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纯爱]》林与珊

11、周言。

　　沐城以北第十一章

　　谈城一直坐在吧台前和周沐有说有笑的聊天，除了想用这三个小时陪周沐多说说话，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然周沐每天来打工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发现这里很多熟客其实都是冲着周沐来的。

　　周沐有一双稍微眯眼就能弯起弧度的眼睛，双眼皮上下分明，有神又有点朦胧的琥珀色瞳孔总是带着一点凛然，旁人目光一对上这双眼睛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逃开。谈城第一次见到周沐的时候，总觉得他是个问题少年，心思极重，很少说话，要说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跶，不看书的时候经常窥视着班里的一切，不参与也不议论，除非有老师点名指定他去做事，他才会变得神采奕奕，眼里带着纯真的光，恢复优等生活泼可爱的模样。

　　看久了以后，谈城才发现这双眼睛很容易让人陷进去，倒不是目光里带着勾人的意味，而是明净。其实周沐并不是一个复杂的人，至少他家庭发生变化前他不是复杂的，每天除了努力学习外几乎无事可做，性格虽不合群但有谈城陪着倒也能和别人正常交流，只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

　　还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英语节活动，在活动前老师让班里会美术的同学作出了一张活动项目小报，印制成广告单要求在英语节展会开始前分发给全校师生。周沐作为英语课代表自然承担起这一重任，就在谈城以为周沐会不耐烦这项工作的时候，他发现大部分学生都是主动去找周沐拿广告单的，根本不用他多做什么。后来谈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周沐表现出一副不生分愿意亲近人的样子，基本上没有人会拒绝他的诚意，甚至还会被他吸引。

　　这是个可怕的本事，谈城想，还好老天爷给你开了扇窗，就不会再给你打开扇门。周沐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本事，因此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气儿。但最近周沐却展现出了许多谈城不为所知的一面，比如非常会打篮球，也非常会打架。

　　就在周沐快要下班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A11座位上的几个人，突然皱起了眉。谈城刚把他逗笑，就见他阴晴倒转，赶忙顺着他的目光一并看过去，最先看见的是满身纹身、叼着香烟把脚翘在茶几上，一边搂着一个女人典型流氓范儿的□□大哥，他身边跟着两个□□标配，除了会阿谀奉承毫无战斗力的废柴小弟，但是在他对面却坐着一个十分害羞又有点胆怯的女生，这女生穿了一身格子裙，又旧又皱，缩在沙发上头也不敢抬，始终用头盖骨冲着对面的流氓大哥。令人奇怪的是这人也并不生气，似乎有她无她反正也不影响这位大哥耍流氓。

　　不过这女孩儿旁边的人谈城有点眼熟，仔细一眯眼，是周言。

　　女孩儿一直搂着周言的胳膊，见他们说几句话就往周言怀里钻，看上去像是正在热恋的小两口。周言和对面的大哥你一言我一语动不动就捧杯喝酒，还是一口闷的那种，几杯下去两个人都跟没事儿一样，酒量实在惊人。谈城感觉到周沐的气场有些不对，看到他捏紧拳头的动作推测应该是用来招呼他弟的，于是先拨开他紧绷的手，又抬手在他后背上顺了两下，见周沐神色温和了一点，才和他一起朝着A11走去。

　　周言老远就看见了周沐，脸色一沉，不说话了。流氓大哥探身歪头，瞥见一脸不太友好的周沐，冲身旁的小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弟会意的站起身。

　　“你他妈谁啊？”小弟出口狂妄，这语气周沐本来觉得没什么，他一心只想质问周言，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毫不关心，可谈城这个易暴分子就没那么容易遇事儿翻篇了。

　　“你爹。”
　　“我操。”

　　小弟在打算战斗前竟还有心思向大哥请示一下，得到许可后才抄起酒瓶子跨过周言朝谈城抡了过去。说到底这种小弟毕竟都是用来充数或者当挡箭牌的，谈城轻而易举就躲过飞来的瓶身，玻璃瞬间碎了满地，即便舞池里的音乐声再大，还是没能压过这阵动静产生的声音，直接惊扰到了刚从办公室出来会客的杨帆。

　　杨帆朝这边望过来，一股不安沿着脊椎爬了上来，让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她认识A11里的流氓，叫薛强，常年游蹿在黑白两界中间的灰色地段，是警局重点关注的对象，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是他最近正在做的事从治安比较好的南城新区，转移到了旧街。

　　但杨帆决不允许转移进自己的酒吧里！

　　小弟扑上来的时候，谈城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他的脖颈处突然伸出几根手指头，被一个力道扯回了座位上。周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朝周沐走过来时不安分的揪拧着头发，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哥。”周言漫不经心的叫了一声。
　　“你干吗呢？跟谁鬼混呢？”周沐一把抓过他的肩，拎着他的肩角就要带他走，终于惊动了一直在旁边乐不思蜀看戏看的正起劲的薛强。

　　“合适吗？”薛强打掉身旁女人递过来的酒，声音里带着刀锋。
　　“我弟，怎么不合适。”周沐的声音听起来比刀锋还刻薄几分。
　　“哟，这么凑巧，他也是我弟妹。”

　　周沐一听这话，看周言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劲，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把周言扔给谈城，站在薛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喝几杯能走。”

　　“你当爷是文明人儿？”薛强不屑的笑了一下。
　　“你这顿酒就当我请的。”周沐拿起桌子上摆放成排的口杯：“说个数。”

　　“又给我惹事。”
　　周沐听见杨帆的声音这才一回头，看见杨帆一脸怒色朝他后背拍了一巴掌，随即迅速变脸，忍住恶心笑里生花的对薛强抛了个媚眼：“强哥，好久不见啊。”

　　“哎哟，帆姐！”薛强急忙站起身，杨帆趁着这个空档用一记眼光将他身边的姑娘全数撤走，就见他谄媚的搓手走到她跟前，“帆姐，你可让我好一通想啊。”

　　“行了，你这顿酒免单，我来带我两个弟弟走，强哥可别不给面子。”杨帆说完拉着眼前的两个人就要逃跑，谁知周沐却死活不肯挪窝，目光钉在周言身上一动不动。杨帆看出了猫腻，翻了个结实的白眼叹着气，心道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问候他全家的事这辈子向她讨债来了，又对薛强赔笑道：“我还得把他也带走。”

　　“可以，都可以。”薛强笑意不止，但声音却不由得令人发寒：“十杯。”

　　杨帆听的茫然，周沐却已经把口杯拿了起来。谈城见状立刻伸手去抢，被薛强一把拦住身：“别坏了规矩。”

　　杨帆阴沉着脸，看起来很想手刃眼前这位臭流氓。

　　周沐一杯接着一杯全都是一口闷，喝到第八杯的时候肩膀终于颤了一下，因眼前飞速旋转的画面而移动了半步身子，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喝到第十杯的时候没能完全咽下去，有半杯洒在了桌面上。

　　薛强见到杨帆自然是心情好的不得了，倒也觉得周沐是条汉子，没再找事儿，冲周言摆了摆头。周言离开的时候女孩儿下意识去抓他的胳膊，被周言好一通甜言蜜语安抚，才又安静下来。

　　谈城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被冷色调的光一打好像要吃人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周沐知道他绝对不会安分，在他动手前迷迷糊糊的抓住了他的衣角，对他轻声说了句扶我离开，然后整个人都砸进了谈城怀里。

　　杨帆把这三个少年连同她自己一起反锁进办公室，手包往桌上一扔，靠在桌沿边端起手臂，脸色比面纸还白一个色号。

　　“老娘的约会都泡汤了！”杨帆从桌子上抄起手机就要往周沐身上砸，想了想，心疼的没砸下去。
　　她既心疼周沐，也心疼手机，毕竟是刚换的。

　　谈城一见她犹豫没舍得砸过来，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于是笑着说：“没事儿，姜旭这人最大度了。”

　　“你提他也没不好使。”杨帆此时正在气头上，没听出来谈城在噎她，这要是听出话外音谈城今天就别想完整的走出这间办公室了。

　　周沐的胃正生生不息的翻云覆雨，搅的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周言看见满脸痛苦的周沐愧疚的伸手想要捧正他的脑袋，却被他恶狠狠的一把打掉了手。

　　“什么人……那帮……”周沐含糊不清的问。
　　周言不答，脸色闷成了一片青。

　　“你再混……我把你锁……家……”周沐突然断音，立刻捂住嘴跑到里屋厕所连呕了一分多钟，中途因视线错乱还险些撞在门框上。

　　周言抿了下嘴唇，眉心拧成一团。谈城家里只有个姐姐，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过周沐的话以兄长的口吻训斥晚辈，最终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他认为没什么意义的说词。

　　“让你哥少操点心吧。”谈城看见周沐吐完直接倒在了马桶旁边，赶忙走过去轻缓的把他搀扶了起来，生怕动作一大他又开始难受。

　　“薛强不是你该接触的人。”半响，杨帆终于开了口，她点起一根烟用食指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他算半个毒贩。”

　　周言听见这话好像一点也不吃惊，脑袋却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越低越深。过了很久才若不可闻的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杨帆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姜旭和杨帆的故事会单独写在《融光》这部小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