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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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现在开始，你就是齐家九娘，就算死，也是齐家的人！”
云清头痛欲裂，喉咙里犹如被火烧一般，可周身却如置冰窖之中，艰难地睁开眼，周围却是漆黑一片。
是暗夜无光，还是她瞎了看不到了？
“阿九，你终于醒了！”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说话的是个少年，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依然不掩稚嫩青涩，只是那惊喜的口气里，还带着几分古怪的惧意和陌生，并不似称呼那般亲昵。
阿九？云清迟疑了一下，想到记忆中反复回响的那句话，是了，她现在是齐家九娘，而不是云氏幼女。
“谁？……黑……看不见……”
不知道身边人的来历，她只能含糊地回答，发出的声音同样干涩嘶哑，喉咙像是干涸龟裂的土地，稍稍一动就撕扯得让人痛不欲生，只能发出轻之又轻的声音。
好在身边的少年会意，忙说道：“阿九莫怕，我是五哥。我们在地下，大家都看不见。”
“哦……”
云清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肚子“咕——”地发出一串响声，顿时尴尬得脸上发热，好在周围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别人，别人也同样看不到她，只是……
身边自称五哥的少年显然听到了她这边发出的声音，沉默了一下，跟着云清又听到了一串“咕咕噜噜”的声音，长长短短，从四周传来，竟不是一人的声音。
她这才惊觉，方才只顾着头疼和五哥说话，居然没注意到周围还有人，这被饥饿的动静传染的，惊醒的显然不止一人。
在习惯了黑暗之后，她隐约可以“看”到周围模糊的影子，或坐或躺的，竟有数十人之多，而她和五哥所处的位置，显然在这片空间的一角，若不是被这少年遮挡着藏在角落里，昏迷的她还不知会面对怎样的境况。
早在半年前京都被围之际，阿娘就特地请军中的老兵来教过围城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是女子。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感觉到胸前被布带缠得紧紧的，还好她如今才不过十四岁，尚未及笄，发育得也不明显，在昏厥前早已扮做男装，如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不至于那么快就被人识破。
至于食物……
从清醒开始，周围那种源自地底和人群的腐败腥臭气味就一直充斥在口鼻之间，令人作呕，可偏偏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不屈不挠地发出想吃的声音，抽干了四肢的力气，让她想不吃都不行。
“赶紧吃……”
一块带着霉烂气味的窝头杵到了她的脸上，耳边传来五哥压低了的声音，“就剩这半块了，你先吃了，我再去找吃的。”
齐云清歪了歪头，才勉强咬住窝头，没让这干硬的玩意捅到她眼睛里去。
入口的第一感觉，硬，干，涩，剩下这块顶多半个拳头大小，若是整个拿起来，那硬度都能当石头砸人了。
可舌尖碰上去的那刻，口中仅剩的一点腥甜液体湿润了那有些霉味的窝头，味蕾却能从上面尝出一点点属于肉类独有的味道，那是将鲜肉腌制后烘干再磨成粉，和磨好的豆粉麦粉一起炒熟后再压制蒸熟晾干，这样做成的窝头看着不起眼，却十分扛饿。
围城后府中那几日都在做这种窝头，当时阿娘让府里的每个人都分了些，装在布带里，随时可以绑在身上，一个窝头就能顶一天，一人身上至少能藏上十七八个，足够躲过城破时最艰难的那几日。
而现在，她和这个五哥就剩这半个……她这是昏迷了多久？
还不等她努力咽下这半块特制窝头，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摸索着伸到了她的嘴边，毫不客气地从她口中将那小半块窝头抠了出去。
齐云清被那只手上带着的恶臭气味熏得差点吐出来，哪里还能咬住窝头，可她没反应过来，五哥却听到动静，顿时怒了。
“谁？！”
他伸手去抓住那只手，却被人一脚踹翻，只听到黑暗中有人狼吞虎咽的声音，含糊中带着满满恶意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小子还藏了吃的！给那快死的家伙吃还不是糟蹋，不如孝敬虎爷我，回头还能分你块肉——吃——啊！”
话说到最后，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惨叫。
黑暗中的人只能看到地上模糊的黑影翻了起来，朝着“虎爷”的位置扑过去，接着就是“咔嚓”一声，还有拳头砸在□□上的声音，沉闷有力，快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呕吐物的气味和着血腥味散发开来。
“哥，搜搜他身上有没有吃的。”
齐云清收回手，嫌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发觉自己身上也同样是黏糊糊脏污的感觉，这才作罢。
“啊——哦，好！”
齐五郎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爬起来，循着地上传来的哀嚎声，摸到了这几日在地下城中专门欺负老弱抢夺食物的“虎爷”身上，熟练地解开腰带，把他怀里和腰间藏着的荷包布带都搜刮得干干净净。
一起逃进地下城的人里，原本也有不少带着食物，可被抢的抢丢的丢，差不多都到了断粮的时候。而从地面上传来的厮杀声和坍塌声每日不断，还时不时就从窨井和暗河中有残缺不全的尸体飘过，到处是腐烂的尸体，还有些藏在黑暗中不知名的凶物，稍有不慎就会被拖入暗河消失无踪，只有一些距离暗河较远的地洞相对安全，成为他们的栖身之所。
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掉队，都会有人死去，他们都不知逃了多久，从往日最为不齿的老鼠洞，曲曲折折地来到了这座深不见底黑暗无边的地下城，才终于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可摆脱了血与火的人们，又被困在了黑暗和饥饿之中。
这个自称“虎爷”的汉子往日不过是街市里讨生活的混混，可在这些逃难的人里，却成了最厉害的主，先把所有人的食物都搜刮了一遍，交不出食物的就不让在这里住，还逼着老弱每日出去找吃的，有些出去了就很难再回得来，回来的，能找到的也是一些难以下咽的地苔和死人身上发霉的干粮。
齐五郎若不是之前把自己和阿九的食物交上去，都没有在这里容身的资格。他记着爹娘的吩咐，背着阿九一步都不敢离开，好容易等到她醒来，居然还被虎爷抢去最后一块窝头，哪里还能忍得住。
只是他没想到，他都打不过的虎爷，居然会被阿九轻轻巧巧地制服，也顾不得去想阿九为何这么厉害，就搜刮虎爷身上的食物。
旁边偷偷地伸过来几只手，趁机按住虎爷，扒去了他的衣裳，齐五郎感觉到也只当没看到，兴冲冲地拿着那两袋食物回到齐云清身边。
“阿九，有吃的了！”
齐云清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就听到旁边传来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刚迟疑着要不要分一点出去，就听到地上的虎爷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两三个人趴在他身上，抱着他滚作一团。
新鲜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开，在他挣扎中扩散到整个洞穴。
“敢咬我，你不想活了！”
虎爷虽然先前被齐云清扯得腿脚脱臼，肚子上又挨了一拳，可这会儿吃痛挣扎起来，仍是比那几个饿了几日的人力大，若不是先前被齐五郎用腰带捆绑了手，两下就能将这几个趁火打劫的家伙揍翻。可这会儿他们却如跗骨之蛆，咬上了就不松口，痛得他哇哇大叫，只能翻滚着想将人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其中一人终于被他甩开，喘着粗气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吃了我家小宝，我就是死也要你一起死……”
说着他又扑了上去，不顾虎爷连踢带踹得他吐血，一口口咬下去，终于找到了他的咽喉所在——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虎爷这次的惨叫，带着那人一起滚出了地洞。
黑暗中只能听到他的惨叫怒骂，另一人的癫狂苦笑，最后传来噗通一声，无论哭笑哀嚎，一并被淹没在黑暗中。
原本还想去阻止的齐云清，在听到那人的怒骂后浑身僵硬，脊背发凉，终于明白这地洞里那种让她恶心的腐臭味从何而来。
剩下的人一片死寂，只有先前扑在虎爷身上，后来没跟着滚出去的两人，也不知抢到了什么，悄悄地又缩回了角落里，只有隐隐约约传出的吞咽声，显示着他们的存在。
“五哥，我们走吧！”
齐云清只觉得肠胃一阵抽搐绞痛，黑暗中有多少人在盯着她和五哥手里的食物，甚至盯着他们的身体，哪怕现在最安静最老实的人，也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刻化作饿狼。
齐五郎先是点点头，立刻意识到她看不到，应了一声，伸手拍拍她的手臂，“我来背你！”
他早就想走了，若不是顾忌着昏迷的阿九，在这个真正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哪怕现在阿九醒来，还厉害得不得了，他也不想留下。
齐云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把，“我自己能走了，走吧！”这个憨憨，居然还能当她哥？
回头，总有一天，让人喊她“九爷”才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