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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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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北,一处僻静无名的别院里,里里外外被围了兵部,还有府衙的人。
在一处桂花树下,被掘出一个五尺深的坑,坑边上平直地摆了一具男尸,男尸从嘴唇断裂到喉咙,舌头没了,但是能看到错乱模糊的肉,应该是活生生被人拔下来的。
林沐阳的官帽由下属拿着,他绕着男尸兜兜转转,好几圈后,额角都是细汗,找来下属,大声道,“许婳呢,她人还没到吗?”
下属摇头,被林沐阳吼得瑟瑟发抖。
林沐阳是一早就被叫来这里的,到现在腹内空空,加上这件事不好处理,怒火直冲心头,“她奶奶的,叫她的人不是一个时辰前就去了吗,拖那么久,可别是耗子掉粪坑出不来了吧。”
“林大人,耗子掉粪坑可以打洞出来啊。”
许婳嘴里还叼着半个油馍馍,她一早脸都没洗,便被拉来这里看尸体,方在路边买了个油馍馍还没吃完,林沐阳派来叫她的人便一个劲催她,刚进门,便听到林沐阳骂她。
这会子,二进别院的园子本就不大,挤了仵作和林沐阳手下快二十个人,很拥挤。
许婳扒开人群,看到男尸下巴被扯断,青紫的脸,面不改色地吃完最后一口油馍馍,才把目光转向林沐阳,“林大人,这人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你觉得呢?”
林沐阳眉头紧皱,他对男尸并没有感到眼熟,反而是许婳刚才吃的油馍馍他很眼熟,金黄酥脆,估摸着是别院外走到尽头的徐家卖的。咕咕,他饿了。
“林大人?”
许婳见林沐阳走神,拍下他肩膀叫道。
“嗯,何事?”林沐阳肩膀抖下,见许婳离自己只有一尺近,鼻尖微痒,退后一步道。
“这人我认识,是太子妃娘家的一个仆人。”许婳道,“不过,咱俩是奉命调查黑籍的事,这里除了命案理应交给府衙的人去办,还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太子别院出了人命,别人都避之不及,唯独林沐阳这个愣头青,不仅一直逗留在这,还把她也给拉来了,许婳是真想不明白,以林辰锦的沉稳,怎么会教育出林沐阳这样地浮躁和呆板。
真是令人忧愁。
“这怎么叫凑热闹!”林沐阳没好气地把许婳拉到墙角,“为官者应正直担当,这事既然撞到我手里,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而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大人若是想独善其身,怕是不能够了。”
许婳一听,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当下把林沐阳打成肉扁。
正如林沐阳说的一般,现如今许婳和他是太子御令一起办事的,若是谁行事出了差错,另一个也难逃词咎。这本来是许婳拉上林沐阳的目的,却不曾想成为掣肘自己的石头,许婳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无奈,许婳只能妥协。
既知道是太子妃娘家梁御史家的仆人,林沐阳便让人去梁家送信,半柱香的功夫梁家人就到了,也确认这就是他们家十日前就驱逐出去的仆人。
许婳抓住“驱逐”两个字,忙问来的梁家大公子梁璞,为何要“驱逐”死者。
“许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必多言了吧,反正和此案无关。”梁璞反应超大,瞪圆双目,甩袖道。
见此,许婳更不肯放过机会,既然林沐阳要查,那她就查个彻底,且事关太子妃母家,那也是太子的舅家,指不定能掏出什么污糟,记太子一笔。
“梁大人不说,我们又如何得知这事和此案无关呢?”许婳口气恭敬,双眼眯眯笑起,有点欠揍。
“许婳!你别太得意忘形了,现在可是太子监国。”梁璞被许婳当着众人追问,脸面顿时下不来,他又不想告知原委,却也想不出来用什么好理由去搪塞许婳,只好发怒。
可梁璞的怒气,在许婳看来就是做贼心虚,她可半点都不惧怕,反而转头问林沐阳,“林大人,你说我问错了吗?”
这话一出,梁璞瞬间瞪了林沐阳一眼。
梁家是皇亲国戚,特别是梁御史这个国舅,能力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唯独这个嫡子不像他,口笨脑子也笨,只会拿梁家国舅爷的身份出来压人。
是以,林沐阳虽然惧怕梁家势力,犹豫时又被许婳激他不是要做敢担当的正直官吗,便点头同意了许婳的问题。
许林二人联合紧逼,而梁璞也是得了叮嘱不能将梁达被赶出的原委告出,可他的那点心思,在许婳面前就是写在白纸上的大字。
“怎么了梁公子,你不肯说,难道是因为这人就是梁家……”
“不是我们家杀的!”不等许婳说完,梁璞便大声吼道。
横行霸道惯了的梁大公子,以为声音大点,众人就会怕他,事实是除了许婳,其他人确实惧了。
许婳一步步走近梁璞,她和梁御史一样都是二品官,谁也不必给谁行礼,她自然更不用害怕一个生气了只会炸毛的小崽子,“那就请梁公子说说,梁家为何要驱逐死者,是他犯了什么事让你们梁家蒙羞了,还是说,让太子蒙羞了?”
话毕,许婳已经走到梁璞的跟前,她仰头看着梁璞由红到白的小脸,心里头便隐隐有了个猜测,只要她再加把劲,梁璞肯定撑不住心里压力全部托盘而出,可不等许婳再问,院里的其他人便被屏开一条路,赵俭来了。
“恭迎太子殿下。”众人跪下行礼。
赵俭让起来后,便踱步到男尸边上,瞄了一眼,叹道:“这院子是孤母后的陪嫁,从母后仙逝后,孤便不曾来过了,谁知会发生这样的晦气事。许婳,你这是这里官最大的,你来说给孤听,这案子是怎么回事。”
许婳眉头一紧,在没人注意到时很快又舒展开,“回太子,死者是梁家旧仆,据梁公子说的,这梁达在十日前便被驱逐出梁家,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许婳特意加重了原因两个字的语气,这案子本来可大可小,若是往日,许婳肯定不会为了调查一件案子而得罪权贵,但今时不同往日,直觉告诉她,这个案子很有可能会扯出更多有关太子的血雨腥风。
她太期待太子落马的那天了。
“哦?”赵俭歪头看向梁璞,“表弟可是有不能说的?”
面对太子询问,梁璞的浆糊脑袋直接瘫痪了,他想从太子的眼睛里看出点暗示,却什么也没明白,他是真不知道今天这事为何他父亲硬要他出面。
“梁公子,太子问你话呢。”许婳适时地插话道。
赵俭冷眼看了许婳一眼,瞧到她白皙的脖颈,心里不由想着,这般细长白嫩的脖颈,不知经不经得住他掐。
梁璞思绪如麻,干脆红着脸道:“梁达是与父亲小妾私通,才被驱逐的。”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就连见多识广的许婳,都不由为这个劲爆的八卦鼓掌下,太……有趣了。
而其他的吃瓜群众,更是一句话不敢说,恨不得当没听到梁璞的话一般。
要知道这可算是梁家的丑闻了,且梁家事大,还是皇家宠臣,日后若是晋阳城里有人嚼舌根这件事,眼下在场的除了太子赵俭,其他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当然,这里面没有许婳。
“梁达犯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梁家就是打死他都不过分,却只是驱逐他,这其中是还有其他隐情吗?”许婳可不是一个容易糊弄过去的人,立刻抓住了重点,质问梁璞道。
闻言,梁璞恨不得生扒了许婳,不过到底为何只是驱逐,梁璞并不知道,他也不是一个蠢笨到底的,“这自然是我们梁家宅心仁厚,不会打骂家奴,更别说取人性命了。”
许婳认可地点点头,梁御史做事谨慎,为官三十年,从没有掉人口舌过,可绿帽子这种事,放在哪个男人身上怕是都不能接受,她不信梁御史真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且梁达是被人拔了舌头失血过多而死。这里头,肯定还有其他许婳不知道的事。
站在许婳身后的林沐阳,从太子来起,便闭口不言了,听着许婳句句逼问,突然间,他竟觉得这个女人没那么讨厌了。
而特意过来的赵俭,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此番过来就是想把事情抛出去的同时,又撇清关系,便道:“孤还公务繁忙,听闻城南城西的黑籍还没处理完,怎么两位大人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看府衙办事。”
对了一眼赵俭阴沉的目光,许婳当即明白了,赵俭这是要把她和林沐阳从这个案子摘出去,让府衙的人去办,这样他才好从中操作。
许婳也不是个毛燥的,她知道和赵俭当面刚只会落人口风得个不忠的名声,既然赵俭要摘她出去,那便是要有其它动作,正好可以让许婳找出马脚。
和林沐阳退出别院后,路过油馍馍的小摊,许婳买了两个,分了林沐阳一个。
香喷喷的油馍馍摆在眼前,林沐阳却没了食欲,他转头看许婳大口吃的模样,有那么一刻他都要忘记这是晋阳城里最心狠手辣的女人,而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刚入官场的新人。
林沐阳放下油馍馍,问许婳:“今日梁璞不愿意开口,定是其中有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何要一再逼问,那可是太子舅家,你就不怕被报复吗?”
“怕啊,我最怕死了。”许婳认真地点头道,顺带大口咬下油馍馍,待吞下后,才道,“但林大人不是让我要做个正直有担当的官吗,我听着有道理,便这么做了。”
林沐阳急了,“我又何时让你去……”
林沐阳话说到一半,两人身边便停了一辆蛟龙马车,随性的太监嗓音尖利,“两位大人,太子殿下发现黑籍造册有些问题,还请两位大人去东宫一叙。”
太监说完,马车便缓缓前进,林沐阳害怕得拉住许婳的衣袖。
许婳抬头挥开林沐阳的手,心想太子这是要和他们秋后算账了,但她看林沐阳都吓愣了,有心逗他,凑到他耳边叹道:“林大人,这回咱俩怕是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