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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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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萧景的站位在太子身后。
凝视着那矮了半截的身影,萧景有心神一晃,禁不住在朝中神游天外。
他长太子五岁。他曾与太子一个“母后”。纵然前皇后殒身后,已然成了宫中忌讳,萧景仍记得幼年那个唤他“景儿”的温柔的女人。
那女人曾将他捧在心尖尖疼。即便之后有了皇弟,仍待他视同己出。
如此,便是那生来被封做太子的皇弟,亦是在学会说话后,日日软糯地唤着他皇兄。
沉眉回想着数年前,追在他身后的软团子,萧景错过了百官朝奏东南水患,错过了礼部上书云国来访。
当着脚背再次被车轮碾中,萧景一回神,撞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三皇子!圣上正唤您呢!”
宣旨意的公公僵笑着传唤,萧景心头一紧,匆匆出列跪到地上。
“父皇!”
“怎么?偌大个朝堂都镇不住你?”萧皇对这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向来看不惯。不单单因为萧景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会让他想起早年欠下的情债,更是因为当年三国会盟时,方外士断言,此子是弑君的命格。
萧皇原不信命。但他不得不忌惮。
尤其是看过萧景被丢到边关后,用了八年,竟能活着回来,还威震三军……萧皇从心底恐惧。
是的。他怕这个儿子!他怕其会动摇他的皇位!
“待云国使臣归去,你便替孤去一趟云国吧!”赶在众臣回神前,甩下早早商量好的旨意,萧皇起身离去,独留萧景跪在殿中,久久未起身。
“景弟!”上朝前没得到风声,何翎被这突如其来的出使,搅得心烦意乱。
上前欲扶起萧景,何翎想得是归家后,如何求父亲与他谋个差事,让他与萧景同去。
不想萧景一起身,竟是先与他道:“小舅舅,我想治好郇儿的腿。”
……
寒雨入夜,萧景将何翎留宿了五日。
五日里,他与何翎传遍了宫中御医,倒是对郇儿的腿了解了个通透。
听罢白发御医们皆言郇儿的腿已救无可救,萧景一怒,便是砸碎了一个瓷杯。
上好的青瓷碎了一地,萧景为再难起身的太子伤怀,何翎见状,忍不住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京都里有个永仁坊,坊内有个大夫,转治疑难杂症……你若有意,明日我便替你探探口风!”
“只能如此。”挥手让御医散去,披衣同何翎对坐在榻上,萧景望着眼前神容俊逸的男子,想过其日后子承父业,青云直上,定是京都首屈一指的权臣,禁不住艰难道,“礼部说,云国使臣三月后离都……此去福祸难料,宿儿与郇儿皆托付与小舅舅了……”
“你……怎忍伤我?”堪堪捏碎一瓷杯,何翎心底起了无名火。任着猩红的血滴从掌心滴落到案上,集成一滩,何翎沉气再三,忍不住揪住萧景的衣领,将其压在桌案上。
后腰被桌沿抵地生疼,萧景知晓自己惹恼了眼前人,却也不打算道歉。
“谁让你是景儿的小舅舅呢?”
知晓何翎再恼,依旧会办好他嘱咐的事,萧景眼底浮过笑意,鼻下却是一疼。
“替你办事,拿何还我?”俯身,近得仿佛能数清萧景的睫羽,何翎鼻下有血,眼里却是难言的伤恸,“你知我心意……”
“我……”被何翎望得喘不过气,萧景迎上其双眸,犹豫了片刻,认输道,“不娶妻……如何?”
“是你,还是我?”眼底容不得沙子,何翎似是有意在今夜与自己讨个说法。是了,他坐怀不乱十来年,等得便是眼前这个男女不分的硬木头。
“自然是……我。”心知皇族子弟爬不上那个位置,便躲不过同室操戈,萧景不信他能活太久。毕竟他曾有三十多个手足,活到今日的,算他只余八个。
只是,这八个也熬不了太久。前些日,他听线人说,太子要同二哥动手了。动完手,与二哥一条线的五弟自然也在劫难逃……
不指望太子登位后能善待萧宿,萧景想想局势,经不住劝言道:“小舅舅若有合眼的,还是早日开枝散叶为好……”
“景弟真是薄情人!”带着怨气又同萧景撕咬了一阵,何翎带着满口腥味去沐浴,独留萧景取帕擦了鼻下的血迹丢到火盆里。
他爬过乱坟岗,自然不怕血。
只是……
猜想小舅舅唇上定需上药,萧景取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于案上,便佯装睡去,直到何翎回来用过药,才安心入眠,直至天明。
……
四日后。
萧景同何翎去了永仁坊。
去时,何翎的面色便不好看。待二人被永仁坊药童子引入内室,泰山临崩而不乱的萧景亦变了面色。
闻着室内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萧景只觉这大夫四下当真糜烂。不想,未等他坐定,室内又添了红烛,红纱,俨若欢馆。
“神医何意?”下意识与何翎对望,萧景有不良的预感。若不是永仁坊早在贵人口中口口相传,萧景定怀疑有人在设局,请他入瓮。
“你们何人想治萧太子?”永仁坊的大夫未显身,倒是馆中香味愈发浓。
“我。”
“我。”
不约而同的两声应和,赢得问话人大笑。
“可知永仁坊规矩?”问话人做的是公道事,无心收两分钱。
从堂中悬出一具檀木所雕的云雨之物,问话人带着几分兴味道:“三殿下与何大人皆是名满京都的公子,无论你们何人愿意付药资,永仁坊皆会治好太子……不知你们二人何人……”
“怎么,贵坊不收银钱?”萧景赶在何翎答话前,封住其口舌。
“原来殿下还不知规矩。”似是不意外萧景的举动,问话人不怀好意道,“可永仁坊来了便需要欠货两讫,殿下可觉察到四肢乏力?”
“你们要什么?”萧景咬舌将眼底浮起一丝清明,又侧身将摇摇欲坠的何翎送到椅上。
“要什么?殿下不知永仁坊左右皆是欢馆么?我们的医者已乔装去了宫里,殿下若想替何大人付账,便需在我们欢馆歇一晚,侍奉舒服恩客……”
“原来大名鼎鼎的永仁坊做得竟是皮肉生意!”拉住何翎欲走,萧景未起身,四肢已被锁链框住。
“这就是三殿下没见识了!何人不知我们永仁坊可是京都善人!寻常人讨命要钱,而我等,只要求医者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