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梦叶

21、十九．我们的爱

　　谁都不能阻止他的突然闯入。
　　“莲荣？”病床上的金发少女怔忡不已。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追着男人进来的莲美，抱歉地望向病房里的莲华、莲宝：“对不起，爸爸他知道了。”
　　走向病床，推开碍事的少年，男人阴郁地暗下眸色打量起她。
　　“爸爸。”莲华冲身上前，双手搭在莲荣的肩头，想拉开他。而莲荣甩开他的手，手肘往后狠狠一撞，击中了莲华的侧腰。
　　“哥哥！”眼见莲华吃痛地单膝跪下，莲美担心地跑了过来，扶住他，“你不要紧吧？”
　　“别管我，不能让爸爸带走她。”莲华强忍着痛楚支撑起上半身。MD，老家伙竟然下手这么狠，他有作为他们父亲的自觉吗！
　　而男人已经走到床边，弯下腰，双臂圈住正欲四处躲藏的少女。
　　“不要，放手！”少女挣扎着乱踢乱咬，但男人不闪也不避，任由她的贝齿咬在他的手臂上，粉拳落在他的胸膛上。
　　直到她打累了，哭累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大混蛋！”
　　等不到男人的回答，或者说，男人用他的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干干脆脆地拔掉她手背的吊针，一把将她拦腰抱离，动作蛮横粗鲁，却不难发现其间的小心翼翼。
　　爸爸还爱着妈妈。跌倒在地上，神情狼狈的少年并不意外，真正超出他想象的是，这个男人竟然爱得那么深，其程度只怕不远远低于自己。
　　“如果是爸爸的话……”少年看向另一边的深受重创的大哥，对方心领神会地接道：“艾姚，不，妈妈就危险了。莲美，莱蒙在外面吗？”莲华转向身边的妹妹。
　　莲美不确定地说：“刚刚爸爸冲进来的时候，莱蒙好像没有跟过来。”那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父亲身上了。
　　“啧。”这下糟了。莲华沉下俊颜，“莲美，你马上通知警察……”
　　“不行。”尽管她很厌恶父亲，但是通知警察的话，会成为丑闻的。再说，如果艾姚真是妈妈的话，她忍心父亲背上“诱拐”的罪名吗？
　　“是的，绝对不能这么做。”莱蒙好整以暇地走了进来，冷冷扫了一眼屋里的莲华和莲宝，“放心，我已经派人跟踪他们了。不过，你们如此简单就被撂倒了，太令我失望了。”
　　双手嘎然握紧，关节咯吱作响。可很快，英俊不凡的男人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偏仰着头，性感完美的薄唇，勾勒出浅笑的弧度：“他再怎么不是，依然是我们的父亲。我想这一点，不止我们了解，你了解，艾姚，呵呵，我们的妈妈也了解吧。”
　　说不出的嘲讽。
　　莱蒙，你心里可比我们清楚。
　　谁都无法替代父亲在妈妈心中的存在。
　　无论安姚，还是艾姚，她们都深深地爱着莲荣。
　　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为此苦恼吗！

　　看看屋里为情所困的三个人，潇洒俊朗的优雅男人，秀丽清澈的柔美少年，还有一位极富异域风情，高大俊挺的金发酷哥，莲美抱头，这该不是在拍电影吧。
　　“莲美，我可以进来吗？咦，大家在啊，艾姚呢？”门外探头探脑的紫发男孩，帅气阳光。
　　抽动嘴角，莲美手抵着下巴，叹了一声：“唉，全员到齐了。”
　　惟一的可惜，女主角早被人掳走了。

　　飞驰的法拉利红色跑车。
　　沉默弥漫在车上的两人之间。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说点什么吧。”低哑的嗓音似曾相识，在她的心湖激起了一阵迷雾。
　　“我们现在要上哪儿？”以前她也是这么问他的。
　　轻笑。
　　“你干嘛笑得这么猥琐！”她有些羞窘。
　　“十年了，一点都没变。”把他诱惑人心的魅笑说成“猥琐”，普天之下只有她了。
　　恼怒地别过脸，口气凉凉地说：“彼此彼此，我不在的日子，你的情史是不是又增加了不少？魅力不减当年啊。”
　　“没办法，谁让女人见了我都变得很热情。”耸耸肩，不引以为意地说。
　　“哼，那是她们没有认清你的真面目。”自私阴险的大混蛋，大坏蛋！
　　目光灼灼地斜睨住她：“这么说来，你看得很清楚喽。”
　　炙热的视线，害她的身子霍然僵硬。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她不甘示弱地瞪向他：“当然了，我早看清了，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下次，我一定擦亮眼睛，找个更好的男人！”
　　“所以就和莲宝接吻，怎么和莲华也试过了？还有你那个金发管家！”阴寒下脸。明明想拿话刺激她，该死的，不提他亲眼目睹莲宝的那次，一想到他们可能吻过她，甚至干过她，是他快受刺激死了！
　　闻言，小脸顿时惨白得如同失去血色，咬住朱唇：“既然你都认定了，问我干吗。”
　　“……”急刹车。
　　“喂！”她差点撞上挡风玻璃，“你有没有搞错！”突然就停车，吓死人的！
　　低吼，男人硬拥她入怀，她奋力想推开他，但他已俯身吻了她。
　　粗暴的，毫无温柔可言的掠夺式的吻。
　　久久，到身下的可人儿被吻得快断气了，男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红肿的唇。
　　“混蛋！”小手想也不想地朝他的俊脸挥了上去。
　　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魔魅的男人，妖魅的笑：“我会让你打第二次？”看来他的惩罚力度还不够，小东西依旧有力气打人。
　　“你！”魔鬼！魔鬼！魔鬼！她感到悲哀，替自己感到悲哀。就算被他残忍对待，她仍然无可自拔地爱着这只魔鬼！
　　美丽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
　　“别哭。”大手托住她的小脸，熟悉的触感，和以前一样，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结果，反而惹她哭得更厉害了。
　　“乖，前面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那种话。”投降，他投降还不行吗。
　　“还有呢。”她抽泣了几声。
　　“我不应该强吻你。”
　　“还有呢！”
　　“……”
　　他抓过她的手，将它拍向自己的脸：“随便打，打到你消气了为止。”
　　“笨蛋！”抽回手，埋首进他的胸膛，她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哭死你最好了！
　　修长漂亮的手掌摩挲着她香软的金发，其实他在赌她舍不舍得下手。
　　小家伙，不是说早就认清我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了。
　　最后还是上了他的当，着了他的道。
　　他可爱的小家伙！

　　当莱蒙接到手下的报告，风风火火地同大家赶来时，往车内一看，见到的就是这么奇异的一幕——少女半趴在男人的身上，俨然睡着了。而男人，深情款款地望着少女熟睡的容颜，双臂占有性地紧紧环抱在她的腰际。
　　有多少年了，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温柔得如此令人心碎的表情？莲美，不仅是她，身后的莲华、莲宝都在心里问自己。
　　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根本不懂得爱，原来不是不懂得，母亲走的那一年，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可以去爱的对象。

　　……对不起，我的孩子……
　　……爸爸没法去爱你们……
　　……尽管你们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但我做不到，做不到像爱她一样的爱你们……

　　“他真的好自私。”莲美终于明白了，不知不觉地流下泪，“他只能爱一个人，简直就是……”呵，没心没肺的自己何时也变得爱哭了？
　　“混蛋。”秀雅的少年，灰眸里的沉痛。为什么？为什么！妈妈她，至始至终选择了这样一个混蛋。
　　小姐，你的选择，这是你的选择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莱蒙，将誓死捍卫你的幸福！金发男子专注地凝望着车内少女安宁的睡颜，握紧了双拳。
　　唯独莲华静静地站着，一脸漠然，他冷眼旁观似的，睨望表情各不一的大家。
　　他是最早一个知道的。在父亲从他身边夺走陈茜，那一刻，他便知道了父亲，除了母亲，无法再爱任何人。
　　当然父亲同样清楚，他找了和母亲最相像的陈茜，亦或是对父亲不爱他们的一种报复。
　　所以，互相伤害的最后结局，不过是认清了最爱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

　　艾姚家的别墅。
　　换上莱蒙为她准备的最后一件衣服——绯红色，泡泡袖，及膝的雪纺纱小洋装。
　　“对不起，莱蒙。”少女不敢面对莱蒙，深爱自己的莱蒙，“我真的没办法放弃爱他……我爱他。”她爱莲荣，她做不到不爱他。她对莱蒙的亏欠，恐怕只有来世才能偿还了。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看。”梳妆镜前，莱蒙熟稔地替她系好与衣服同色的发带，“你是我最美丽的公主。”
　　“对不起，你是一个好人，莱蒙。”旋身，踮起脚尖，在他的颊侧印上一吻，“我会永远记住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爱你。”
　　“你不用安慰我，但谢谢你说的这些。”已经够了。他比她更清楚她的心。
　　“这是唯一的方法，你带走我的身体。而我的灵魂要留在我的孩子身边。”她重复了刚刚作出的决定，为的是不让他，不让自己后悔。
　　“去吧，他还在等着你。如果你去晚了，他会杀了我。”莱蒙点点头，微笑地将装扮好的少女往外推：“别回头，姚，走你自己的路。”
　　挥挥手，告别这束让他依恋的阳光。
　　回眸，笑容璀璨。
　　谢谢你，莱蒙，谢谢你对我的爱。
　　揉着被她吻过的脸颊，金发男子眸光柔柔地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抹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再无法触碰的地方。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自己不放手。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未曾伤害过她，至少，此刻他无需因为过往而不得不放手。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承受失去她的绝望，也不愿让她承受和他相似的痛苦。
　　时光若能倒流……

　　别忘了，和我约定的时间。
　　我将带走你的身体，而你的灵魂就留在你最爱的人身边吧。
　　这是莱蒙，你忠心的仆人，惟一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Farewell, my little princess, farewell.
　　（再见了，我的小公主，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