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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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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咚回门隔日,赵驿孟午时如约来接她回府。
回程的马车到了半路,她命青梅喊停车夫,下了车。
“为何下车?”赵驿孟骑在白马上,高高在上地问。
“我要逛街,孟郡王请先回。”
梅桃二人见他们夫妇杠起来,暗暗着急;王府的丫鬟、厮儿还有车夫们见孟郡王的脸上瞬间结冰,早吓出汗来。
苏灵咚逛街走丢事小,母妃担心伤身事大。赵驿孟岂容她如此肆意妄为,“在王府尚且会迷路,你没资格逛街。”
“腿在我身上,你看我有没有资格。”苏灵咚还在气他昨日撂开她,转身朝天街的方向而去。
梅桃二人正不知要跟上还是劝回时,只听到倏的一声,赵驿孟已从马上跃到苏灵咚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你敢!”
又来抓手的这一套?!苏灵咚完全不吃,“你生气,比冷着脸好看多了。”但,不论是冰山脸,还是关公脸,她都喜欢,赵驿孟完全就是按照令她心动的模样长成。
“跟我回去。”
“不要。”
二人气力悬殊,苏灵咚挣不脱,被往回拉,“再不放手,你会后悔!”
牵牵扯扯的两个人是很好看的,女的貌若天仙,男的英俊不凡,气质那般高贵的人,一时间做出失控出格之事,谁不爱看呢?于是小贩摊子也不顾、货物也不管;赶路的停下脚步;赶车的也将马儿拉住……围观者越来越多,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赵驿孟已将苏灵咚拉到马车后。
“上车!”
“放手!”
二人拉扯僵持一番,苏灵咚的头发甚至乱了一些,赵驿孟气得咬牙,耐性已快要耗尽,他扬起左手欲掀开车帘想把她强抱上去时,苏灵咚做出躲避的样子大喊:“救命啊!我夫君要打人。”
赵驿孟傻眼,这女人还真是能睁眼说瞎话。
众人见他抓着苏灵咚不放,且满脸的愠怒与不耐,眼睛还瞪得老大,便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指责他有辱斯文、打女人不配有妻,急得王府小厮们忙解释,可悠悠众口谁能堵?围观的每个人都只信美人的话,指着赵驿孟叫他是男人的话就放开弱女子。
赵驿孟第一次体验到人生绝望,逼不得已只好松开手。
苏灵咚对他做了个鬼脸,“要上车你自己上。”边说边灵活地挤过人群。
到临安后,成亲之前那段时日,苏灵咚与她哥嫂已逛过几次天街,她对这一条房舍精美热闹繁华、天下奇珍齐聚一堂、所需之物无所不有、吃喝玩乐放眼皆是、俊男美女接踵摩肩的大街很是热爱,好不容易出门,又岂会错过?
梅桃二人向赵驿孟福了福身,忙跟上自家主子。
“女子难养。”赵驿孟命两个厮儿跟着,令他们酉时前将人带回王府。
“郡王,小的——”
赵驿孟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厮儿立刻答是,这王府里,在孟郡王的跟前当差,一向都是油煎日子。
玩乐半日,回到王府,苏灵咚算是正式开始了婚姻生活,可赵驿孟却无声无息消失了,一连好多天不知所踪。
那几天,她忙着陪太王妃和小姑子,点茶、插花、焚香以及读诗、看画,这些苏灵咚都是很爱的,在扬州的时候,苏家喜欢这些的人少,到了王府,她不禁有一种到了大本营的感觉,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因而不甚在意赵驿孟的去向,只是到了夜间独守空房难免会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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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入宫一事许久没有眉目,一天,宫里传出消息,拜谒之事排上了日程。
原来,苏灵咚父亲的折子更快,边境来的奏折总是自带羽檄效果,一到宫中便呈到皇帝案前,事实上淮南东路并未发生大事,那不过是苏昭睿的政务报告。
在奏折里,他还附了一份私信,书:“臣甚感圣上赐婚之隆恩。小女日前进京赴婚,闻大喜之日,因太子妃娘娘愚弄,令小女与孟郡王沦为临安城民谈资笑柄,盼圣上为小女主持公道,以慰臣心,不至分臣守国安.邦、保家卫民之心。微臣苏昭睿敬上。”
皇帝看了,将皇后谢氏传到勤政殿,将那私信亦予她看了,二人商量对策,为太子妃又头疼了一番。
“陛下,日前太王妃求见,想来亦是此事。”皇后娘娘道。
此前赵驿孟与苏灵咚婚礼中的乱子帝后亦曾有所耳闻,却不知乃是东宫的太子妃从中作梗。
“皇后便宣她们进宫,当面问那太王妃,若真,再做计较。”皇帝指示。
皇后领命而去,将后宫事务略微后推,安排了一个早晨与太王妃相见,且令她带苏灵咚入宫。
到了三月二十日这一天清晨,苏灵咚早起,让青桃为她梳的是样式简洁的垂肩低髻,连发簪都没插,只用浅白的发带绑住。因她尚未受封,并无官服,太王妃曾与她说过,谢皇后崇尚节俭,故而她命青桃选了素雅的衣裳。
巳时刚过,身着官服的太王妃带着苏灵咚,又各携两名侍女,出了王府,分乘两辆马车朝皇宫而去。
及至见到谢皇后已近午时,苏灵咚跟着太王妃一同向皇后娘娘行了礼,被赐座后,皇后与太王妃起初亦只闲聊,仿似寻常聊天。
皇后见苏灵咚乖觉、机灵,回答问题很有条理,声音又十分动听,望着她光彩动人的年轻模样,有那么一瞬忽想起自己的桃李年华,亦不确定是不是因二人神似,只不禁莫名地对她心生怜爱。
两盏茶的功夫,谢皇后终切到了正题。
“听闻六哥儿大婚那日,闹了些不愉快。王妃妹妹怎不将那原委告知本宫,如今我与陛下竟是从扬州苏知州那儿得知真相,自家的事竟北上一圈,才又绕回宫中。”谢皇后边说边淡淡笑着。
“圣上与皇后娘娘日为国操劳,夜为民忧心,治理国家不舍昼夜,妹妹岂敢拿豆大家事来烦扰,令姐姐分神。”太王妃客气一番,心里稳了七八分,皇后娘娘语气神色之间充满要主持公道之意。
求见皇后娘娘迟迟没个准日子,此前太王妃无意间叨念过几次,说皇后娘娘越发不念旧情,如今听到皇后所说,苏灵咚方知她爹爹一言,竟比太王妃更有分量。
“瞧这六哥儿的妻子,可真是个美人,那双眼睛甚是美。”
“皇后娘娘谬赞。”
“我且问你,太子妃对你与六哥儿下药,你心下如何思想?”
太王妃与苏灵咚皆未料到谢皇后会如此直接爽快。
苏灵咚忙起身答道:“蒙皇后娘娘体恤关怀,现今臣妾与孟郡王皆已无碍。那日发生之事,婚宴上宾客众多,我等虽知是太子妃所为,然对外亦只宣称是府上侍女嫉恨于心、迷了脑子方做出失常之事,并未言有损官家之语。
“太子妃此举,臣妾实不知所谓何故,孟郡王亦不明就里,若能问清缘故,倘或许可让我夫妇有错改之,无则加勉。
“我父得知此事,定是因那坊间小报,未料他竟爱女心切,扰了皇上与皇后清心。
“臣妾斗胆,恳请皇上皇后恕罪。”说完,她又行了一礼。
“你们又何罪之有?物不平则鸣,人不平则言。”皇后一脸温和,“王妃妹妹以为该当如何?”
太王妃答道:“愿凭皇后娘娘定夺。”
“郡王妃又以为如何?”
“臣妾亦以为然,愿凭皇后娘娘定夺。”
“唉!李凤娘这冤家,尽给我们惹麻烦。”谢皇后一叹,“你二人且回罢,我与皇上自会为你们做主。这事,你们处理得很好。”
“谢皇后娘娘。”婆媳二人一同起身拜别。
“且慢,我有一份见面礼给郡王妃。”
谢皇后看了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福了福身,后退转身到一旁的桌上取来备好的礼物,递给了苏灵咚。
“多谢皇后娘娘垂爱。”苏灵咚先拜谢,方才接礼,转身交给不远处的青梅。
“妹妹先行告退。”太王妃又道。
“郡王妃令我想起嘉国公主,”谢皇后忽想起去了的公主,便又问了一句,“不知你芳龄几何?”
“臣妾属虎,到五月底方年满二十。”
“那要比嘉国公主小三四岁。”谢皇后起身,“可惜我一无所出,若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举我宋国年轻女子,便都是皇后娘娘之女。”
“小嘴怪甜的,怪道人们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袄。”
“若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愿孝敬皇后娘娘。”
“好好好,六哥儿是我侄儿,论理我们亦是一家人。”
她们三人边说边笑,出了殿门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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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王妃与苏灵咚离了皇宫,午膳过后,谢皇后便令女官去传太子妃。
不多时,盛装的李凤娘便到了,直至仁明殿外,她方慢慢地下轿,想了一路,对皇后传她所为何事终是不得已要领。
一进仁明殿,谢皇后一见她那头闪耀的钗饰,那身奢华的穿着,再想想苏灵咚的素雅,同是女人,果然各不相同,为何自家息妇总令人头痛不已?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李凤娘因谢皇后并非太子生母,从未称谢皇后为母后。
“免礼罢。”谢皇后皱眉,“你可知我为何传你?”
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李凤娘自知树敌颇多。宫里嫉恨她的亦非一个两个,不过她秉持的乃是不遭人妒是庸才的人生原则,行事从不加收敛。
被传,她早有了被批的觉悟。“皇后娘娘亦不必拐弯抹角,有何事还请明言直示,我东宫虽不若仁明殿,但每日大大小小的事情亦有几十上百件,我又怎知皇后娘娘传我所为何事?”
“放肆!你入宫这么多年,依然如此我行我素,目无尊长,心无尊卑,给我跪下!”谢皇后向来脾气极好,然被太子妃顶撞每每亦会被气得火冒三丈。
“皇后娘娘对臣妾有偏见亦非一年两年,只是,还请勿要为我气坏凤体,免得太子又怪臣妾不懂孝道。”李凤娘说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跪,心里咒着,老东西,找我什么事,还不快快说来,好让我心中痛快些。
“你张口如此,又做出那不着调之事,竟遑论孝道?”
“臣妾自上次太上皇后命我抄写《金刚经》、皇后娘娘命我背诵《女论语》以来,一直相夫教子,并未行出格之事,亦未言乖张之语,日日谨遵皇后娘娘教导,不敢行差做错。连日来,臣妾亦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夜夜为皇上皇后祈福。此番训诫,实在冤枉,臣妾——”
“冤枉?”谢皇后打断太子妃,“本宫哪一件事情冤枉过你?那些你分内之事,勿须再多言语。每一次喧你到仁明殿,所为何事你心知肚明,若想不起来,便一直跪着,直到你想起再理论!”
李凤娘登时慌了,若要将最近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不入皇后法眼的事情说出来,那少说亦也十几件,她实在料不到皇后会一反常态,眼看着她就要离殿,这样跪下去如何得了,膝盖跪坏了疼的还不是自己。
“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
看见太子妃硬挤出来的可怜表情,谢皇后只觉无语,她主动认错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所做的亏心事不只一件两件。
这次她手伸到宫外王府,不只令皇亲出糗,亦有损皇室和睦,更远的是扰乱君臣同心,是以帝后二人皆十分生气。
“你既知道错,那便告知本宫你错在何处?”
李凤娘吸了吸鼻子,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臣妾日前打了迷惑太子的小宫女,将她赶出宫了。”
“还有呢?”
李凤娘咬牙,到底是哪起小人打了这报告,东宫里一定是进了皇后娘娘的细作,回头看我不把她揪出来打死。
“还有、还有——臣妾日前让妹妹将禁物带入宫中。”
“看罢,这也叫将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行事如此,如何以德服人?”不喧太子妃还好,一喧她,每次都能把自己气得发抖。
“臣妾知错了,请皇后娘娘降罪。”
“那最要紧的你还想继续瞒着本宫么?”
这下太子妃傻眼了,难道隐瞒了太上皇召见太子、私吞了太上皇后给自己儿子的礼物也被记录在案了么?还是,皇帝知道了她怂恿太子到他跟前哭穷之事?
“臣妾实不知还有何错事,请皇后娘娘给个痛快罢。”太子妃脖子一仰,摆出视死如归的那一套,以死相逼以前对谢皇后总是屡试不爽。
“你已是三十出头的女人,他日若是太子登基,你便是一国之母的不二人选,如此德行,如何堪此大任?”谢皇后气得不知如何是好,真乃朽木不可雕。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陛下要禅位了么?”
“大胆!”谢皇后呵道,“竟敢胡言乱语!”
“方才皇后娘娘那般言语,臣妾只以为——”李凤娘觉得膝盖有点痛,便身子一歪,坐到地上。
“给本宫跪好!”
李凤娘不为所动。
“邻芙,来啊!快给本宫教教太子妃正确的跪姿。”
李凤娘吓得立刻起身跪正。
邻芙是个连李凤娘也畏惧三分的老宫女,唯谢皇后命是从,谁都不怕,所有后宫女眷无不闻风丧胆,她整人手段是应有尽有,且以能因材施教而闻名,对付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方法。
谢皇后一传,她即刻便到了,“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子妃可想起自己错在何处了?”
“臣妾、臣妾派人给孟郡王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