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林紫绪

2、第1节

　　午夜将近，香岛市最豪华的K‘S夜总会，此时正客似云来。大门外，负责迎宾的六名英俊BOY，身穿华丽的双排扣欧式长袍，戴着雪白的手套，以熟练地手势引导着不断驶进驶出的车辆。当车子在正门外的弯道处停下，另有早就等待在一旁的泊车小弟迎过去，替客人开车门，再接过递来的车钥，将车子泊到地下的停车位去。
　　这些负责在大门迎客的美少年都佩戴着耳机，不时与地下停车场的保安联系着。K‘S夜总共有三层的地下停车位，怎奈生意实在太好，常常“车满为患”，需要时时注意调配车位，以期让来的客人安心进入。
　　当迎宾的BOY们看到一溜各色的名车驶近的时候，他们显然认得这些车子，立刻统统迎了过去，端正地站好，夜总会的大堂经理从大门内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匆匆赶出来，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湖水绿银底的阿斯顿•马丁DB5、黑色的德托玛索Pantera、鲜红色的法拉力Maranello和柠檬黄色的Testarosa、蓝色的兰伯基尼Diablo、香槟金色的水星Custom、白色的保时捷的Boxster和银色的Speedster……长长的车龙停在了车道上，各式各样的名车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谁？谁会拥有如此多的名车，先不要说数量，单是颜色就足够拉风。
　　BOY们赶上前去拉开车门，先下车的是数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美貌少年，其中一人看起来年纪稍长，一头银色的及腰长发衬着黑色西装异常醒目。跟随在银发男子身后下车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成熟男子，下车的一霎间，他的黑发被夜风吹起，男子抬手拢了一下，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BOY们整齐地向白衣男子鞠躬行礼，男子看也不看，微扬着头，径自向大门走去，大堂经理恭敬地尾随着他。当一众人穿过夜总会一楼的宽敞前厅时，在这里的人不由都向他们行注目礼，那些黑衣美少年已经够吸引眼球，再加上一黑一白两个成熟的英俊男人，一时间人们都不知道该看哪一个才好。
　　“哎，是什么人？”等到这群人乘上电梯，一直在大堂看热闹看得都忘记离开的某位客人出声问道。
　　“你不知道？”他旁边有人搭腔。
　　“是谁？是这里的‘少爷’吗？穿白衣服那个，那模样，那身段，啧，是第一红牌吗？一定是！”客人用肯定地语气说着。如果不是这里最红的牛郎，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噗……”旁边的人笑出来，“嗯，红？该怎么说呢？他的绰号可是——夜之帝王！”
　　“哇，帝王！”男人用夸张的表情重复着，“是最顶尖的牛郎吗？一定很贵吧。”
　　旁边的人笑道：“他，无价的。再说，就算有价，也无市。”
　　“为什么？”男人留恋地看着电梯处，“怎么会没有市场，这么迷人，肯定有大把男人捧着钱拜倒在他脚下！”
　　旁边的人不由转脸瞪向说话的男人，“哎，你在说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啊。穿白衣服的人是莫语非，莫氏集团的总裁，香岛市最大的娱乐集团的老总，这间夜总会就是他的！那群黑衣美人是他的保镖。”
　　“啊……”男人张大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夜之帝王……”
　　旁边那位知道内情的男人看着身边人惊讶的模样，笑道：“……还有，他呀，可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
　　“狐狸……帝王……”
　　香岛市居住着许多妖兽，其中有一部分族群在这里生活已经超过百年，数个大的妖兽族群已经具备了规模和影响力。狐狸家族的莫氏就是这样的一个族群。狐狸们世代从事情色业，本埠开埠以来这个行业归为合法，更让狐狸们有了从业的基础，现在，莫氏已经拥有香岛市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夜总会、夜店和情人酒店。莫氏现在的族长——莫语非，更是得到了“夜之帝王”这个称号。
　　莫语非大踏步地走在长廊上，脚下的名贵地毯隐去了足音，身后，他的保镖们亦步亦趋。看着表情严肃的莫语非，K‘S夜总会今晚的值班经理对于集团总裁突然到来这件事显得非常慌乱。看着他深深弯腰行礼，并且陪在身边上楼时不时取出手帕印汗的模样，莫语非在心里鄙视。果然族中长老们推荐的人材就是上不得台面，所以他管理的夜总会才总是发生一些意外情况，还得由高层人士出马摆平，笨蛋！
　　坐在顶楼会议室马蹄形的办公桌边，莫语非挑起眼帘，略带不屑地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毕恭毕敬，又显得有些畏缩懦弱的男人，然后语气冰冷地吩咐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最近的经营业绩书，拿给我看。”
　　“是，是！”
　　小心地递上文件之后，经理半弯着腰，后退着退出了办公室，只留下莫语非和站在他身边的黑衣银发男子。关上大门，经理轻呼了一口气，随即又用畏怯的目光看了一下在门外站着的美少年保镖们，说了一句：“我去工作了，”然后匆匆退开。
　　房间内，易乘风站在靠近窗的地方，警惕地扫视着室内的角角落落，同时对莫语非说道：“我记得你不喜欢来这里。”
　　莫语非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啊。”
　　“那今天为什么要来？”身为莫语非身边最忠实，也是跟了他最久的保镖，易乘风对这个捉摸不定的狐狸多少有些了解，他奇怪于一向自我又唯我独尊的莫语非为什么会愿意到他不喜欢的地方去。
　　“不知道……想来就来咯……”莫语非语气非常随便地说道。站在一旁的易乘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以为莫语非今晚结束工作之后没有回公寓休息而是突然下令到这里来，无非是想看看这个没有经由他任命，而是被莫氏长老们推举的经理——在见到他时的窘相。不想与长老们再次交恶的莫语非妥协了，同意由那个男人来管理这间莫氏旗下最大的夜总会，可是，这并不代表莫语非承认了他，经常性地、出其不意地来巡视——挂着巡视的名义实际上就是挑三挑四借机找碴——就是最好的证明。
　　莫语非把玩着手中的笔，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随意地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报告。报告上的数目字是一个让莫语非觉得虽然不满意，但是却还不至于低到让他以此为理由把经理叫来训斥诫愓的程度，他抛下手中的文件，转而欣赏起窗外的夜景。
　　“不回去吗？”易乘风垂下眼帘瞄了一眼腕表，轻声提醒道。
　　“再等一会……”
　　莫语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继续留在这里，为什么要说“再等一会”。今天从傍晚时分起莫语非开始心神不宁，有种莫名的烦燥，他想不出是为了什么，最后，随着一种本能在结束工作之后又跑来K‘S。明明知道是该回去休息了，可是，内心的潜意识似乎不停地在说道“等一下”，“再等一下……”
　　K‘S夜总会外，一群年青人勾肩搭背从人行道上走过，似乎是要为了什么事而一起去吃宵夜庆祝，边走边嘻嘻哈哈地说笑，互相打闹着。迎宾的BOY们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路人，可是当他们看到了那群人其中的某一个时，阅人无数的美少年竟然呆了，定定地望着那个人，随即，少年的脸上泛起红晕，一直目送着那群人走远。
　　“看到了吗……”一个BOY问另一个。
　　“嗯，看到了……”
　　“好帅……”
　　“是啊……”
　　两名BOY几乎忘记了工作，痴迷于刚才经过的陌生人的英俊容貌，直到有其他同事招呼他们，这才从惊艳的状态中清醒，重新投入工作。
　　走过的那群人中也有了小小地讨论。
　　“哎，刚才那地方，肯定很贵吧，听说是本市最有名的夜总会……”
　　“不许去！”
　　“我随便说说，你紧张什么。”
　　“刚才那迎宾的门童是在看我们的教官吧。”
　　“哈，肯定是！”
　　被称作“教官”的男人语气温和地反驳道：“不要乱说。”
　　“教官，他们肯定是在看你，你这么帅……”
　　“是啊，是啊。听说那间夜总会是狐狸妖兽开的，像我们的教官这么有男人味儿肯定能迷死那一票专门迷别人的狐狸，哈，我们的教官才是真正的万人迷……”
　　男人没有再反驳，他知道这些小家伙们只要一打开话匣子肯定就不会停，以沉默回应反而能比较快地让他们转换一个新话题。果然，见教官不吭声，其他的人又聊起了别的。

　　K‘S里，原本一直沉默静坐地莫语非突然站了起来，简单地命令道：“我们走。”习惯了莫语非这种无常脾气的易乘风立刻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办公室。
　　“回去吗？”电梯里，易乘风问道。
　　“不。”
　　“那你……”易乘风真的有些不解了，已近午夜，莫语非不工作，又不回家休息，也看不出他打算到哪里消遣，他到底想做什么？
　　“陪我游车河，兜兜风。”
　　莫语非这样说着，脸上却并未流露出轻松的表情，易乘风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他知道问不出答案来，于是什么也不说，径直坐上驾驶位。
　　“去哪里？上半山好吗？”既然要兜风，自然是上山俯看香岛市的夜景来得好。
　　“不，往前开。”莫语非扬了扬下巴示意。
　　前方是夜色迷离的街道，街灯似河流，一直伸向远方。莫语非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就在这望不到尽头的夜色中的某处，那里有他所有心事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