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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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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贾母处吃饭,邢王二夫人都在,只不见宝玉和凤姐儿。
探春告诉道:“东府珍大嫂子请凤姐姐过去吃酒看戏,宝玉哥哥跟过去了。”
贾理笑道:“还是这么爱热闹。”
“宝玉是太爱热闹了,你是太好清静,匀一匀就好了。”贾母让贾理和黛玉坐在身边,笑得每一丝皱纹都透着熨帖。
王夫人领着李纨捧饭安箸,贾母因见盒中有一碗蒸鹿尾,忙问:“这是谁送来的,这个东西可是难得的。”
鸳鸯也不知。
贾理笑道:“是我孝敬老太太的,我听她们说,老太太近来晚上睡得不安,正好得了些这个,就叫他们炮制了。”
“还给我吃什么,我这里什么没有,你留着自己吃才是正经的。”贾母虽然十分开怀,仍不忘嘱咐。
迎春知道贾理不爱说些肉麻的话,在下首笑道:“有什么好东西,合该孝敬老太太才是,哥哥一片诚心,老太太就别辜负了。”
“我的儿!你哥哥嘴笨,你的嘴倒乖,把话都替他说了。”贾母点着迎春笑道,叫丫头把自己的菜分给她一样。
一时大家吃毕,邢王二夫人去了,贾母拉着贾理的手,说些置办新衣的事,渐次说到给迎春姊妹预备过年的衣裳首饰等事。
说到热闹处,命探春拿纸拿笔记下来,大家谈兴正浓,凤姐携着宝玉回来了,还没进门先笑道:“说什么呢,我在二里地外都听见了!”
贾理抬眼去看,只见凤姐披着大红猩猩毡,头戴风帽,解下斗篷,露出藕荷色对襟锦袄,玫瑰紫满地金锦裙,头上的珠钗明晃晃的,在烛火下滴溜溜打转。
宝玉也不遑多让,头戴金冠,颈系美玉,身上的锦袍耀目非常,走近时,身上还略带酒气。
贾母把宝玉揽在怀里,摩挲着他的头,问道:“在那府里吃酒了?吃了多少?”
宝玉只是嘻嘻的笑,缠着贾母撒娇,笑道:“没吃多少,今儿还见了蓉哥媳妇的兄弟,交了个朋友。”
东府贾珍贾蓉父子是一对狗一样的下流东西,娶的妻子却都很好,贾蓉之妻秦氏虽出身不高,但行事温柔和平,体上悯下,大得两府人心。
听说是秦氏的兄弟,贾母便问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模样性情可好。
凤姐儿忙道:“真真的是个好孩子呢,有几分他姐姐的品格儿,不仅模样好,性情也是上等。”
贾母点头笑道:“那就错不了。”
宝玉又说和他约了上学,凤姐儿也帮衬着说些“过后还要来拜见老祖宗(注1)”等语,贾母便高兴起来,搂着宝玉道:“我的心肝,你若果真从此读书上进,也不枉你娘悬了半世的心。”
过了几日,秦氏的兄弟秦钟果然过府来拜见贾母,贾母见他生得单弱,性情腼腆,和宝玉差不多身量,心里也升起几分怜爱之意,便嘱咐他常过来,不要见外。
自此那秦钟果然常来,不上半月便与荣府中人混熟了。
众人碍着他姐姐秦氏的面子,都对他十分客气。
贾理年下忙着盘账,倒不曾见过这秦钟,偶然一日到迎春这里来,远远的望见宝玉同一个孩子携手着出去,到得眼前,才见得是个清秀的少年,行止间颇有脂粉气。
宝玉行了礼,便笑问道:“哥哥是往二姐姐那里去么?”
贾理口中漫应着,眼睛在宝玉和这少年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宝玉见贾理看秦钟,忙道:“这是鲸卿,蓉哥媳妇的娘家兄弟。”
秦钟怯怯的拜了一拜。
贾理心中疑虑更深,只是不知这疑虑从何而来,问了宝玉几句上学的事,便看着他们并肩走了。
走至迎春房中,迎春正与探春对弈,惜春坐在薰笼边摆弄玩偶,见贾理来了,都迎过来。
“哥哥怎么愁眉不展的?”迎春问道。
贾理抬手摸了摸眉心,挨着惜春坐下,忍不住问道:“蓉哥媳妇那个兄弟,叫秦钟的,你们见过没有?”
惜春抱着玩偶默默的往他怀里爬,贾理顺手把她揣在怀里。
迎春道:“好好的,怎么问起他来?见倒是见过,只是没有说过话。”
“奇怪了,我刚才遇见宝玉和他出去,这秦钟怎么比个姑娘还腼腆怕羞……”贾理自言自语道。
迎春笑道:“他怎么样,和咱们有什么相干,横竖宝玉吃不了亏就是了。”
“我只是……”贾理摇了摇头,自失一笑,拍了拍额头,“大概是我想多了。咱们宝玉就够像个姑娘了,如今交了个朋友,比他更甚,以后怕不是要成为一对娘娘腔。”
迎春和探春都笑了,嗔道:“哪里有这么说自己兄弟的!”
贾理抱起惜春,蹭了蹭她的脸蛋,突然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神色淡了淡,问迎春:“馒头庵的姑子又来化缘了?”
迎春知道他最厌僧道,只得道:“婶子敬佛,我们也没办法。”
贾理道:“你们年纪小,见得少,不知道这些姑子和尚最可恶的,佛祖金身后头多少藏污纳垢,说出来都嫌脏了耳朵!婶子拜佛是婶子的事,你们不许跟着瞎胡闹!尤其要把四丫头看好了,别叫人拐了去。”
迎春和探春互看一眼,道:“不能够吧,这些姑子敢打这个主意,就不怕咱们府里找她们算账?”
贾理冷笑道:“如何算账?到时候四丫头铁了心要出家,家里不许,便整日寻死觅活的,长辈们心软,还不是只好由她去了!”
迎春听得害怕,低头看了惜春一眼,想起她素来和馒头庵的小尼姑智能儿说得来,不由道:“哥哥放心,我一定看好了四妹妹。”
……
这日阳光晴好,天上飘着几团冻云,惜春一早就跑到贾理房中,把他晃醒,嚷着要贾理陪她玩。
贾理上午有射箭练习,便让响桐找来一把麦秆,调了瓶皂角水,把惜春裹得严严实实,教她在院子里吹泡泡。
惜春站在门口,见哥哥对着麦秆一吹,就吹出一串大大小小的泡泡,轻盈的向着天空飞去,在阳光下闪着光,顿时仰着头看呆了,嘴巴微张。
等回过神来,立刻嚷着要玩。
贾理把皂角水和麦秆给她,见她试了两下就玩得很好了,便让响桐在旁边照看惜春,自己走到旁边的小校场习射。
正觉得手臂力量到极限时,赵青进来禀报道:“三爷,六爷来了,就在门外。”
贾理忙迎徒桦进来,笑道:“你这个人,要来也不说一声。”
徒桦拢着皮袍,面上有些悻悻的,叹气道:“我心里烦,除了你这里,也不知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了。”
转头见惜春正追着泡泡满地乱跑,又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小孩子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贾理叫他叹得汗毛倒竖,请他到自己日常起居的东厢坐了,摆下香茶细果,方问道:“怎么了,谁又给你难看了?”
他心里想,不能啊,如今皇帝已经打开局面,再不是初来乍到的时候了,谁敢当面给皇子难看。
徒桦拿了个柑橘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抛着,半晌方侧头道:“我想着,自打咱们到了缮造司,下头的人沾不着油水,过年一总的给他们发些银米,也是补贴的意思。”
贾理点头:“然后呢?”
这倒不是徒桦拿着公中的钱充好人,缮造司的下属都是小吏,明面上没有俸禄的,就靠揩油过活。
徒桦和贾理既然禁绝贪污,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申请补贴是很正常的事。
“谁知我大哥一口就驳回了,说国家艰难,且没有先例!”徒桦恨恨的说。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贾理也无言以对。
不过问题总要解决,大皇子驳回,这钱还是要发,不然以后他们别想指挥得动什么人了。
徒桦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愤愤道:“咱们是为公家做事,凭什么劳心又劳力,还要倒贴进去钱!”
“别想那么多了,应付眼前要紧。”
贾理比他冷静得多,没有那么多无谓的愤怒。
见徒桦仍是不平,又安慰道:“咱们做的事,你大哥看不见,万岁是能看见的,咱们这也算为万岁解忧了。”
徒桦方心气稍平,与贾理商量一番,打点了银米柴炭等,一一送去各家不提。
过了几日,冯渊携妻来辞行。
冯渊春闱失利,决定住在京中读书,以备下科会试,不想近日接到书信,说岳母封氏病重,想见女儿。
冯渊是个少失怙恃的人,不得承欢双亲膝下,自娶了英莲,便将封氏当作亲生母亲一样敬重,得知封氏病重,夫妻两个忧心如焚,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
这对夫妇本想在门外磕个头就走的,贾理忙命端云收拾了一包药材与他们,目送他们匆匆而去。
这个年过得平常,只是多了薛家主仆,倒叫贾理心中疑惑。
探问一番方知,原来薛家上京,还为送薛宝钗待选,可惜薛家家世倾颓,薛蟠又有案底,头一轮便刷下来了。
薛宝钗入选无望后,王氏姊妹又存了一段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