走了才三天,宿舍就被她弄得着了火,还好我们都在,离水房又近,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才算给你把火给扑灭了。你还不知道吧?”
赵青果目瞪口呆。袁琴满意地看到自己的话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拍拍赵青果的肩膀又说:“虽然你吃了个亏,但好歹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下回别再这么滥好心了。你看我们,就从来不吃她这一套。”
赵青果稀里糊涂地被袁琴推着又出了门,要是以前,她会对袁琴感激涕零,觉得她跟自己是同一战线上的,但从现在开始,她对盛海中学的所有人与事都抱有警惕之心。听到袁琴贴心的话,她竟然没有预想中的感动。不但不感动,反而在心里怀疑,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等晚饭时分,赵青果出门打饭时,她发现,外面的锅碗瓢盆都被运走了,地上只留下两个脏污的杯子和一个漆皮掉落的茶叶桶。赵青果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捡起来统统扔到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