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鸦》龟苓蜜

3、3

　　后来，有一天，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季岚回到了季家，他娶了妻。
　　这几年师兄朝着一代大侠的路上越走越远，我自是知道他有一天会娶妻生子的。那样的一代武林英雄怎么会等着做杀手老婆呢？然而我的心还是痛了一半月，那几日见我越发的痴傻了，老朱看不下去，拉我去了妓坊。然而无论身下是何人，是男是女，过了兴致我的心依旧是干巴巴空唠唠的。老朱见我此番模样一狠心便又花了大价钱请了织乐妓坊的头牌姑娘锦娘为我解忧，记得锦娘那日只弹了半首曲子，我便泪流满面的醉倒在了她的裙边。
　　依稀之间听到他们说：
　　“朱爷，这位公子是位性情中人……只是不知他怎会如此为情所苦”“哦，没啥，他老婆不要他和别人跑了，来来来，锦娘再弹一首，哄他好好睡睡吧”呵呵，老朱，你安慰别人方式真与众不同，我这求不得，到了你嘴里却成了空辜负，真是笑死我了。不过也好，起码在老朱嘴巴里，师兄终是当了一会我老婆，也该、知足了。
　　往后我时常找锦娘听琴，她的琴音似有洗心去煞的功效，我越来越不想杀人了，反而开始浓浓的思念起我那老娘酿的那些酒。于是我在妓坊旁买下一间酒馆，也不知是想娘酿的酒了还是想娘了，我易容成老妇人的样子开始了自己酒馆老板的生活。
　　我的酒馆叫不俊小馆，除了热辣刺激的不俊，我还照着老娘教我的方法酿了另一种温和些的甜酒，取名不香。渐渐的买不香来喝的人比不俊多了，不俊酿的自然就少了。有时候，记忆中曾今叫做里不俊的杀手的过往也渐渐开始模糊。
　　最近不知怎么的突然出现了许多卖桃子的小贩，他们挑着扁担排着队往城中某位小有名气的侠客家中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季大侠受这位侠士邀请来此处解决山匪滋扰百姓的事情，他便携夫人来了此地，不料夫人近日突然病了，找了大夫才知道季夫人已有身孕。这几天季夫人害喜的厉害，特别想吃桃子，可偏偏此地桃子都不合她的胃口，侠士为表地主之谊已经偷偷吩咐了，谁能献上季夫人爱吃的桃子就赏他卖一年桃子的钱财。
　　我大约知道这位季夫人想吃什么样的桃子，于是借了锦娘用来冰镇荔枝的食盒，连夜去了猎山后山，采了七八颗还有些青的桃子仔细放在铺好干净棉花的里层，外层放了一指粗的冰块，装的结实稳妥之后慢慢运回酒馆。取出时桃子正好是刚刚熟的样子，仔细装了个食盒提着，又打扮了老妇的样子叩开了侠士家的侧门，笑着对里面的小厮说道：“听说季家娘子爱吃桃子，老身的家门口恰好有颗野桃树，特地摘了这些果子。因不孝子原来受过季大侠的恩，所以麻烦小哥，务必收下，让娘子尝尝合不合胃口，也算我们母子一点心意”
　　仅过了几日，季家的轿子就落在了不俊小馆门口，轿子出出来一位面颊丰腴的少妇，季夫人为了几颗桃子亲自过来致谢，可见这女子的确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见季大侠确实忙来陪怀孕夫人走一趟的时间都没有。季夫人何等温婉，我看着眼前这位笑的温柔的夫人心想任谁是她相公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那师兄果然命好。
　　自那日之后，我的心结似乎有一丝松解，恰巧老朱在北方的生意最近有些麻烦，我便写了张店主家中有喜的字条贴在酒馆门上，启程去了漠北。
　　漠北的美酒，胡姬的舞蹈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就要砸下来的天空都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半大的胡人孩子名叫阿达的。因我有次喝的醉了恰巧有小股盗匪来打劫的时候我使出了猎山的武功，不一会就削下了几个劫匪的头。阿达从此对我崇拜不以，这趟货送完的时候还专门带我去了他家喝酒，临走时阿达的父亲送我了一把金色的短匕首和一条葡萄藤，他说在我们胡人这里只要身边有了这两样东西就能活，就能快快乐乐的活！说实话他拍我肩膀拍的我的肩膀快麻了，但我喜欢他讲的话。在漠北呆了快一年后我回到了不俊酒馆，那根葡萄藤我种在墙角，没费多少功夫居然就活了。回去之后我懒得扮成老妪了，对四邻只说老娘身体不好，回老家休养了。这天晚上我拿着自己在漠北酿的葡萄酒翻入织乐妓坊找锦娘，进了妓坊才知道锦娘准备选婿了，我问锦娘要不要我给她赎身，她却淡淡回绝了。
　　一天夜里，酒馆没几个客人，我正准备打烊。锦娘的贴身丫头绫绫突然抱了一包东西跑来了酒馆，她不顾酒馆里其他人的眼光一把抱住了我。少女抖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哭着叫我救姑娘，我自知情况不妙，赶忙将她藏在暗格里，把喝的烂醉的酒鬼一起扔出酒馆，关了大门，飞入妓坊。
　　可我还是去迟了，到的时候锦娘只剩下一口气，她用颤巍巍的手抓着我的衣服，双眼以失去的焦距，但脸上却很平静，她对我说：“公子，人各有命，得不到的锦娘也不强求。只是若有一天江湖能重现叶襄风采，那该多好。”
　　叶襄，全世界都忘记的名字，一位弱不经风的女子却记得。
　　回到酒馆，仔细问了问阿绫事情经过，才得知原来锦娘姓金原是一位读书人家的独女，不料家中财物被奸人惦记，一夜之间竟被灭了门，为了报仇锦娘委身于青楼之中，最近她终于查到了仇人的消息，准备借招婿的名义报仇可惜刺杀不成，反被那奸人察觉了。
　　锦娘原是可以告诉我的，但她没有。
　　我知道她是让一个叫叶襄的江湖侠士帮他，而不是一个酒馆老板，也不是一个冷血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