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梨花》临明而忘

3、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师傅告诉我，张旭出门游历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不开心，因为我要待在梨园里，随时等待着皇上的召唤，为王公贵族表演歌舞。
　　时间兜兜转转，院子的梨花树发了好几条新枝，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也做了师父。
　　我却总还是喜欢坐在那株梨花树下，一碗一碗的喝着梨花酿。
　　还是那对银碗，用的久了，有些陈旧的印记。
　　十二娘问我，为什么不换一对赏赐给我的玉碗，我却总是不回答她。
　　十二娘是我的弟子，和师傅捡到我一样，也是被我捡回来的，她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的，有点像我当年的样子。
　　只是她的身边，少了一个总叫她喝酒的少年。
　　石桌上的字迹我始终留着，现在已经擦洗不掉了，张旭的名气仿佛也渐渐大了起来，有来梨园拜访我的骚客，竟然也能认出桌上是他的字迹。
　　只是，这平静的日子总是不足够的，天下乱了。
　　我不记得那年到底死了多少人，也不记得大明宫和梨园究竟遭遇了多少，我记得那天我正在宫中，皇上和贵妃早就已经不在了，我只是去探望新交的朋友，她叫江采萍，如果说有个更令人熟悉的名字的话，那就是梅妃。
　　我喜欢她的惊鸿舞，便常常同她一道，她也喜欢喝梨花酿，和张旭一样，我非常开心，总算是有一个肯陪我喝酒的人了。
　　只是那日之后，她的魂魄也就同她的那片梅林一道安歇在充满血腥气息的大明宫之中了。
　　我匆匆逃出了那座华丽却可怕的宫殿，没想到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有些衣冠不整，好像赶了许久的路，我抬起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回来了啊。”
　　我不由自主的说道。
　　张旭摸了摸我的发髻，拉着我跑回了梨园，带上了小小的十二娘。
　　十二娘没见过张旭，但是也懵懵懂懂的随我们跑，我们弄了两匹马，一路逃到了终南山脚下。
　　“回去？”我看着他翻身下马，似乎是在辨别方向。
　　“嗯。”张旭看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去当年隐居的那个山谷的路径。
　　这里很久没有人走，已经被荒草完全淹没，好在我们还骑着马。
　　“师父，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小小的十二娘害怕的攥着我的一角，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血和死人，十二娘的脸色早已煞白。
　　“回家。”我说道。
　　“家？”十二娘有些不懂。
　　“对，我们的家。”我策马，随着张旭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小径。
　　其中有些路已经断了，我们之后从杂草丛中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太阳西斜，月光洒满山谷。
　　远远地，已经能够看见过去山谷的模样，那里很久没有人住，但是依稀能看见房屋的轮廓。
　　“十二娘，你看，到家了。”我远远地指着山谷里的院子，露出了笑容。
　　十二娘从我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观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