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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支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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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师奉献出自己的面包和午饭,分给捂着肚子抱怨的同学。每一个人简单垫巴几口,下午的课不至于饥肠辘辘,分散注意力。
这是老师想出来的新方法。
补完课的同学回不了家,将要补课的同学来不了,与其大家坐在教室大眼瞪小眼,不如将明天上午的课移到今天下午,明天上午的课补上给今天下午来不了的同学。
短暂的午睡结束,窗外浓雾天气明亮不少,雨小雾淡,稀稀拉拉的雨滴击打玻璃窗,噼啪作响。
老师指导同学翻开上午没讲完的试卷。
令知音的试卷铺在桌面没收拾,她左手虚压卷面,右手两指夹笔,散漫的转动。
桌格里搁置的手机屏幕亮起,下一秒,节奏强烈的动感英文歌曲响彻不大的教室。
转笔的手微顿,她不紧不慢的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没有名字,她凝屏两秒,细圆的指尖滑向挂断。
“骚扰电话。”她解释道。
岑素静了一瞬,鼻音回应:“嗯。”
手机挂掉不足一秒,震动过后铃声再次响起。
岑素放下笔,“还是骚扰电话吗?”
“……”
“第二次打来了。”老师说,“可能是你的同学朋友,出去接一下吧。”
令知音抿抿嘴,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岑素望了两秒背影,垂下头,重新握住笔。
……
隔壁房间在教英语,令知音关掉铃声,快步走到门口才接通电话。
“什么事。”她口气不耐。
“姐!!”电话那头的声音稚气,没到变声期,奶音十足,“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话音落下,令知音才轻皱眉头,手机重新贴近耳边。
她压低音量,“我在上课。”
沈蕴藉不常给令知音打电话,最多的时候也就一天三四次吧。十次里八次她都有事,理由从不重样。
以往理由有:滑板pk、闹肚子和去北方玩,依她的性格,勉强有可信度。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知道她不想见他,但好歹没直接拒绝,还找了个有点靠谱的理由。
这次,竟然连敷衍都懒得想了吗?竟然说自己在上课???这他妈也太看不起他的智商了吧。
沈蕴藉深提一口气,“别以为你是我姐你就可以把我的智商抹去一个零。”
令知音不甚在意,甚至觉得自己慷天下之大慨,“我再给你多加两个零。”
沈蕴藉咆哮,“这智商是你说加就加的吗!!”
令知音提前有准备的移开手机,音落收回。
不是她想加就加,倒是她想减就减?
雨势方衰又盛,地面冒着硬币大的泡泡,土味激荡在半空。
“好好学习。”令知音拉下手机。
好好学习是每次通话的结束语。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沈蕴藉急了,“姐”字说了一半,鼻尖突地痒了,响亮的喷嚏回荡空无一人的楼道。
令知音这才注意到沈蕴藉说过的话,敛眉问道,“你在哪?”
一个喷嚏后力无穷,生拉硬拽出鼻涕,透明色的两条挂在人中。吸了嫌恶心,不吸又会淌到嘴里。
权衡再三,沈蕴藉拎出食指拇指,颤抖着快速抿掉,擦在镶有黑瓷砖的地面。
他止住想吐的冲动,眉梢倒挂,快哭出来了,“你家门口。”
十年之后,沈蕴藉成了刑警队大队长,见识过许许多多恶心的场面,出警时唯一一次吐了,是亲眼见着一名流浪汉,挂着两条流到嘴角的浓黄大鼻涕,可能是黏湿的感觉不太舒服,他伸舌头舔了一圈。还遗留了的那些,他大力吸回。
十多米的距离,沈蕴藉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咽鼻涕的沉重咕咚声。
从此后,沈蕴藉包里的手纸多了三倍。除了备给自己的那份,其余的,逢流浪汉、小孩子和贫穷老人就发一份。
队里人都打趣他是消鼻涕高手。
干净、俊朗、英明神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他只是一个淋了雨、浑身湿透、鼻涕每一分钟抿一条、在令知音家冷冰冰的大门前靠着、无比盼望令知音带了一包重量级手纸、给他擦!鼻!涕!的、可怜兮兮的十三岁小男孩。
令知音眉峰皱起,“你去我家干什么。”
他为了找她,淋了个透心凉也就算了,吃了个闭门羹也就算了,流一地鼻涕也就算了,到头来还要遭人嫌弃。
这是什么悲催的小可怜啊。
沈蕴藉鼻涕一抹,委屈巴巴,“好,我走!”
“……”
他振振有词喋喋不休,“不要以为是我想找你,还不是咱妈,说大半年没见到你了,想着一起过个国庆。早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我才不来找你呢,还没个好脸色。现在就是你哄我,你求我,我也不在你家门口待着了。”
外头瓢泼大雨无情砸向地面,令知音静默三秒,淡声道:“我这就回去。”
“别。”沈蕴藉侧头夹着手机,挤几滴衣服上所剩无几的雨水到抿黑的手指上,双指摩擦掉泥渍,神在在的说,“就让我在你家门口冻死吧。”
“?”
几乎是瞬间,令知音:“好。”
沈蕴藉:“???”
他只是傲娇一下摆摆架子,不是真心的啊。
“姐??姐!!”沈蕴藉吼的撕心裂肺。
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让他一下子慌成狗,no zuo no die,他成功把自己作回没人管的悲催小可怜了。
放下手机,想到沈蕴藉在她家门口欲哭有泪的模样,令知音嗤笑,腰板没直就学别人摆谱,这小子越学越下道,是时候教育教育了。
回到教室,老师同学一径盯着她看。令知音双手揣兜,不觉尴尬。
她回来之后,没有坐下听讲,而是收拾书包,有走人的架势,老师问道,“你家长来接你了吗?”
“没有。”书包甩到肩上,令知音答,“是我弟。”
“那你路上小心。”
她点点头,看向岑素,双目深深,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四个字,“......我先走了。”
从没听说过令知音有什么弟弟,岑素愣了一秒,扯过书包胡乱塞书,“我跟你一起去。”
迈开的步子一顿,令知音回过头,有些好笑的说,“我弟来接我回家,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使然,岑素脑袋一热,破口而出,“我、我跟你一块回家。”
岑素脸颊红红的,神情慌乱着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令知音心口一暖,折回几步到她面前,温凉的手轻轻揉搓她柔软的发顶,“我是回家,不是见阎王。”
岑素眼圈泛红,隐约间,令知音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手心向上落了颗糖,“好好听课,明天音哥给你带蜜桃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