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念寒雨

9、第九章

　　默默沿着那条小路向前走着，裸露着的小腿和手臂上时不时被两边细长的茅草割伤，留下一道道细小狭长的痕迹。
　　走了大约只有十分钟便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默默看着周围随意堆积着的断壁残垣和那些掉漆的蓝色栅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快速地穿过栅栏......
　　果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她熟悉的秋千。
　　原来那条小路是通往公园的！
　　木子那个秋千还在摇晃。默默走过去，将手放到秋千上——还热着呢！看来是刚走不久。
　　她叹口气，然后坐上了她的那个秋千......奇怪！怎么她的秋千上也有人的余温？
　　默默跳了起来，难道除了她和木子外，还有第三人来过这，并且那人还在不久以前和木子一起坐在这儿？
　　已经在这儿呆了七年了，她从来不知道这里原来还有其他人会来拜访。
　　她不喜欢思考复杂的问题，于是她决定不再去想。
　　她决定离开。但是要去哪儿呢？回教室？不，教室里老师还在上课，她可不想去受那些弱智老师的摧残。去郊区？那儿的野花一定开得很茂盛！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到郊外的山林间玩耍了。
　　学校附近便是郊区。她还记得去年夏天，她穿着她最爱的纯棉白色连衣裙，迈着孔雀般轻盈的步子，欢快地从长满绿油油的稻田边的羊肠小道穿过，然后来到了一片无人的山林。
　　山林里有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木，树底下星罗棋布地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嬉戏舞蹈，即使是在无声的世界，也能感受它们的热闹。
　　在林中跑啊跑啊，跑累了就随意找个地方躺下休憩。此时，她从树木的空隙间看见那片蓝得发亮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飘荡着的游丝般的浮云和在云间穿梭翱翔的鸟儿......
　　现在那儿应该也一样美丽吧！
　　默默想着，嘴角浮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一道刺眼的蓝光忽然触动了她的视觉。那道光发出的地方，是小湖的方向！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正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的脚步忽然改变了方向，径直朝公园后面的那个小湖走去......

　　“呼——”一阵大风吹过，原本波平如镜的湖面顿时荡漾出一圈圈的波浪，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湖岸上，木子正低沉着脸，雕塑似的站在岩石上。从湖中吹来的风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瘦骨如柴的身体吹走，但是他却依然没有一丝退缩，挺直着身体，坚毅如山。
　　湖中心的上空也飘浮着一位面容姣好的男子。他的紫色长袍被他体内发散出的妖气冲得飞散开来，像一个巨大的罩，罩住了大片湖面。最为壮观的，是他那一头及腰的乌黑发丝。它们柔柔地飘在空中，像极了柔波下招摇的水草。几缕长发飘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张俊美无比的脸恰到好处地遮盖住了，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而那人正是狼妖之王——御弑伤。
　　原本想重访人间继续完成使命的他，居然在默默的学校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顺着那个味道找到了一个男孩。他很确定那个男孩就是“他”，因为那股味道是无论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可是跟他聊了许久，他还是不肯承认他就是“他”。好不容易不费任何功夫就找到了“他”，他当然不可能轻易地放过！如果能让“他”臣服他的话，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冷血红姬了。
　　趁着现在真正的“他”还没觉醒，他决定利用这一点，先入为主地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进一步对他进行调教。
　　于是，他强行将他带到了附近的湖边......如果他是“他”的话，他一定很怕水......如果他敢下水的话，他就放他走。否则......
　　然而，他忘了，真正的“他”是没可能那么容易听从他的话的。没办法，他只好发动妖力，想以此来威胁他。可他还是顽固依旧。
　　“为什么不敢下水？是心虚吗？”御弑伤故意拉长音调道。
　　“我没那么无聊！”木子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御弑伤那张脸忽然阴了下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都不肯对他屈服，不，是不肯对任何人屈服呢！这让他很不爽！难道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没有一点觉悟吗？
　　“哼，看你能坚持多久！”御弑伤说完，忽然化为了一道强烈的蓝白光，急速地朝木子飞去——
　　“住手——”就在那道光即将接近木子的那一刻，木子忽然惊慌地大喊出来！
　　在那一瞬间，御弑伤也看清了挡在木子前面的那张脸。
　　“啊——”御弑伤用尽力气将发出去的力气收回来。虽然他出招的时候只用了三成妖力，但由于收得太匆忙，还是有一小部分的力量穿过了默默的体内......
　　默默眼神平静地看着茫然失措的御弑伤，没有一点激动、惊讶和难过。
　　“默默......”御弑伤还没说完，默默便晕倒在木子身上......
　　“默默......”木子抱起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子将默默抱到了他的住处——在公园附近的一间小房子内。那房子原本是看守公园的老头的值班房，随着公园的废弃，那里也人去楼空了。木子没有家人，一直住在福利院。自从发现了这个地方后，他便一个人搬到了这里。
　　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活过来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对他来说，真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在十二岁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自从十二岁那年遇到了那个女孩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重要的东西。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在他还沉浸在一场血腥的噩梦中时，陪他一起坐在秋千上直到晕倒......所以，他要好好珍惜......
　　他摸索着将默默小心地放到他那张洁白的床上，然后替她盖上被子。
　　她应该是被御弑伤的妖气所震，暂时昏睡过去了。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但是究竟要昏睡多久呢？如果她没有按时回家，她家里人肯定会担心死的。
　　可他对她根本一无所知啊！即使想把她送回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送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几乎为零。但是他们都没有主动想要了解对方，好像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好。
　　很多东西，也许真的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对方太多的秘密，往往会令人感觉疲惫，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总会压得人窒息。特别是她，如果了解他太多，可能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溜走，再不回头。
　　他们之间，保持着玻璃般的纯净就好。没有任何过去，也没有任何背景，彼此对对方的印象都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羁绊......两个人关于对方的回忆中都只有他们自己，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幸福......
　　这样想着，刚刚为不知该将默默送到哪儿的遗憾忽然化为轻烟随风飘散了，剩下的竟是淡淡的甜蜜......
　　“默默......”木子忍不住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他不能看见她的样子，却能从她的气息中感觉她的孤寂与避世......还有善良......
　　她一定很漂亮，他想。很多时候，他都想睁眼看看身旁这个女孩。可是，他不能啊！他一旦真正睁开了眼睛，三界都将不可避免地遭受一场巨大的浩劫......
　　虽然不能跟她交流，但是他相信，他们都了解彼此的心事。
　　“如果你能一直这样陪着我该有多好啊......”木子轻声呢喃道。
　　“那是不可能的！”一声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原本静谧温馨的气氛。
　　木子慢慢抽回手，然后低声道：“这世界没有不可能的事。”
　　“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就不相信一具凡人的身体能封印住你全部的记忆！你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吧？尽管你现在的妖力由于这具凡人之躯而受到抑制。”御弑伤道。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木子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边说边走出门外，“你不要将默默吵醒，有什么话到外面说。”
　　“呦，原来令你改变的，是那个丫头啊！”御弑伤恍然大悟地道，“可惜，她是不会爱上你的！她是我的！”
　　木子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幽声道：“我没期望她爱上我......我只要拥有跟她一起荡秋千的温暖就好......”说这话时，他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但是，他知道他们不可能......
　　“真是感人啊！”御弑伤讽刺地道。其实他嘴上虽然尖酸，心里却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原来他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女孩......从那句“你不要将默默吵醒”中就能看出来......
　　难道真的爱一个人，即使她并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你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将她当做一个健全人来对待？
　　默默明明是个聋哑人，这一点无论是奶奶还是木子，他们都知道，但他们却都......难道这就是爱的表现吗？
　　想到这他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内疚......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接近默默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你要伤害默默，我不会饶你！”木子云淡风轻地道。
　　“哼！”御弑伤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你说这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立场呢！”
　　木子没有理会他的嘲笑：“你知道她家在哪儿的吧？还麻烦你把默默送回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御弑伤赌气似的道。
　　“那就好。”木子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间，然后将头安静地枕在默默胸口......
　　“回家吧，你家人在等着你呢！”木子梦呓似的说完这话后，站起身，对着门外的御弑伤道，“送她回家。”
　　御弑伤非常不满他那命令似的口吻，但是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抱起了还在昏迷中的默默。他不满地瞪了木子一眼，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他面前......
　　“默默......”木子将脸埋进默默睡过的被子，那里还残留着默默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