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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约稿定制剧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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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东后还政!”
底下的数十位大臣分散在殿中,都围着柱子,作势欲撞,一边齐声悲道:“臣等,愿以死谏!”
撞撞撞!既然要死谏,干脆全一头撞死好了!
东后坐在帘后,胸膛隐忍地微微起伏,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半分。这些人分明是在逼她,却还要作出这幅为她所迫的模样,她可不信这些人当中有谁是真敢撞上去!可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死谏”,他们死也好,不死也罢,她若敢不顺了他们的意,恐怕明日便有她暴政夺权之名流传,他们可就能光明正大地逼宫来了!
她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那还是她出嫁时从母家带出来的,她的母家乃是镇国公一脉,父亲镇国公更是开国功臣、三朝元老,若非他重病在床,这些人又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围攻她?今日她也不至于连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人都没有了。
她瞥了一眼龙椅之上,小皇帝的眼神微微闪烁。
“诸位都是世代公卿之家。”东后慢慢地开了口,“在朝堂之上,这样乱糟糟的,未免有失风度。还是说诸位……是在公然蔑视皇权?”
众人彼此互看一眼,都有些隐怒,只不过东后既然这样说了,他们若是再闹,蔑视皇权的大帽子他们却是担不起,于是只好退回各自位上,拱手道:“臣等不敢。”
“陛下尚幼,对于朝中之事不堪烦扰,哀家心疼陛下,这才暂代朝政,只想着等陛下及冠,再把这些国事都交给他。”东后垂下眼,面上显出几分悲切,“怎么想,我这一番爱子之心,到了诸位大人眼里,竟成了图谋不轨了?”
“哀家以往参禅的时候,听人说见心见性,所见外相皆为心中所想,诸位卿家即见我如此,莫非——”
这帽子越扣越大,众人只听她借势压人,心中愈发不忿,个个都跪下来,齐声解释:“太后多虑,臣等不敢!”对于这位东宫太后却是愈发不喜,不过到底是秋后蚂蚱,也就蹦哒这一会儿了。
几位朝中元老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冷笑。
东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今日众臣集体死谏,事情早已成定局,她自是无力回天,却也不好叫这些混帐落了好,不狠狠发泄一下,她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小皇帝轻轻开口劝她:“诸位大臣也是忧心政国社稷,只是行为激烈了些,母后就别与他们为难了。”
东后脸色稍霁,伸手在他肩上轻抚,直到小皇帝的面色慢慢变得僵硬,这才施舍般地开了口:“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那就听陛下的吧。哀家今日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身后侍候的宫人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扶着她起来,与她一同步下台阶,撩开那道已经垂挂了数年之久的帘帐,缓缓地消失在殿内。
她的仪态身姿依旧威严挺拔,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属于这位东太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
不日之后,便是中秋佳节,因为良妃有孕,因此今年的宴会布置还要更加喜庆几分。
宁昭玉方从慈宁宫出来,她向来不喜带婢女随侍,而且再有半个时辰便要开宴,即便此时夜里深凉,而她身边却连个为她加衣的人都没有。
时维三秋之半,宫里的桂树已经徐徐地绽了,桂子香气弥散在这座宫城之内,说不清是温馨还是凄凉。她慢慢地在小径上步着,并未如何在意夜里的凉风,只是还在想着方才在慈宁宫内,东后与她讲的那番话。
她自十五岁入宫,一进宫就是正宫娘娘,执掌凤印。当时皇帝才只有十二,他是由西太后抚养长大的,对于她这个东太后的侄女自然是诸多戒备反感,而且东太后垂帘听政,就更让他怀恨在心,两人也不过只维持着面上的相敬如宾而已,这么多年来,两人连说过的话拢共也没几句。
现在东后被逼还政,镇国公重病,小皇帝就对她连面子上的和睦也怠于维持了。
方才在慈宁宫里,东后拉着她的手,问自己怨不怨她,她说:“不怨的。”
她是镇国公府上的嫡长孙女,父亲是户部尚书,母家与开国太祖元后同属一支,姑姑又是当朝的东宫太后,京城贵女无数,又有谁的身份能显赫过她?
在十五岁之前,她因为这个身份得到了太多寻常人无法想象的恩荣,那么往后的日子即便孤寂些,也怨不得谁。
宁昭玉脸上浮出零星笑意,她方才一路沿着小径前行,并未注意方向,此刻回过神来,竟是已走到了御花园的边沿,从锦簇花木间已经能窥见通明灯火,与来来往往布置的宫人的身影。她个性要强,是绝不愿意让旁人窥见她内心那些伤春悲秋的。
只是还不等她悄悄退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后娘娘?”
她回过头,身后站着的女子面容温婉秀美,衣裳的料子也都是最上乘的丝绸,柔柔地遮掩住她已然微微隆起的下腹。宁昭玉看着对方眼里映出的明亮灯影,唇角温和地向上扬起:“原来是良妃来了。”
良妃轻颔臻首,对她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她,眼中不自觉地流出无限欢喜,只期期艾艾道:“离宴会还有些时辰,皇后娘娘不如与我一同在御花园先逛一逛?”
宁昭玉的目光落在她的下腹,摇了摇头:“更深露重,良妃既然有孕,还是注意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动了胎气。”
“那我们就在旁边的凉亭里坐一坐?”良妃眼中露出几分祈求,“绿碧和青梅带了手炉,不会冷的。”
月下看美人,更添三分味,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本来就秀美无害的容貌就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就连宁昭玉也难免心有不忍,只好答应下来,这才叫对方重新笑了起来。
小小的香炉在亭中燃起,良妃自从有孕后,便愈发得到皇帝宠爱,连烧炉的炭也精细得很,是将外国进贡的瑞炭碾成碎屑,再用蜂蜜捏合成双凤形状,烧炉时还要用白檀木铺在炉底,好叫它一尘不染。仅看这一点,便比她这当皇后的还要金贵。
良妃身边跟着的婢女已经被她打发去四周守着,亭中只留下她们二人寂寂无声。良妃这才小声唤她:“阿玉……”
她的上身微微前倾,因为宁昭玉的冷淡而显出些急切委屈,眼里也蓄出一点泪光:“阿玉,你不要生我的气。”
宁昭玉微微一笑,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都快为人母了,怎么还这样爱哭?要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看着良妃的脸上因为她的动作而晕起一层绯色,又依恋地用脸颊蹭蹭她的手,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们一个是不受皇帝待见的皇后,一个是风头正盛的宠妃,包括皇帝在内,谁都以为她们两个该是彼此敌视,明争暗斗,可事实上,她们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女,一个是户部侍郎之女,不说关系有多亲厚,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良妃从小就喜欢粘着她,长大后也是这样。她父亲教导她很严格,平日里行为处事都是恪守规矩,不敢有半分出格,也不善与人争斗,性情温软胆小,能坐上妃位,其实都是宁昭玉明里暗里护着她的结果。
良妃性情淑均,即便如今得宠,也不曾有过过河拆桥的举措,宁昭玉一方面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一方面又觉得荒诞。
她的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良妃身上,良妃满面晕红,眼睛里光彩熠熠,春水满池。
这不是对待姐妹的态度。
“伏月。”她难得叫了良妃的名字,对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片欣喜,宁昭玉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却仍是慢慢说下去,“你是陛下的妃子,就要好好侍奉陛下,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良妃不解地看她。
宁昭玉心中不忍更甚,她把手从良妃手里抽出来,对着那张明显不安的脸轻轻开口:“女子性阴,男子性阳,一阴一阳方生大道,若是双阴并行,岂不是乱来?你说是不是?”
良妃脸上的血色立时褪了干净。
“阿玉,我……”她着急地站起来,想要去抓宁昭玉的袖子,因为动作过于急切,险些踩中裙子绊倒。宁昭玉扶了她一把,将她带到石凳上坐好,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你有孕在身,凡事就要小心些才是。”
那只精致暖炉已经快要橪尽,她换来婢女添上新炭,又将暖炉往良妃身边挪了挪,然后缓缓起身:“中秋宴也快开始了,我先行过去,你在这里歇一歇,暖暖身子,之后我再差人来叫你。”
良妃苍白着脸,两只眼惶急地盯着她,却被她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宁昭玉还把婢女都叫进来,然后才离开,虽然是贴心的举动,可是恐怕却是怕她纠缠才这样——有人在,她总是不敢多做些什么的。
宁昭玉这边暗暗解决了一桩“风流债”,心里也是很不得滋味,入了宴之后也没多说话,只是坐在软榻上静静看着诸位大臣陆续进场,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吩咐宫人去唤良妃,却被小皇帝抢先差了人过去。
那内侍领了命下去,没多会儿就折回来了,身后却是没有良妃的身影。
小皇帝道:“怎么?”
内侍恭下身子答道:“良妃娘娘方才在御花园受了寒气,怕于龙嗣有损,已经先行回宫了。”
小皇帝点点头,吩咐道:“去叫两个太医过去看看。”然后低头看向下面的诸多大臣,面上也忍不住有些欣喜,抬手称道:“诸位卿家不要站着,入座吧。”
他毕竟还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又初揽大权,尚还不能学会那套宦海里的权谋心计,虽然有心作沉稳姿态,却还是会有些情绪外露出来,都写在脸上。
宁昭玉看得无趣,视线在场中随意游移,落到另一旁的贞妃身上,忍不住凝了一下。
贞妃徐招影,是南康郡主在皇帝十六生辰宴上带来献舞的舞女,因为形容明艳身姿姣美,便被皇上留在宫内。贞妃身为一名舞女,背后自然不像她们一样,有着错综复杂的势力网,叫皇帝每每与她们相处时总顾虑颇多,因此也格外得陛下喜爱。
但这位贞妃娘娘,最叫人瞩目的却是她嚣张放肆的性子,气性一旦上来,便是连皇帝的面子也敢落。不过美人明艳,即便有些小性子,也能被看作是情趣一类无伤大雅的特性。而她既然连皇帝也敢坦率直言,与她这个皇后,自然也就更没什么顾忌了。
就像眼下,贞妃被皇帝叫去献舞,还不忘想要拉她下水:“我一个人跳没意思,皇后娘娘才艺双绝,想来也是能歌善舞的,不如与我一起?”
小皇帝的目光也转向她,眼里带着明显得好奇与恶意。
宁昭玉面色微沉,缓声笑道:“贞妃入宫时日短,恐怕还不太清楚宫中的礼数规矩,此处都是外臣,寻常妃子跳舞助兴是陛下仁慈,可本宫身为东宫之首,一国国母,除了陛下,谁有资格要我跳舞、看我跳舞?”
她嘴角噙出一抹冷笑:“贞妃今日看来只有自己独舞了。”
贞妃也听懂她话里话外的奚落,当即不高兴了,扭身就回到座位上,下巴一扬,气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不便献舞,我虽然只是个妃子,但也觉得自己是有身份的人,这舞我也不跳了!”
说完就把头转过去,也不看皇帝的脸色,自顾自地盛了酒来喝。
小皇帝被她们两个这样一闹,自觉失了面子,脸上顿时不太好看,他想叫贞妃服个软,可贞妃根本不看他,愈加羞恼之后,只能憋着气重新招了坊内舞姬上来献舞,这才算缓和了场内气氛。
他无处撒气,只好将气撒到一向看不顺眼的宁昭玉身上,两只眼睛看着场内,举着酒杯慢慢啜饮,口里却是冷冷淡淡地自语道:“牙尖嘴利。若是良妃在,就不会这样,仗着自己的身份就目中无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宁昭玉听到。
宁昭玉也不想受他的气,当即笑道:“我与陛下互为表里,我的面子也代表着陛下的面子,我若下去跳舞了,和陛下亲自给大臣们献舞有什么区别?”
她这样一说,小皇帝就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只好猛饮一口,装作没有听到。
酒过三巡,待到月上柳梢时,这宴会才算是散了,小皇帝自觉受了气,甩就直接离开了,宁昭玉只能吩咐了宫人收拾残局,然后才找人要了一盏灯,自己拎着往宫里回去。
高树低草在地上投出狰狞暗影,四周都静悄悄的,哪怕宁昭玉并不相信鬼神之说,此时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着身后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声音,可回头看去,又没有人影。她心中惴惴,额上也渗出一点薄汗。
“刹——”
身后乍起一声尖啸,宁昭玉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一抖,下一瞬就被一个重物给压趴在地上,手里提着的宫灯也摔落出去,滚了几圈,停在不远处的草丛,堪堪映亮她面前的一小片路面。
黑暗的环境里,对声音的感知就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宁昭玉能听见身后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就在她耳后喘息,微微湿润的吐息扑打着她的耳膜,带来一阵战栗。她努力平复着激烈跳动的心脏,那怪物却伸出舌头在她耳后轻轻舔了一下。
宁昭玉浑身的寒毛都要炸了,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
这样一挣扎,她才发现那怪物的力气并不如何难以撼动,虽然比她力气稍大,但挣扎之下也能留出些空隙。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动作愈发激烈,有几次几乎要将那怪物掀下去!
怪物似乎是被她激怒了,制住她的手微微松开,然后不等她趁机逃离,就猛地掰住她的肩膀一扭,将她翻了个身,变成仰面朝上的状态。
“别动!”
怪物狠狠开口,竟然是个颇为好听的女声。
宁昭玉眉头猛地一皱,借着那一点点昏暗的光看轻了她的脸,顿时气急:“徐招影,你做什么!”
这个将她压在地上,把她吓的半死的“怪物”,却原来是方才在宴会上与她闹了不愉快的贞妃!
徐招影被她认出来身份也不怕,脸上的表情很是无所谓,哼道:“吓你啊。”
宁昭玉简直要被她这幅理直气壮地样子气笑了,不过既然知道对方是人,还是她认识的人,恐惧感也就消散很多,一直端着的从容表情也重新出现在脸上:“贞妃还是三岁小儿吗?玩这种幼稚把戏。”
“别作出这幅样子,虚伪死了。”徐招影两只腿夹住她的身体,上半身挤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乱动,然后伸出手糊在她脸上,把她从容淡定的笑容全揉下来,这才松开眉头,回答她的问题,“幼稚不幼稚,你不是也被吓到了?”
宁昭玉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现在动也没法动,说话也说不过她,已经完全落进了下风,只觉得难堪得很,恼道:“你放开我!”
徐招影道:“不放。”
宁昭玉瞪她,又不好挣扎,她的手被夹在两人上身之间,随便挣一挣就能感受到对方发育良好的柔软胸脯,虽然同为女子,也不由觉得很是羞耻。徐招影似乎也看出这一点,顿时笑起来:“咱们这算不算秽乱后宫?”
“你胡说什么!”宁昭玉简直被她的口无遮拦震惊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胆大妄为、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交流,“这里人来人往,你这样压着我,不怕被人看见?”
徐招影无所谓道:“被压的是你,丢人的也是你,我怕什么?”
宁昭玉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徐招影点点头,却仍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似乎还没想好之后要怎么打击报复自己,于是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晃荡。
“你先松开我,有什么不满咱们站起来再说。”宁昭玉作出了一点退让,却听得身上的人忽然道:“我发现你长得很好看。”
“嗯?”
宁昭玉被她这句话弄得懵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想要毁她的容?她正惊疑不定间,眼前却是猛然一黑,随后就感到一个凉凉的唇瓣贴了上来。
“你虽然说话刺人,但嘴巴居然很甜软哎。”
身上的人语气十分惊喜,不等宁昭玉从这突然的袭击中反应过来,便再度压下,还无师自通地将舌头伸了进来,吸吮地津津有味。
宁昭玉:“唔——!”
即便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满心满脑也只剩下了两个字: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