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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路茫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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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珺见和那几个女孩子一起,早上起来啃了个硬馒头喝了点水就被姜牙婆带着继续赶路,为了防止逃跑,他们被姜牙婆拿绳子拴在一起。
就这样,沿路又绕道走了几个小村小县,再出来时,便又多了几个姑娘。就这样,一路到了京城时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
进了城门,眼瞧着街上繁华似锦,车马来往,乡下出来的哪儿见过,毕竟年纪不大,小孩儿心性,就多瞅了两眼,脚步便不由慢了下来。
于是一人挨了一巴掌,听着姜牙婆刻薄道:“快走快走,杵在这儿站桩哪,让人瞧着笑话,毕竟是没见过世面。再过两天,你们见世面的日子就长着哪。”
一排人便被姜牙婆赶着走,七弯八拐的钻了几条胡同,大街上的熙来攘往早已不见踪影,连人都难得见,来到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姜牙婆一把推开门,把人都赶了进去。
院子里站了个老头,半弯着腰,见到来人,嘴一咧:“老婆子,回来的时间挺准的啊。不过人怎么不多?”说罢又皱了皱眉,便转身走向院旁的一个小偏屋,开了房门。
姜牙婆回道:“要卖女儿的是很多,可惜上得上台面的没多少,收了要转不了手不是亏了,一路上还得供吃喝。就这几个我还都挑了半天呢,成色也没上佳的。”
接着吆喝:“还傻站着做什么,赶快进屋。”待人都进了屋便关门落了锁,这一天便这么过了。
又过了一日,傍晚时分姜牙婆和她老头子照例送了吃食,却没有马上走,围着转了几圈,然后拍拍珺见和其它几个姑娘,说:“起来,去洗把脸收拾一下,跟我走。”
被点的几个走了出去,在他们身后,“咔嚓”一声,门又落锁了。这一声,却也让珺见的心跳快了起来,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一直记得,在娘死的时候,那时娘一直睁着眼睛不肯断气,力气出奇大的紧紧握着他和姐姐的手不放,他和姐姐都知道,娘是放心不下他们。
李家三代上原是官宦家,考取过功名,于是便一直自认高人一等,也指望着后继有人,可惜后人虽也识文断字却实在是文采不过关,其后几代均无人出仕,门第也逐渐凋零。
读书人身无一技之长,只能靠着祖宗留下的老本,开了个学堂,找来几个夫子教书,不想却也还办得有模有样,也才衣食无忧。
到了珺见父亲李儒这代,原配夫人迟迟没有身孕,家里便张罗着要纳一房妾,李夫人心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岂知小妾竟是大着肚子进的门,容貌更是娇美。
李夫人这才知晓自己那个奉圣贤书的丈夫竟早已背着自己在外面胡来,心里更加怀恨,却偏偏气无处发,小妾有孕过门,是为李家留后,虽为原配却也是无话可说的。
小妾生产前,李夫人是天天烧香,名义上是求老天怜见,给李家留着一脉,实际上却是巴望着生个女儿好让她从此失宠。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诚则灵,果真给她拜下个女儿来,李儒也是对小妾明显冷落了,李夫人是心花怒放,从此对着小妾句句尖酸,处处发难,以为扬眉吐气。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女儿出落的像娘,益发标致,而且活泼讨喜,毕竟是自己孩儿,李儒往小妾住的偏院走动也渐渐多起来,更有一次中秋醉酒,进了偏院过夜。于是晴天霹雳,小妾竟又有孕了。
这次李夫人更是勤烧香拜佛,只是好运不是次次有,竟让小妾真的生了个儿子,李夫人的日子这下可谓是雪上加霜,心中更加怨恨,对小妾也更加刻薄起来。
同时为了能让自己怀有身孕,李夫人费尽心思,各种偏方试了个遍,终于让她功夫不负苦心人,在长子长到二岁时,成功的有了身孕,在李家也是能抬起头来了。
可惜的是,李儒是个书生,身体底子本就单薄,成天又夹在夫人小妾之间,耗心费神,一日忽然的变天让他淋了场雨,就此得了风寒,高烧不退,一病不起,拖了没几月也就去了。
此时李家二老早已作古,李儒一死,家里的当家主母自然便是李夫人,李夫人此时年岁也并不大,年纪轻轻又有身孕便做了寡妇,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当即便指责小妾命里八字不好,克得李家一门全死光了,只剩下她腹中遗孤和她这个寡母。
之后便将小妾母子全赶到了下人房,小妾也只是个女子,面对主母的责难也只能默默忍下,一心只想好好养大两个孩子,幸好两个孩子聪明听话,让她安慰不少。
如此又过四年,孩子一个长到八岁一个六岁时,小妾也终于因为受不住长期的折磨而一病不起,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临终时紧紧握着两个孩子手,不肯闭眼,盯着两个稚儿。
珺竹直抱着娘哭,直到那时的珺见轻轻的说:“娘,您放心,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姐姐。”小妾这才闭目追随她的夫君了。从此,那句话便也一直刻在了珺见的心里,他要照顾好姐姐……
于是他以那般小的年纪担下了大部分大娘扔给姐姐的活,什么最好的都要留给姐姐,尽管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珺竹也是一样,无比疼爱着这个与她互相扶持的弟弟,她知道,不如此两个人都没法活下来,这也是她这个姐姐的责任,只可恨自己永远那么没用,粗累活全被弟弟包了下来,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厨房偷偷藏些饭食或是在弟弟受伤时给他清洗包扎,她却不知道,正是这些小事让珺见更加地坚定自己要守护姐姐的信念。
直到那天,他听到了大娘吩咐下人去找牙婆,一时好奇,便躲起来听了下去,才知大娘竟是要将他最重要的姐姐卖到妓院去,只因为姐姐的容貌越长越酷似娘亲,不如此大娘心头的怨恨不会消除,迟早他也会被赶出去。
为了保护姐姐,年仅十岁的他在那两天里焦急不已,又不敢让姐姐知晓,也亏得他在下人堆里长大,不是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少爷,早已知晓人性逐利,急中生智下竟还是让他想出了法子,而且也已无路可退,只能咬牙一赌了。
于是他写了封书信,写明事情原委,嘱咐姐姐无论如何一定要照着他的话去做,小心地留心着大娘的动静,在牙婆来前狠心打晕了珺竹,小心搬到床上,细心地盖上了早已破烂的被褥,将书信放到了枕边。找了她的衣裙换上,顶替她被姜牙婆带走了。
想到此,他不由得叹口气,担忧姐姐那边的情形是否真能如他所愿,姐姐至此逃过一劫,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再多却也是无法可想。
“只要姐姐现在安全了,再苦我也认了。”珺见暗道。此时年仅十岁的他却不知,人世的黑暗远不止如此,更不知这一走他便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