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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路见不平,自作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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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
老禅师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为了逃出寺院险些一把火将整座庙都烧了的孩子竟然回来了。
他遗憾没能阻止那孩子,更遗憾没能开化那孩子。说到底,稚子何辜?都是自己做的不够啊!
“快……快些起来。”老禅师多说了几句话有些脱力,觉清忙扶他坐下。
谈歌知道哑叔听不见,所以用手语转达了老禅师的话。
老禅师见哑叔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叹了口气,连念了许多声“阿弥陀佛”。
原来,哑叔年幼时曾是街上流浪的乞儿,因吃不饱肚子所以到寺庙中剃了头出了家,为的不过就是能活下去。
按理说既出了家就该六根清净,可哑叔他放不下尘世,数年之后便想还俗。奈何当时寺庙中的主持觉得既然入了空门,就该潜心修行,常伴古佛,之所以会生出妄念,就是自身不够虔诚,因此给哑叔多加了许多杂务。
哑叔当时才不过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日日吃不饱还要干许多重活,身子瘦弱直如七岁小儿。旁的僧人见主持不喜欢哑叔,便也明里暗里使坏欺负他,唯有慧海禅师一视同仁,时常为他说话。
后来,哑叔实在不堪重负,趁着夜晚守备松懈,一把火点燃了主持的院子,逃下了山。
再后来便辗转到了西域,遇上了谈九思,留在了芙香宫。
谈歌看哑叔对那慧海禅师敬重如父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计。
这慧海禅师如此年迈,却住在这么一间阴冷潮湿的院子里,可见寺庙中的僧人们也是盼着他早点圆寂。如此高龄,身子骨肯定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这时生了点儿什么病,哑叔于情于理是不是该陪床伺候呢?
天色渐晚,慧海禅师想留二人在寺中留宿,但谈歌计划已定,便没有留下。
谈歌顺着觉清小师父指引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寺院的大门,正待出去,却迎面遇上一人,看样子也正准备离开寺庙。
只消一眼,她便认出那人就是昨日坐在客栈角落里的那人。
那个男子约莫二十多岁,整齐的冠上没有插簪子,牙白色竹叶纹锦袍用一根玉色腰带系得一丝不苟,外面罩了件天青色的长褙子,腰间还挂着一条茶色的穗子。
他长得太过好看,但凡见过的人很难忘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要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也一样发现了谈歌,但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转身欲走。
“站住!”谈歌出声制止。
徐叔夜并没有理会,脚下步子不停。
“我让你站住!”
谈歌在丘慈王宫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有人敢如此顶撞她?当下心中不爽,抬手成爪去抓他的肩膀。
徐叔夜警觉非常,瞬间闪身躲开。
谈歌索性换另一只手,直取对方衣襟,徐叔夜抬臂阻拦,一个小擒拿将她扣住。
谈歌微微惊讶,没想到此人身手如此灵敏,也不再掉以轻心,抬腿反踢,逼得他松开自己。
谁曾想他竟先一步看穿了她的意图,手上用力,将她整个身体甩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谈歌双脚落地时,双手仍扣在他手里。
她的武功是七爷爷手把手教的,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败绩,这才刚入中原,便要输了吗?
谈歌面色微凛。
输?她的世界里可没有这个字!
手上钳制不松,对战的格局就打不开,谈歌凝神聚气,欲以内力冲破钳制。才一提气,便被徐叔夜强行按了下去。
谈歌望着完全被压制的战局,心下大惊,眼前的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这样打下去,她必输无疑。
如果此时能以他的身体为着力点,借助后空翻的惯性将他甩出去,或许还有翻盘的希望。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结果……就有点诡异了。
谈歌那一脚没能踩在徐叔夜的胸口上,正抬在半空时,徐叔夜见招拆招,双手猛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去,那条腿就直直地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就有点尴尬了。
徐叔夜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结果,脸色比她还精彩,五颜六色的。
正考虑着如何化解这种尴尬,便听一个和尚大叫一声捂住眼睛“,施施施施主,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们不能在这里做做做……做这种事情啊!”
徐叔夜的脸色顿时黑得像炭,双手一松,谈歌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谈歌吃痛,张口欲骂,一抬眼,人都快走出视线了,忙追了过去。
“你跑什么跑,你给我站住!”
徐叔夜的耳根如火烧一般,脚下步子飞快,半刻不敢停歇,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了。
谈歌见状也加快了步子,一来二去,两个人倒像是在山道上赛跑似的。
那山并不算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二人就一前一后到达山脚。
那山临着一大片湖,白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到了晚上,湖面上多了几艘游船。
五色的灯笼挂在船头,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阵阵河风拂过,一股朦胧之感油然而生。
二人沿着湖岸向前,忽见前方堤边似有几个人影,定睛一瞧,却是程松雪他们。
“谈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走到哪里都能遇得上。”程松雪笑着朝她走来。
不待她回答,一声爆喝传来。
“你他妈没长眼吗?看不见这儿有人?”.
原来是“疲于奔命”的徐叔夜不小心撞上了正从靠岸的船上下来的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上还挂着一把大刀,此时正醉醺醺的,连站都站不稳,说话都大着舌头。
徐叔夜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径直要走。
“你撞了大爷我,连个屁都不放,你几个意思啊?”那醉汉摆了一副找茬的架势,叉腰挡在了男子面前。
“滚开。”
徐叔夜低低地开口。
程松雪循声望去,不用想也知道那粗鄙的汉子要倒霉了。
那醉酒的大汉虽扛着一把大刀,样子唬人,但脚步虚浮,不用想就知道是个草包。
是以程松雪一点都不担心这个草包能把眼前的俏哥哥怎么样。
宋天敬可没有程松雪那样敏锐的观察力,在他眼里,那是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大汉在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公子。
想他一个正直热血的少侠,怎能允许这等事情在眼前发生?所以他一个跨步上前,指着那醉汉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方才我们可都看见了,明明是你喝多了站不稳撞了人家,还好意思在此口出狂言,真是不要脸!”
醉汉一听勃然大怒,“哪里来的小杂种,也敢来管爷爷的事?”
“哼!少在这里满嘴喷粪,你这嘴巴这样臭,今天本少爷就用这湖水给你洗洗!”
宋天敬说罢便向醉汉袭去,一指点在了醉汉握着大刀举在空中的手腕上。
那醉汉立刻如雷击一般痉挛不止,大刀脱手而出,“当”得一声掉在地上。
恰好那醉汉的同伴此时正从游船上下来,见自己人与人起了冲突,也不问缘由,提了刀就奔过来,朝着宋天敬一阵乱砍。
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与醉汉相似,想来可能是同一个门派的。
那群人腰间的大刀除了看着吓人,事实上没有一点用处,宋天敬一个人才用了不到十招,便将对方七八个人全部打趴下了,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一阵呻吟。
“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得罪我们飞虎帮!有种就报上名来!”一个年级稍大的汉子捂着生疼的胸口恐吓道。
本想报出来历吓吓对方,结果宋天敬一听是飞虎帮的,直接笑弯了腰。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派呢!原来是飞虎帮啊!你们帮主陈大年昨日还捧了根百年人参送我,说让我帮他在我爹面前美言几句呢!怎么?今日就全忘了?”
帮主此行带了根百年人参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那人参的用处,这会儿听对方这样说,心里一下没了底,试探地开口道:“你……你究竟是谁?”
宋天敬笑够了,道:“想知道?回去问你们帮主去!”
七八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极为精彩。
“还不滚?”宋天敬懒懒道,吓得那帮人捡了刀赶忙一瘸一拐地跑了。
“还飞虎帮呢!这会儿啊成一群废虎了!”
正笑着,孟进之走了过来,“子瞻,天水城毕竟是行云镖局的地界,咱们行事须得有分寸。”
宋天敬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连他老爹的话都不听,偏偏很受孟进之的管束。见他这般说了,也就闭了嘴,不再挖苦飞虎帮了。
旁的人不知道,拥有江湖第一情报网的君子门程松雪却很清楚。
飞虎帮原名叫飞虎寨,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组成的山寨,因着寨主王虎偶然间得了个机缘学了一身好刀法,飞虎寨才渐渐有了名气。
王虎有了身份地位之后不想再背着土匪的名头,于是将飞虎寨改成了飞虎帮,做起了陆路上的生意。
王虎在时,飞虎帮曾一度险些跻身二流门派。
可惜王虎死得早,他儿子年纪尚小,还未曾学了他的本事,再加上帮内的互相争夺,飞虎帮急剧衰落。
时至今日,在第三任帮主陈大年的带领下,飞虎帮终于成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帮派。
打完之后宋天敬才想起这场冲突的导火索,四处张望着找人时才发现人早走了。
宋天敬摸摸脑袋,心情有点复杂。
按照话本子上的套路,对方不是应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感谢他一通,然后他再潇潇洒洒一拍胸脯说几句江湖套话的吗?现在这个剧情,不太对吧?
孟进之见到谈歌也站在河堤边,三两步走上前道:“谈姑娘也出来游玩?”
在客栈的时候人多,没能与她单独说上几句话,孟进之原还有些失落。
谈歌急着追上徐叔夜问清楚,不欲与他多言,只道:“随便走走罢了。”
“天色已晚,你一个人走在路上怕是会不安全,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谈歌完全无视了孟进之眼里的温柔,摆摆手随口道,“不麻烦了。”
言毕而去。
孟进之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谈歌后来追过去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徐叔夜的影子了,遂猜他应该是回了客栈,在忍受了客栈掌柜八卦的表情之后,弄来了他房间的号码。
他的房门没锁,里面却也没有人。
哼!就不信你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