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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囚鸟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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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因为我练化妆练的很勤,先前刚买的粉底很快就用完了。
我寻到佐伊的房间,邀请她同我一起出去逛逛,买些化妆品。
她欣然同意,随手将包从置物架摘下,就想同我出门。
被我拦住后,她疑惑看向我。
“这张脸有一点麻烦。”我指向自己。
十分钟后,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又担心粗鲁的触碰会毁掉脸上的妆容。
先前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我一直觉得要将自己化得越丑越好,却忘了物极必反,丑人也是容易引起注意的,反而是趋于平凡才能够完美融入人群。
镜中的人就达到了这一点。
眼睛的大小其实无甚变化,但因为眼下凸起的眼袋和黑眼圈,而变得黯淡无光。还有并不白皙也并不黑的肤色,经过修容像是放大了一圈的鼻头……
我向佐伊大力称赞,但她看起来并不像之前被夸时那么开心,我心下了然,佐伊对我的热情的原由本就在那张脸上,所以现在冷淡些也是可以理解。
我不会为此感到难过,相反,我对她前所未有的感谢,这份感激在我不断回忆她的手法时愈发强烈。
走出大门时,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没听清,问她说了什么。
“我是好奇没有看到古拉迪乌斯大人,你没发现最近他经常出现吗?我之前很少见到他。”
我点点头,却未放在心上。
毕竟,佐伊待在宫里的时间远比我早,而自从我来到这里就常常遇到那个整张脸都被裹起来的干部,还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
扫荡完大堆化妆用品,我回到宫后愈发勤加练习。
现在在德雷斯罗萨的日子其实相当安稳,但是如果有离去的机会的话,我自然也是希望能够离开这个看似静好的囚笼,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会故乡看一眼。
短暂的惆怅之后,我抿起唇,手中的化妆刷继续在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
(二十六)
没有波澜的日子总归过得很快。
我拿起一颗葡萄,将外皮拨开一半,手指捏在剩下的一半上将它送到多弗朗明哥的嘴中。
他刚打算含住,一道利刃的白光就从我的眼前划过。
寒气尚未逼近,我便被他揽着从原来的座位上飞落到后面两三米的位置。
我仰头,居然看到了许久不曾见面的baby-5,她正叼着一根烟,低着头。一击不成后,baby-5手掌化作的长刀又变作黝黑的木仓支,枪口举起,正对准着我和火烈鸟的方向。
她在做什么?
明晃晃地在多弗朗明哥的地盘叛变?
为什么?
她不怕吗?
多弗朗明哥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甚至习以为常?
乱七八糟的困惑伴随着震惊涌上心头。
“混蛋多菲!又把我的未婚夫给赶跑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又被人求婚,又被人需要啊啊啊!”
多弗朗明哥将我推开,我顺势离开了这危险的区域,只是在逃开的过程中,掉落在地的葡萄让我险些滑到,还好手及时抓住一个座椅的扶手。
我狼狈抬眼,熟悉的深色风衣撞入眼中,随即一道厉风从耳畔袭过。
枪响过后,我回头看去,见baby-5的变作武器的手又变了回去,正捂住自己的肩,鲜艳的红色从指尖渗出。
“如果你说的‘好不容易’,是指这个月你第二次被人骗的话。”
古拉迪乌斯手中的木仓还冒着烟,我惊奇地发现,他的头,或者说头发居然越变越大,俨然有要爆炸的架势。
他继续说道:“还有,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下次再看到你对多菲出手我会将此视作叛变。叛变者——”
顿了一下,他开口:“死。”
虽然知道古拉迪乌斯对背叛这一行为的深恶痛绝,但baby-5早就习惯在“婚事”被少主破坏后对他攻击,她睁大眼睛望着打伤自己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古拉迪乌斯这次竟会如此生气。
几秒后,她舒了口气,言语间带着委屈:“我不是要叛变,只是……诶?我是被需要了吗?如果是古拉迪乌斯你需要的话我一定不会再对多菲出手!”
说到最后,脸上的委屈已经被激动代替。
不过,闻言的古拉迪乌斯的脸倒是更黑了,看上去并不满意baby-5给出的回答。
他强调:“背叛是决不允许的,一旦发生唯有死亡才能洗清耻辱。”
在他们对话期间,我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在听到古拉迪乌斯坚定的话语时,心中一沉,但面上却保持着受惊后的惶惶。
对他们来说,擅自离开绝对是算背叛的,单看有没有功夫去解决一个暖床的玩意儿了。
将脸颊一旁散落的凌乱发丝勾到耳后,我清楚地看到多弗朗明哥正注视着古拉迪乌斯和baby-5,嘴角牵起笑,眼中却透着思索的意味。
应当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转向我,笑容的弧度明明更加上扬了,我的背后却升起久违的寒意。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二十七)
走在商业街上,听着街头喧嚣的吵闹声,这种人间的烟火气息使我心中的郁郁消减了不少。
我停下脚步,驻足在一侧,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虽然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那应当是一种旁观者冷漠的审视,以至于有许多路人看了我一眼后便下意识地远离,甚至有一个妈妈告诫牵着的孩子看到奇怪的家伙要离得远远的。
听到这话,我才像被拉了发条的玩偶恢复出一点力气,迟缓地动了起来。
来到经常光顾的化妆店,我轻车熟路地选好了需要购买的化妆用品,随即送到柜台上打包付款。
等待的时间里,我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疑惑地转过头去,一眼就望到了站在街道另一侧的人。
他的打扮实在是太显眼了,正是昨天才打伤并阻止了baby-5的家族干部古拉迪乌斯。
我屏住呼吸,僵住了。
直到几秒后,他移开视线,我们不再对视后,我才像入水的鱼儿重新开始呼吸。
怎么可能?
他是认出我来了吗?
在服务员惊诧的目光下,我再次走入购物区,在其中的一个镜子面前站住。
我望向镜中的自己——是化了妆的,那种一眼瞧去平平无奇,再次相遇都不会认出的毫无辨识度的脸蛋。
我又转向前来关心我情况的服务员,问她:“你觉得我美吗?”
在我紧紧的注视下,她犹豫了两秒才开口:“我相信您买了我店的化妆品后一定会更美的。”
对我的问题避而不谈,显而易见,不想撒谎的她并不觉得我现在的面貌能够被称之为美。
古拉迪乌斯会浪费几秒去注视这么一张毫无亮点的脸吗?
我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念头:他认出我来了。
天杀的,这些武力值高强的人还有看破易容的附带能力吗?平凡者的努力在这些人眼中大概就是蝼蚁起身,没有丁点意义吧。
夹杂着嫉妒、不甘的情绪过后,忧虑浮上心头:他会不会猜到我扮丑的目的是想要离开多弗朗明哥,离开德雷斯罗萨?他会提前将这种“叛变”的行为扼杀,对我施以惩罚吗?
我拎着打包好的商品走出店门。
在这份惴惴不安的驱使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巷的终点。
被墙堵住去路的我回过神来,准备打起精神先回去再说。
正当我即将离开昏暗的小道时,一个痛苦的呻吟声响起。
“小姐,小姐——”
这道声音带着急切,颤抖的音调表明声音主人的状态并不好。
我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回头,少有光线透进的角落里分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垃圾桶立在最里面,被苍蝇环绕着。
难道是我的精神太过紧绷,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下一秒,再次响起的声音消除了我的疑虑。
“我在垃圾桶的后面。”
费了好大的力气,我将大半个我那么高的垃圾桶移开,果然在它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看上去的状态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
因为累累伤痕和斑驳的污渍,它的外皮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左手细小的手指只剩下三根,右臂屈在身后,看不清情况。那双纯黑色的豆豆眼微眯着,似乎光是张出那么一小条细缝就花费了它全身的力气。
是一个即将报废的玩具。
尽管在德雷斯罗萨,玩具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元素,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但我从来不曾和哪怕其中一个有过接触,因为之前在街头拉住女人的铁皮玩具实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出于谨慎和些许不甚明显的恐惧,我会下意识地选择避开。
想到这个,我惊奇地发现,这个狼狈躺在地上的玩具居然就是当初给我留下阴影的患上了“人类病”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