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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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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心中认定了小儿子在骗她,这时听了砍手砍脚,扔河里喂鱼的话,更觉得儿子是在诓她,心里失望之极。
这个小儿子是没救了。
遂厉声喝道:“你这个孽障!到底想要怎样?难道真要把咱们沈家掏空了,叫我这个老婆子,老了老了再出去要饭不成?!”
“娘,也不用去要饭。儿子已经把房契找到了,只要娘把地契拿出来,应该也就够了。”
“什么?!你,你,你你已经把房契偷走了?!”老太太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得亏被小丫头扶住了。
“是啊,娘,房契我找到了,只是地契怎么都找不到。风总管说,光房子不够。”沈建志也不知是急还是吓得,满头满脸的汗,挣脱了身后压着他的大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前膝行了两步,求告道:“娘,您再救儿子这一次吧!儿子也不是故意的,儿子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娘,你放心,等以后,以后儿子一定想法子把家产都赢回来,您老人家先委屈一阵子。”
沈老太太气得都快晕过去了。抚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儿子是要不得了。就是她再心疼,也要不得了。
真要把祖宗的基业都交出去——在她的手上交出去,她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老爷子,更没脸见沈家的列祖列宗。
就当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吧!
老太太心都要碎了,咬了咬牙,艰难地说道:“自今日起,将沈建志逐出家门,他是生是死,都与沈家无干。沈家的宅子……”房契已经被不孝儿子偷走了,怕是拿不回来了,老太太闭了闭眼,“要想拿到地契,除非从我老婆子的身上踏过去!”
沈建德悄悄走到老太太身后,扯了扯母亲的衣裳,悄声提醒:“娘,这可是飞鹤斋的人。”
老太太成日在内宅,哪里知道飞鹤斋的厉害,还以为只是一个大一些的铺子呢。她厉声道:“不管他是飞鹤斋还是飞天斋,总不能不讲王法吧!娘已将建志逐出家门,他的事与沈家再无相干!”
这些人可不就是不讲王法!沈建德心里想着,却是没敢说出口。
就听老太太又说道:“反正娘已是将近七十的人了,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黑风淡淡地笑着:“老太太也算是有胆气了。”冲着手下人一扬下巴,“给他松绑。”
沈建志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臂,刚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就被人拖了过来,将双手摁在了桌子上——老太太身前的桌子上。
黑风依然浅浅地笑着,声音不急不缓:“老太太不是说与这个人没有关系了么?今日,在下就给老太太演一场戏,让老太太亲自看一看,这人彘是怎样做成的。”
说着,目光转为厉色,朝着沈家众人扫了一圈。
被他这目光一扫,沈令玉身上一寒,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人的眸光冰冷,竟似从地狱里走出的煞神一般。如果说他能用目光杀人,沈令玉都不敢怀疑。
“先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剁了,剁完手指剁脚趾,咱们慢慢儿演。”
他的话音刚落,手下人手起刀落,沈建志的一根手指就滚落到了地上,鲜血溅得满桌子都是!
老太太眼一闭,晕了过去!
黑风依然浅笑着,吩咐道:“将这宅子前后都看住了,一个人都不许出去,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飞鹤斋的了。”
八日后。靠近城墙根的一座小院中。
沈令玉站在院了里,将粗布的棉花被子搭在绳子上,轻轻拍了拍,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空,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
丫环花球扫完了院子,放下笤帚跑了过来:“姑娘,我来晒,您去屋里歇会儿吧。天热了,晌午日头毒,仔细晒黑了。”
沈令玉自嘲的笑了笑:“花球啊,如令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了,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哪里就那样娇贵了。”
“姑娘说哪里话来,要不是姑娘您,我,我前两日就被卖掉了,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花球眼圈红了红:“在花球眼里,姑娘永远是我的主人。”
沈令玉知道说不过花球,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可给你发不起月钱啊。”
“花球不用姑娘发月钱。花球还可以去做活计,挣钱给姑娘花呢。”
沈令玉笑了笑。哪里有下人出去挣钱,回来供养主子的?
里头屋里,沈令璟与小厮扶良正在摆|弄桌椅,李氏在一旁指挥着。
“把桌子放到这个窗下,日头亮,不坏眼睛。”
“好嘞,娘。”
“阿璟,把这个柜子抬到里头屋里,放衣裳方便。”
……
沈令玉摸了摸荷包里仅剩的五两多银子,看着母亲与哥哥忙碌的样子,心想:没关系,钱没了可以挣,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安安康康的就是好的。
那天,老太太晕了后,飞鹤斋的人就看住了沈家人,不让出去。倒是也派人去请了个大夫来,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再也没能醒来。
沈建德一看母亲去了,本是想要借机闹一闹的,只是被那些黑衣人扭住说要砍手指,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
那些黑衣人也不算太过泯灭人性,倒是允许老太太在家中发丧,只是把沈家的人都集中到了灵堂看了起来,不许往外传递东西。
黑风给的期限是七天,发送完老太太后,就将沈家人都赶了出来,下人也都发卖了。
走时只许带两身衣裳,连首饰都不让带。即便如此,黑风还说差了五千两,还是看在沈家刚死了人的份上,暂且不提,以后还是要沈建志还的。
二房院里的两个下人,小厮扶良和丫环花球倒是逃过了这一劫。只因沈令玉早就把他们二人的身契发还了,并且正式在官府消了藉。
扶良和花球从小服侍沈令璟和沈令玉兄妹,两人年岁相当,一来二去,就好上了。李氏本来打算等女儿成婚后,就给他们二人完婚的。发还身契算是给他们成婚的恩典,这样,以后他们的孩子就不是奴仆出身了。
因此,两人就只算是沈府雇来的人,那些人排查清楚之后,就放他们出来了。
沈令玉本想着,自己家如今也用不起下人了,就让他们二人自己过活去的,二人却是死活要跟着,情愿不拿工钱,
沈建德先前嚷嚷着分家,如今却是没家可分了。一出了沈府,三房人就各奔东西了。
胡氏本打算投靠娘家的,沈大伯却是不愿,怕人说自己是吃软饭。他说有朋友愿意帮忙,带着家人去了朋友借给的一个小院。三叔早就跑没影了,三婶无奈,带着孩子子回了娘家。
沈令玉一家无处可以投靠。
外祖家倒是也在京里,只是李氏的亲娘在她七八岁时就过世了,李父几年前也没了,如今李家当家的是她的继母。往年过年时,李氏回娘家拜年,继母都是爱搭不理的,如今她们落了难,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接济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家人背着小包袱走在街上,李氏愁得只掉眼泪。沈令玉等左右没人时,才偷偷告诉母亲,自己在衣裳夹层里藏了一百两银票。
沈令玉有个毛病,身上总要带些钱,不然就会浑身不自在,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将省下来的月钱,还有平日里过年过节得的赏钱攒了下来,虽不多,这些年下来也有了一百两银子。她把银子换成了小额银票,放在贴身衣服的内袋中,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一家人在客栈住了一晚,然后找了中人,赁到了这处小院子。这是一个三间的小院,带东西厢房。虽说位置有些偏,都快出城了,不过倒是挺干净,家具也有,虽然旧了些,都能凑合着用。
又买了几个人的铺盖,锅碗瓢盆、米粮调料等用品,一家人也算是安顿下来了。
只是一百两银子,花得也只剩五两银子,一串铜钱了。这还是现在已是初夏,一天天热起来了,不用买太厚的被褥,也不用买炭烧,不然只怕还不够。
房租已经交了半年的,这半年内不用操心,但家里有五口人,总是要吃饭的,这五两银子,就算是再俭省,只怕也花不了三个月。坐吃山空总是不行的。
沈令玉想,她得想个法子挣钱了。不求大富大贵,总要衣食无忧才行啊。
沈令玉边想边到了厨房,准备打点浆糊,一会儿把窗户糊一下。
“阿玉,你快过来,你哥哥说他以后不去学堂了!”李氏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了哭音了:“就是日子再难,也得念书啊,不然娘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他可是状元郎啊!”
沈令玉放下勺子,进了屋。就听母亲说:“娘知道家里没钱,可是娘可以绣些绣品去卖,还可以替人洗衣裳挣钱。”
“娘,我书都没有了,怎么读。再说了,马上就到端午节了,这节敬到哪里去弄?”沈令璟道,“我算学学得不错,我想去当个帐房先生。”
“不行!”李氏前所未有的强硬,“这么多年来,你父亲悉心教导你,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考取功名。这书一定得读,银子娘来想办法。”
沈令璟梗着脖子道:“娘能想什么法子?绣花、洗衣裳又能挣多少钱?再说了,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让母亲和妹妹养?反正,反正我不去了。”
李氏见儿子铁了心,知道他倔,只好对女儿道:“阿玉,你快劝劝你哥哥。”
沈令玉有些为难。她知道,哥哥早就不想读了。
哥哥其实并不是读书的料子。他虽然不笨,先生教过的书,他都能背下来,可是让他写些策论之类的文章,他就一头雾水。
他喜欢算术,也喜欢鼓捣一些药材、香料、胭脂之类的东西,喜欢把各种东西搅合在一起,看看能生成什么。沈令玉觉得哥哥要是生在现代,没准儿能当个数学家、化学家之类的。
但这是古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母亲希望哥哥读书,她也能理解。
“娘,你别着急,哥哥也是心疼您,怕您累着。反正祖母过世,哥哥得守孝,明年也不能应试,不如先想想法子,等挣到了钱,哥哥自然就去读书了。”
自从沈父去世后,沈令璟就到和熙书院读书了。每年的束脩,还有节敬,也不少钱呢。李氏想了想,光凭自己绣花、洗衣,怕是挣不到那么多钱。也只好点点头,又发愁道:“只是,怎么才能挣到钱呢?”
沈令玉想起了自己留在傅家的嫁妆。
祖母去世,傅家别人都没来,只有傅夷信在老太太灵前磕了个头。走时还跟沈令玉说,母亲恼了她,不让她再回傅家。还说他会说服母亲,早日来接她。
沈令玉当时只顾着伤心,也没理他。
沈令玉想,傅太太以前就嫌弃自己坏了名声,如今自己家也败了,她只怕巴不得自己与她儿子和离呢。
“哥哥,你明日去傅府一趟,直接去找傅太太。到如今,她必会同意和离的。等拿回嫁妆,就有本钱了,咱们盘个小铺子,不就挣到钱了?”
李氏急道:“那是你的嫁妆,以后家里穷,再也给你办不起了,你还是留着,以后也好再嫁个良人。”
沈令玉囧了,母亲现在还想着让她嫁人呢。“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眼前这一关就过不了,还嫁什么人。难道娘不想让哥哥读书了?”
李氏左右为难。
“好了,就这么着了。”沈令玉拍了板。只等明日拉回嫁妆来,典当了,就能去看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