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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三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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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审理玄云军一案的事情在百官中流传开,谁都猜不准这件事的结果,只能私下议论。
都三日了,还是毫无进展,可别到时候人是走着进去,抬着出来的。
傍晚的风夹杂着湿热,金陵才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滑,有的地方积成了水洼,车轮碾过,溅起一片水花。
城门进出百姓不少,忽地一阵马蹄声传来,从护城河外,几人骑在马上,飞快朝城门奔来。
守卫立即上前想要用拒马拦住,只见一张令牌扔了出来,‘咚’一声砸在桌上,粗粗一看,吓得将两侧的人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被拦住的百姓纷纷看着从城门驰骋而过的一队人,心里纷纷起了猜疑,真不知道哪家府上的人,居然连城门守卫都主动让道。
一阵风般从城门经过,直奔永安侯府。
东叔听到马蹄声,立即快步下了台阶,往街口看了眼,果然见到人来了,眼睛一亮,忙朝门里喊道:“快,准备东西,侯爷和夫人回来了!”
门里几个小厮立即点头转身往里走,东叔已经接过永安侯殷元扔下的马鞭,恭敬立在一侧等着几人下马。
想不到淮城过来,快马加鞭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殷元扫一眼东叔,大步往里走:“人进去多久了?”
“算起来,三天了。”
跟在一旁的妇人脸色一暗,不由着急道:“两天两夜?王通这个混账,居然还扣着他两天两夜,当真以为永安侯府没人了吗!”
“夫人莫急,先进府。”
殷元看向徐氏:“谅他王通也不敢下杀手,不过是从六郎身上讨些便宜,泄泄心里的恨,哪里敢真的做什么。”
“老爷的意思是?”
“六郎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怕是免得吃皮肉之苦,男儿顶天立地,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殷元边往里走,边看向东叔:“太子殿下可有来过?”
“太子殿下来的那日,六少爷被带走的。”
闻言殷元眉头不由皱起来,大步走到前厅。
他们从淮城赶回来,尽管是已经向上禀告,可以回京,但贸贸然去宫里去请,只怕是在堵永安侯府其余人的前途。
在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主意,可难有一个万全之策,如今薛显怕是也左右为难,否则不可能让殷珩在大理寺待了两天两夜还不见动作。
掀起衣摆坐下,殷元低叹一声:“这京城,当真是变了样。”
“不止太子殿下来过,李庚李大人也来了。”
“严老尚书的死可有下文?”
“自缢。”
徐氏面色难看,一拍桌案,向来是个急脾气又护短的人,一路上恨不得马多生出两条腿,可以再快一些。
这会儿听说殷珩在大理寺待了两天两夜,王通那个混账还在金陵,怎么能不着急,要不是理智还在,怕是已经拿着两把弯刀杀到大理寺要人。
永安侯府的公子,什么时候轮得到王通那个混账来审。
“侯爷,六少爷膝上有旧伤,来过的彭大夫说,虽已痊愈,但还需要精心养着,否则怕是要留下病根。”
“老爷,等不得了了!”徐氏一听,哪里还坐得住。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三十岁那年才得的幼子,怎么可能会不疼爱,殷珩打从生下来,就集侯府上下宠爱于一身。
三个哥哥年长不少,对他是百般疼爱,一对双生姐姐更是从小喜欢给他打扮,出门在外,和别人男孩打起来更是帮亲不帮理,把对方先揍一顿再说。
要从军那会儿,侯府险些掀了屋顶,恨不得把人关在房间里。
殷元看着徐氏,如今已五十四岁的徐氏依旧有年轻时的风采逼人,一身飒爽,跟着他出生入死。
“你在家里等着,我立即入宫面圣。”
“你……小心。”
“放心,侯府有丹书铁券,更何况,大郎和二郎他们各自有兵权在手,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扣下我,否则北凉铁骑,谁能挡得住?”
闻言徐氏稍稍放下心,一定要平安无事,父子俩可一个都不能出事。
雨后的夜,风刮来一阵阵寒意,徐氏的心也一直悬着,怕晚一刻,殷珩便撑不住了。
殷珩一定要撑住啊,快了,进宫后一定就能请到圣旨。
他娘的王通,真是下得了手,处处避开要害,血流了不少,脑子还越发清醒,真是生不如死。
“你给我进去,什么永安侯府,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趁早认供,还能少受点罪,免得到了阴曹地府,连奈何桥都过不去。”
殷珩失笑,无力靠在墙角,抬眼盯着关门的狱卒:“我是不是死到临头不好说,你倒是在大理寺做不长久了。”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春秋大梦?他可从来不做白日梦。
眯着眼,试着放慢呼吸缓解身上疼痛,每次呼吸,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叫嚣,被无形的东西撕扯着。
第三次了,这是王通第三次提审他。
缓缓合上眼,殷珩只觉周身发冷,困意一点点侵占全身,意识不受控制地从身体里抽离,耳边声音也渐渐消失。
“快,快点打开门!”
徐缨盯着眼前的狱卒,恼道:“连开个门都这么摸索,难道大理寺连一个狱卒都养不起了吗?”
“侯夫人,这——”
“陛下手谕在此,难道你还想抗旨不尊!”徐缨气急,抽出腰间弯刀:“开门,再不开门,你连阎王都见不到。”
“侯夫人何必如此动怒,这狱卒在大理寺内任职多年,从未有过半分渎职,何必要为难一个孩子。”
走廊尽头传来声音,徐缨回头看去,冷哼一声:“我当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的说话,原来是王寺卿,多日不见,王寺卿近来可好?”
王通面色一变,看一眼徐缨,朝狱卒使了个眼色:“侯夫人早年的英雄事迹太多,毕竟是能从天牢里劫走要犯的人,尽管洗刷冤屈,但不怪他不敢开门,谁知道侯夫人会不会救子心切,假传——”
话还未收完,只听得一声通传,所有人脸上表情纷纷变了,先后转身看向刚才王通走下来的台阶方向。
火光跳动,台阶两侧的墙上映出火焰的影子。
两道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慢慢从阴影中现身,一身玄衣金冠的美貌青年除了薛显还能有谁。
“臣王通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薛显走至王通面前,居高临下扫一眼王通,抬脚从他旁边绕开,伸手扶起徐缨,语气颇为平静开口:
“王寺卿是在说谁假传圣旨?”
“微臣不敢!”
微微侧过头,看着王通的背影,年近五旬的王通身材依旧伟岸,距离他近大理寺,已经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真是好长的一段日子,连一个人的秉性都能磨掉。
门口站着的狱卒颤巍巍打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大变:“……人、人在里面,早上刚带回来的!”
徐缨哪里还顾得上看王通笑话,朝带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等人把殷珩背出来时,眼眶一下红了。
朝王通狠狠瞪一眼:“六郎要是有个好歹,你这老东西也别想有好日子!”
“快,回侯府!”
薛显盯着殷珩,眼底狠戾一闪而过,负手转过身,看着徐缨离去,抿着嘴角没有开口。
身侧邢风看着薛显的表情,朝狱卒看了眼,刚要出手,被薛显一个眼神制住,收回动作低下头,不再有动作。
跪在地上周身紧绷的王通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往下掉,生怕薛显开口说话,更怕薛显不说话。
“大理寺从不留庸才。”
“臣……明白。”
薛显抬脚往外走,只听得身后传来求饶声。
“太子殿下饶命啊!属下只是、只是负责看管犯人!”狱卒爬跪在地上,想要挣扎却被旁边两个人狠狠拉住。
连忙看向王通:“大人,大人救救我,你是我舅舅,你怎么能丢下我,我娘临死前可是把我托付给你了,舅舅,舅舅——”
“拉下去!”
“舅舅!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