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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我躺在雪地中,看着漫天的雪花,一片片地飘落在我的身上。
我出生在一个农家,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昧的信奉着吉凶。我出生时,头上稀疏的几根白发使他们认定我是个不祥之物,以至于在我来到这个人世后的两个时辰里,他们都在商议如何处置我。
于是我被放在一片雪地中,他们在临走时替我裹好了被子,那个该被我称作母亲的女人还掉了几滴眼泪——并非是完全无情的人啊。
没有关系,我等待着,等待着命中注定的邂逅。我甚至不会感觉到冷,因为——雪是暖的。
多年后的我对于这一段的回忆完全模糊了,只是仍然记得雪是暖的。
又是一个白雪飘零的冬天,我站在村外树林中的雪地里,伸出两手无比欣喜地迎接着这来自上天的问候,那么的素雅,那么的洁白。
“小雪,你又跑到这来了,不怕冻病吗?”贺伯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那场雪中,我被月河村的一对夫妇收养,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过世了,是贺伯伯收留了我。
“怎么会呢?雪是暖的。”我笑着,回过身,却在见到贺伯伯脸上的表情时,笑容凝结了。
“小雪,你知道,咱们村里每一年都要送一个女孩给河神作祭品,今年、今年他们抽中了你。我已经向村长求过情了,可是——”
终于轮到我了吗?
可我还在等啊,等那命中注定的邂逅。
看着贺伯伯犯难的脸,我笑了。
“不要再说了,我去。”
以牺牲少数人达成的妥协来保全多数人,似乎是长久不变的法则,无论这样的妥协有多愚蠢。
三天后,我被抬到了月河洞 ,村民们向着香案顶礼膜拜,我看着那黑漆漆的大洞。深邃的洞口犹如一张贪婪的大嘴,一年又一年的吞噬着年轻的生命,不知有多少如花笑靥湮没于此,而这就是我的归宿?
就在此时,忽然一人闯了进来——是住在我家客栈里的那个哥哥呢,他怎么会来这儿呢?
听着他为了救我和村民起了冲突,我心中暗暗感激,但是毕竟没有人有这个勇气来破除百年来的陋习,村长一声令下,我被扔进了那个大洞。
洞其实并不深,可我仍被摔得浑身作痛。那个哥哥也跟着跳了下来,他替我解开了缚身的绳索。
“这位……哥哥,你怎么也下来了?”我问道。
“姑娘,你知道吗?你们所膜拜的河神其实是个妖物!不过你放心,我会打败它的,以后你们村里就再也不用送女孩子来当祭品了。”
看着他坚定地表情,我有些黯然:其实村中谁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大家宁可这样做来换得短暂的安宁。
“是吗?原来河神它——”我看见了赫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怪物,“小心”二字来不及出口,他就被那怪物摔了出去。
这就是月河村百年来供奉的河神?它长着一张有着人的五官的脸,身体是个鱼的模样,周身抱着鳞片,散发着腥腐的气味。我们长久以来奉若神灵的河神就是这样的怪物?!这真是无情的讽刺啊!
虽然明知难逃一死,我在惊恐之下,仍然朝相反的方向逃去。忽然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缠住了我。我回头看去,这竟是它的舌头!看着那朝我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那让人窒息的腥味熏得我一阵恶心,而心已经惊恐到了麻木。
就在此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它突然把我扔了出去,我的头撞在了洞壁上,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那位哥哥正在我身边。他这样对我说:“姑娘,你不用再当祭品了,那个怪物已经被我打跑了。来,我送你回去吧。”
“是吗,谢谢你。”我费尽力气站了起来,头还是有些晕晕的。
“我叫陈靖仇,你呢?”
“于小雪,咦,你的手……”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道伤口。
“没什么,大概是刚才的妖怪弄得。”
我轻轻抚过他的伤口,一道白光从我的手指闪出,那道伤口在白光的笼罩下消失了。我笑了笑,这和我的白发一样,在村民眼中都是妖异的象征。
“这是鬼谷道术阿!你学过吗?”
什么是鬼谷道术,看着他惊讶的脸,我摇了摇头。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月河村中,遍地死尸。
贺伯伯,隔壁的李大娘,还有常来找我玩的小虎,你们怎么都……
那个妖怪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连声怪笑道:“月河村的人竟敢找人来暗算我,这就是他们下场!”
我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乖乖的让它吃掉,这样大家就不会……
我看着陈哥哥和那个妖怪打了起来,我看着它毙命于陈哥哥的剑下。
这时,不知躲到哪里去的村民从四面围了过来,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稀听出他们责怪我们毁了村庄,叫骂着要我们离开。
贺伯伯死了,没有人再肯收留我,村中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有一种预感,我要和故乡永别了。
别了,我拿静静的淌着河水的故乡。
别了,我拿飘零着白雪的树林。
我跟随着陈哥哥开始了旅程。
陈哥哥告诉我说他是前朝陈国的皇子,他的父母在一次起义中丧生了。他是被他父亲的旧部救出来的,并被他收作了徒弟。在他师父过世前,将这一切告诉了他,要他收集伏羲琴、昆仑镜、女娲石、神农鼎、崆峒印来列出九五之阵光复陈国,另外对于他的杀父仇人,他只知道,当年还是个少年的他曾以一剑击毙了十万大军,他长着一双妖异的瞳眸。复国、复仇,这一切都成了他肩头的和心上的重担,这和本性淡薄随和的陈哥哥很不合适。
我跟着他旅行,仅是因为这冥冥中的缘分,只不过短短的几日,我就觉得他像我的亲哥哥一样。然而对于他复国的重任和复仇的使命,我并不怎么关心,甚而隐隐约约的希望他能放弃,上一代的恩怨不该成为他的宿命。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说,毕竟我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他——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在没走出月河村时,我以为我和那些被当作祭品的姐姐们的人生是悲哀惨淡的,但当我走入这个人世时,我才发觉我不过十大千世界的一颗浮尘。外面的世界远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四处是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在经营着惨淡的人生,四处都在上演着大同小异的悲剧。正应了那句宁作盛世犬,莫为乱世人。
可是神呢?我们自古以来膜拜的神呢?除了冷漠的看着人世间浮沉和悲剧的上演之外,他们又做了什么?
这日我和陈哥哥来到一座小镇,无精打采的人们,荒凉的市镇,一片萧条。
我们来到一家客栈投宿,在等饭菜的当,陈哥哥问我:“我昨天教你的心法口诀都领悟了吗?”我点了点头,他笑道:“小雪,你很有天赋呢。”
自从我们开始旅行,陈哥哥就在教我武艺和鬼谷道术,我不喜刀剑一类的利器,故而选了一个铁环作为兵刃。但说来奇怪,同样的道术,我和陈哥哥领悟出来的法术大相径庭,甚而截然相反。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伴着女人孩子的哭喊声,夹杂着男人的喝骂声。
我们走到门口,只见五六个七八岁的男孩被几个士兵围着,几个看似孩子母亲模样的妇人正在苦苦哀求那些当兵的。陈哥哥拉住店老板,问道:“请问店家,这是怎么回事?”店老板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世道,还叫人怎么活!那些当兵的是从京城里来的,说是什么郡主要男童的血来滋养容颜,以求青春常驻。可谁家的孩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那些当娘的舍不得孩子,正在求他们。”闻言,陈哥哥不由怒道:“竟还有这种事!”而我不由哀从中来,这些孩子像极了当初要被送去作祭品的我。我拉拉陈哥哥的衣袖,道:“陈哥哥,我们帮帮他们吧。”
就在一个士兵举起手中的木棍要去殴打一个妇人时,就在我们要喊住手时,只听一声娇斥,一名身着红衣的美貌姐姐手执钢刀冲了过来。她不由分说就砍倒了两名士兵,其余士兵纷纷喝骂着围攻上来,那位姐姐冷笑道:“你们这些势利狗眼的东西,现如今老百姓都已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你们竟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给我通通见鬼去吧!”说着,她又已砍倒了几名士兵,然而围攻她的士兵太多,斗了数百回合之后,她攻势渐缓,已有不支之态。
陈哥哥对我道:“小雪,我们去帮她!”当下,我二人取出兵刃,加入打斗,不消片刻,士兵已被我们尽数消灭,待那些妇人向我们道谢领着孩子走了之后,那位姐姐冷声对我们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们为什么要帮我?!”陈哥哥道:“习武之人,当以助人为本,这些隋兵行此种上天害理之事,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姑娘不一样拔刀相助了吗?”那位姐姐想了一会,道:“看来我姐夫说的没错,隋人中倒也有些好人。”
这位姐姐也是旅行至此,当下她和我们一起到客栈中休息。
她和陈哥哥相谈甚欢,我反倒插不上什么话了。言谈中我们得知她名叫拓跋玉儿,是鲜卑族人,她的部族一向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却在数年前被大隋好大喜功的皇帝莫名其妙的攻打了一番,族人伤亡惨重,被迫迁移,她们部族的时代相传的宝物——神农鼎也被夺走了。她此番前来中原,一是为寻回宝物,二是伺机报仇。
听完陈哥哥讲述了自己的身世,玉儿姐姐沉吟了片刻,道:“靖仇,你说的那个一剑击毙十万兵的少年将军应该就是当朝的太师宇文拓,我也是听我姐夫说起过,这位宇文太师曾在十七年前仅凭手中的一柄轩辕剑就击毙了十万大军,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有如此惊人之举,料来应该不错。”“这么说,真的是他?!”陈哥哥说着,目光空洞发直,右手紧紧地握住茶杯,指节都已开始发白,想必是得知自己仇人的消息,心中激动异常。我有些担心,握住了他的手。
玉儿姐姐又说:“近来我打听到我们部族的宝物在他的手里,而且他还在收集别的神器。”陈哥哥惊道:“难道他也知道九五之阵?”玉儿姐姐道:“这极有可能,而且他又派属下外出,不知施了什么妖术,将偌大一个会稽郡夷成平地,六万人无一幸免,这大概也是他要当皇帝的条件?他、他简直就是个魔鬼!”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也出现了激动的神色。我的心中也开始不复平静:我一向是一个不愿将别人往坏处想的人,我一直都相信着是人便有人性至善的一面,哪怕是为自保将我作为祭品的月河村村民我都可以原谅。但是,这个人,如果说他击毙十万兵,杀害陈哥哥的父母还只是奉命行事,那么会稽郡的六万人呢?为了自己的野性就牺牲了那么多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儿姐姐说,由于运河修成,皇帝乘了龙舟南下游玩,那位宇文太师也跟随前去,据说神农鼎也在那艘船上,当下陈哥哥和她商定了去夺神农鼎,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宇文太师当成皇帝。
至始至终,我都没说一句话。我得知了一个名字:宇文拓。我们和他会有交集吗?
在南下的路上,玉儿姐姐和陈哥哥言投志和,相谈甚欢。她爱说爱笑,见多识广,又回弹一手好琵琶,不时地和陈哥哥拌嘴笑闹,有了她,我们此行变得活泼多了,陈哥哥的话也变多了,和她在一起明显是要比和我在一起快乐的多,他们在谈天时我通常都插不上话,无形中也就添了一丝的落寞。
这日,我们来到一处小村落,这个村子很小,但四处都能看到隋兵的影子,我们见情形不对,便躲在了村外的一座土地庙中,陈哥哥外出打听情形,回来后,对我们道:“过了这个村子再走五里路就是江都了,原来皇帝的龙舟就停在江都,那些士兵是地方官派出来搜罗美女去送给他的,你们可要小心一些!现在,玉儿姐姐,我们怎么去夺神农鼎?”玉儿姐姐沉思了片刻,道:“但愿我们不会碰上那个宇文太师,我曾经见过他一面,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听她答非所问,我有些奇怪,然而更让我奇怪的是从来什么也不怕的玉儿姐姐,此刻竟然在发抖!陈哥哥发现了这一点,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道:“说来奇怪,这一路上,包括到了这里,老百姓对这个宇文太师的评价很高,说是多亏了他,这乱世才有了几分安宁,还有在他治下的军队纪律严明,奉公守己,这似乎和我们所知道的事实不太相符。”玉儿姐姐此刻镇静了下来,道:“不错,我姐夫也曾说过,当今世上能称为英雄豪杰的人屈指可数,这位宇文太师是其中之一,不知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不管为什么,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就害死了那么多人,这种人说什么也不能当皇帝!”
接着,他们又开始商议如何混上龙舟,但总是不得其法,后来我听厌了,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陈哥哥把我推醒,道:“小雪,玉儿姐姐不见了!”我看着他焦急的神色,不禁安慰他道:“陈哥哥,你别急,也许玉儿姐姐只是出去走走,她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陈哥哥听了我的话,忧色稍减,但当即决定出去寻找。
来到村中,隋兵的数量已大为减少,我们在一个老伯那里打听到果然有一位和玉儿姐姐形容相仿的人别抓去了。陈哥哥不禁忧心道:“玉儿姐姐武艺高强,不会这么容易被抓去的,只怕她是故意被他们抓去好混上龙舟!”我一想,的确有这个可能,也开始担心起来,道:“那我们怎么办?”陈哥哥思索了一番,道:“不如我们也妆扮一番,也被抓去,这样就可以找到她了。”
当下,我们在店铺里买了裙衫、胭脂、钗环,妆扮了起来,陈哥哥本身长相清秀,打扮后竟还真像一名美女,而我怎将头发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我二人在村中走动了一番,便被隋兵抓去了,送到了江都城外停泊的龙舟上。
龙舟很大,侍卫众多,并且每一对侍卫监视巡查的区域都有着合理的安排,陈哥哥说这其中必然有一位高人安排调度。难道那位宇文太师真的在这艘船上?
我和陈哥哥小心的避开所有侍卫,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寻找玉儿姐姐,可是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现在只剩下主舱了,那是皇帝的所在,看着来往不绝送菜的宫女,显然皇帝正在大宴群臣。
陈哥哥见状,对我道:“小雪,我潜到梁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此地很危险,你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我知道自己的武功还及不上他,危机时刻只怕还会帮倒忙,便点头答应了。
陈哥哥进了主舱,我便留在原地观望,突然我的头隐隐作痛起来。就在这时,前方和后方都有一对侍卫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躲入主舱和副舱的过道中,此刻我的头痛得更厉害了,然而一想到如果那两队侍卫经过这里,必然会发现我,我别无选择,只得推开副舱的门,躲了进去。
然而,这里面有人。
此人穿着一袭上等衣料制成的官服,显得他整个人玉立挺拔,他很高,几乎比陈哥哥还高,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压迫感强烈到使任何人都别想忽视他的存在。他竟有一头古铜色的头发,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在两道剑眉之下,是一双一黄一蓝的妖异的瞳眸,身边还带着一柄比平常的剑略长一些的黄金剑。他、他就是——
“宇文太师……”我不自觉地吐出了他的名字。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碰上这样的人物!!可是——皇帝不是在大宴群臣吗?他是朝中重臣为什么没有出席呢?
看到我的出现,一丝惊讶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然而也仅仅是一闪而已。他问道:“你是什么人?”淡漠的神色,冰冷的口气。
我没有答话,我觉得在这位不怒自威的太师面前根本没有办法说谎,可我也不能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我低下了头,目光在越过他时,却发现了他身后放置的一座小鼎。
那是座古色古香的青铜小鼎,小的足以放在手里把玩。它的外形正如玉儿姐姐描述的神农鼎一般,难道这就是神农鼎?
他见我不答话,又问道:“你是被抓到船上来的?是要逃跑吗?”我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就在此时,主舱那边忽然传出“抓刺客!!”的呼喊声,我吃了一惊,难道是陈哥哥和玉儿姐姐他们——
“你趁乱逃走吧,如果有人拦你,就说是我让你走的。”他丢下这句话,匆匆向主舱方向走去。
我吃惊的抬起头,却只望见了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我犹豫了一下,拿起神农鼎放在怀里,走了出去。
舱外,一片混乱,四处都是白雾,以及乱跑一气的侍卫和宫女。混乱中,有一人跑到我身边,对我道:“小雪,快到船头去,那里有一艘小船!”我听出这是陈哥哥的声音,便依言向船头跑去,那正下方果然有一艘小船,陈哥哥背着玉儿姐姐也紧跟着跳了下去,就在此时,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我们的小船已飘流到了海上,玉儿姐姐躺在陈哥哥的怀里,脸色苍白,气息奄奄。我急忙扑到她跟前,问道:“玉儿姐姐怎么了?”陈哥哥见到我醒来,焦急的神色稍减,道:“小雪,你是怎么了?你突然晕了过去,可把我吓坏了。”我道:“我没什么,倒是玉儿姐姐,她怎么样了?”陈哥哥道:“她试图行刺皇帝,就快得手时被宇文太师档下,中了他的剑气,内伤很重。”闻言,我为玉儿姐姐把了脉,果然在她体内有一股凌厉的剑气在横冲直撞。我尝试着将真气输入她体内来压制这股剑气,然而我的真气一经碰上这股剑气便被震了出来,还险些受了内伤。
陈哥哥见状,忙道:“小雪,别再乱来了。我方才也试过了,这轩辕剑气实在厉害,就算合你我之力也别想压制住它,我看你我还是轮流输一些真气给她,帮她拖些时日,看能不能找到大夫。”闻言,虽明知普通的大夫只怕也难以医治玉儿姐姐,可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当下我和陈哥哥都输了些真气给玉儿姐姐,看着她脸上稍有血色,我稍稍放心,将神农鼎交给了陈哥哥,隐去了遇见宇文太师一节,只是说是在龙舟上找到的。
到了黄昏时分,海面上忽然起了风浪,我们的小船在风浪中忽高忽低,陈哥哥紧抱着玉儿姐姐,而我则紧紧地抓着船舷,冰冷、咸涩的海水拍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忽然一阵大浪袭来,小船被打翻了,我们三人都落入了水中,我在风浪中被从东抛到西,分不清天和地,更找不到陈哥哥和玉儿姐姐,风浪无情的拍打着我的脸,呛得我无法呼吸。难道我就这样死了?带着这样的念头,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在我陷入黑暗之际,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双妖异的瞳眸。
不知了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海中了,而是到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是——床上?我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很可爱的女孩子的脸,她见我醒了,就往外面跑,边跑边喊道:“然翁爷爷,她醒了!”我这才发现我身处一个客房中,那小女孩和一位老伯伯一起走了进来,那老伯伯手中柱着拐杖,发须皆白,慈眉善目,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他见到我,笑道:“醒了?觉得怎么样?”我问道:“这是哪里?”他道:“这里是天外村的隔世居。今早我到莫支滩去,见到你倒在滩上,就把你带了回来。”我想起了事情的经过,忙问:“陈哥哥和玉儿姐姐呢?”他笑道:“他们在另一间房间里。那位陈公子没事,但那位拓跋姑娘中了上古神器轩辕剑的剑气,情况很不好。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古月正在替她医治。”——是陈哥哥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的吧。那个女孩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然翁爷爷和古月哥哥都是仙人哦!”
事后我才得知,这小女孩叫阿如,而天外村是仙人修行居住的地方。
当下,我来到另一件房间里,只见陈哥哥在一边站着,一位书生打扮,模样俊秀的青年正在替躺在床上的玉儿姐姐把脉,想必他就是古月仙人了。见我走了进来,他起身,对陈哥哥道:“陈公子,烦你按我写的方子去百草涧采草药回来。百草涧就在我说的地方。”闻言,陈哥哥依言去了。
待他出去后,古月仙人望着我,道:“小雪姑娘,你的白发时天生的吗?还有我听陈公子说起过,你天生就具有医治他人的能力,是吗?”我点了点头。他沉思了片刻,道:“那么,你知道为什么自己异于常人吗?”我低头无语,这个问题整整困扰了我十六年。他见状又道:“我想旁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女娲石的。我也是在替你医治的时候发现了你体内蕴藏的潜质,加上陈公子告诉我有关你的事情,才使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你就是女娲石。”
他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我的心里响起,我只觉得一阵眩晕:我是女娲石?这怎么可能?!我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块石头?
他接着道:“请你相信我的话,神器的确有可能转生为人,你就是这种情况。你的头痛是对神农鼎的感应,不过你的神力还没有完全苏醒,这对你日后的行动多有不便,这样吧,今夜二更以后你来找我,我替你打通任督二脉,能助你的潜质迅速发挥出来。”
“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陈哥哥吗?”我问,陈哥哥还在收集神器。
“这要看你的了。”
在内心深处,我不希望将这件事告诉他,如果他不知道,那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收集齐五样神器,也就不用再背负那样的命运了。对,不告诉他。
这时,我心中闪过一个人影,他,也在收集神器。
就在这时,陈哥哥回来了,古月仙人将草药放进神农鼎,一阵白光闪过,草药合成了一枚药丸,仙人让陈哥哥用水给玉儿姐姐送下,过了片刻,玉儿姐姐脸上出现了血色,也开始有了苏醒的迹象,看着陈哥哥欣喜的模样,我不禁也笑了。
当晚,我依言去找了古月仙人,他替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并嘱咐我最近几日要注意休息,不得妄动真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哥哥都在陪着玉儿姐姐,我则经常一个人到莫支滩散步,在这两天里,我常想起那个宇文太师,想起那场邂逅。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啊,从见过他起,在我内心深处就一直存在着这样的念头,另一方面,我暗骂着自己的愚蠢:难道就因为他放我走,我就可以认定他是个好人吗?我就这样在矛盾中挣扎着。
这日,我又一个人在莫支滩发呆。
“小雪姑娘。”是古月仙人的声音,我回身。“仙人,我不知道你来了。”“最近你有心事?我不是叮嘱过你,近几日要凝神养气吗?”我犹豫再三,终于把困扰了我几天的矛盾说了出来。仙人看了我两眼,问道:“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烦心?”“我……”我无言以对,这倒是我从没想过的问题。他又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什么九五之阵。那位宇文太师收集神器也许别有用途,而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
是这样吗?我突然觉得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愿如此,一个声音在我心中轻轻地道。
又过了两天,玉儿姐姐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我们告辞了然翁、古月二位仙人,从传送点回到了人间。
到了人间,离我们最近的城镇便是江都了,我们向出城的人打听得知了皇帝的龙舟已经离开,而且城中并无异样,这才放心进了城。
进城后的陈哥哥左顾右盼,似乎正在找什么人,我和玉儿姐姐感到奇怪,正要开口相问,却见到一位少女走至面前,笑道:“陈公子,好久不见了!”陈哥哥见了她,也笑道:“是小小姑娘,郡主在这儿吗?”那被称作小小的少女道:“郡主就在前面的客栈里,跟我来。”说完她便在前面带路。
什么郡主?我感到莫名其妙,看看玉儿姐姐,也是一脸的疑惑。
我们跟着她来到一家名为“凤翔”的客栈,走进店中,便见到堂中坐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她有着不亚于玉儿姐姐的如花容颜,天生成的一股贵气则是旁人所没有的,她身旁还站着一名少女,想必她就是那位郡主了。
她见到我们,笑道:“陈公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陈哥哥道:“谢谢郡主的关心,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她接过话来,道:“我来自我介绍吧,我叫独孤宁珂,使隋朝的郡主,这两位是我的婢女单小小和尉迟嫣红。”她话音一落,我大吃了一惊,玉儿姐姐更是即刻问道:“靖仇,你怎么?!”陈哥哥忙道:“独孤郡主并非是那种鱼肉百姓之人,上次在龙舟上,还是她帮我们脱困的呢!”我本是就对什么敌我双方之事感应极淡,听陈哥哥这么说,便道:“你好,我叫于小雪。”玉儿姐姐停了一会方道:“我叫拓跋玉儿。”她向我们一笑,算作招呼,而后目光落在我的白发上,对我道:“你的白发好美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那奇异的发色,我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这时她又道:“我自幼生长在皇宫内苑,对外界的事不甚了解,但我想有些事你们是误会了。其实很多事不是我舅舅——也就是皇帝的意思,而是那个宇文太师的主意。”听她提及宇文太师,我心中一震。只听她接着道:“去年年中,他还撺掇着我舅舅修建通天塔呢!这项工事劳民伤财,而且工期极紧,那些管事的人为了赶工期几乎不管干活的人的死活,照你们说的来看,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当皇帝做准备,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天下的老百姓可就要吃苦了!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他!”
不!不会是这样的!我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但声音还是一句一句的传入我的耳中。
只听陈哥哥道:“我们要怎么做?”独孤郡主道:“他当皇帝的条件应该是收集五样神器和通天塔以及六颗万灵血珠。如今他手里已有了崆峒印,通天塔也在建,我们要抢在他之前找到其他神器,另外就是阻止他收集万灵血珠。最近我打听到了伏羲琴的下落,另外宇文太师派了他手下大将斛律安去了泰山,只怕是要收集下一颗万灵血珠。伏羲琴我已经派人去取了,所以麻烦你们去阻止他。”玉儿姐姐忽然闻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独孤郡主笑道:“我是隋朝的郡主,如果他当了皇帝,我岂不是要倒霉了?而且我也很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陈哥哥问道:“郡主,我有一事要问,十七年前,一剑击毙十万兵的人可是这位宇文太师?”郡主道:“正是!”陈哥哥说了一声:“好。”之后走了出去,我叹了口气跟了出去:陈哥哥是定要与宇文太师为敌了,对于他来说,复仇要比复国更重要。
不错仙人是说过没有什么九五之阵,可我怎么能担保他就一定知道?我们必须要与他作对吗?
一路上,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泰山,山脚下有一座城镇,名叫东莱。大概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座城镇吧?看着平静祥和的为了生计忙碌的人们,想到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废墟,安宁不在,我心中的不忍开始慢慢的滋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做?陈哥哥和玉儿姐姐打听到泰山山顶果然有军营驻扎,我们急忙向山顶赶去。
来到山顶,我们便见到军营前的地上画着一个六角形,周围插着血红的旗帜,一名长相十分丑陋的将军模样的人正在六角形前站着,想必他就是斛律安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嘴里轻吐了一句:“是时候了。”就在这时,陈哥哥大喝一声:“住手!”便和玉儿姐姐一同跃了出去,我也跟着跑到了跟前。
陈哥哥道:“我们不准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说着便和玉儿姐姐一同抽出了兵刃,一刀一剑袭向他的要害,他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和疯丫头,竟敢坏宇文太师的大事!”说着,轻易化解了他们的招式,我看情形紧迫,便取出铁环,加入了打斗。斛律安的身手很是了得,合我们三人之力一样奈何不得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焦急,就在太阳升到中天时,他突然不再理会我们三人的攻击,转过身去,面对东莱,两手一挥,只见东莱城上空升起一道血光超我们这里飞来,就在这时,陈哥哥的剑和玉儿姐姐的刀都捅进了他身体上的要害处,而我的铁环也落在了他的颈项上,他不理身上直冒的鲜血,只看着那道血光在六星阵中凝结成珠,而后消失,笑着说了一句:“我没有辜负宇文太师的重托。”便倒地身亡。陈哥哥收起剑,道了一句:“罪有应得!”而我则看着已成了废墟的东莱,泪流满面,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在问谁?我不知道。
这时,玉儿姐姐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慰。
我们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东莱已不复存在。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只得启程去京城大兴,与独孤郡主会合。陈哥哥变得很消沉,是因为对于惨剧在眼前发生而无能为力吧?一路上,若有玉儿姐姐在他身旁陪伴,他会显得开怀一些。对于陈哥哥的心结,我真的做不了什么。
这日,我们抵达了大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繁华的城市,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喧嚣、浮躁的地方,我很怀念家乡那飘零着白雪的树林了。
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郡主府,见到了独孤郡主。在得知我们没能阻止宇文太师之后,她安慰了我们,并告诉我们宇文太师已拿到了伏羲琴和崆峒印,她也没能阻止他。
对啊,大兴,他也应该在这里吧。
在我们来到郡主府的几日里,陈哥哥、玉儿姐姐以及独孤郡主都在商谈如何夺回伏羲琴和崆峒印,我无心听这些,经常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常会想到在隔了几条街巷的另一座府宅里,宇文太师在做着什么,常会想到他是否也在同一片星空之下。偶尔,花朝月夕,我也会看到独孤郡主一个人在花园里发呆,那张花容上流露着罕见的女儿柔情。为了什么或是为了谁?这世上还能有哪一个男子能让这位天之娇女芳心暗动?
在我进郡主府的同时,我也开始做起了噩梦。梦里的人间是一片血红,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从那道红的诡异的裂缝里,有无数不知名的妖魔鬼怪来到人间,它们撕扯着人类的身躯,四处都是猩红的血河,四处都是凄厉绝望的惨叫。梦境竟能如此的真实,我几乎能闻到血的腥味。在梦中,我还看到了一双妖异的瞳眸,看到了五样神器,看到了通天塔和六颗万灵血珠,以及一个身有双翼、却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她那美丽的身形似是有些眼熟。
起初,我以为这是场荒诞的怪梦,然而连着五天我都在做同一个梦,到了后来,就是连白天我也会看到这样的景象。让我难以忽视的是梦里那双眼睛。他,一定在做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我尝试着将这些感受告诉陈哥哥和玉儿姐姐,他们却只以为我是疲劳过度,要我好好休息。看来,劝说是徒劳了。
在一个清晨,我刻意起的很早,带着神农鼎和我自己的包袱,悄悄地离开了郡主府。
对不起,陈哥哥、玉儿姐姐、独孤郡主,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会向你们解释的。
清晨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准备做生意的店铺撑出了招牌。太师府和郡主府只隔了两条街巷,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我就站在了太师府的门外。
那写着太师府三个大字的匾额是那么肃穆而又森冷,那紧闭着的大门似乎隔断了红尘俗世。接近这座府宅一如接近他的人,紧张和压迫感席卷而来。来到这里,我才想到,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能够顺利地见到他吗?
我在门前徘徊了很久,终于去敲了门。
门开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仆役模样的人来开了门。我说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宇文太师,这名仆役没有像一般大户人家守门人那样势力,他真的进去通报了。这大概和这所宅子的主人不无关系吧。
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告诉我太师在书房等我,引着我向内院走去。
来到书房门前,他说了声:“太师就在里面,姑娘你自己进去吧。”便离开了。我犹豫了一会,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门。
“进来。”门里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走了进去,太师正在书桌前坐着,看到我,他眼里没有意外,只是瞟了我的白发两眼,我低下了头。
我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从包袱里拿出神农鼎放在桌上。他拿起鼎看了看,又放回桌上。
“果然是你拿的!”冰冷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他生气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天在龙舟上的刺客是你的同伴吧?还有在泰山上杀了我属下的人也是你们吧?!”他的声音愈发凌厉了,而我也把头低的更深了。
“你要什么?”
“什么?”我愕然,难道他以为——
“难道你不是来领赏的吗?不惜背叛自己的同伴,跑到这来。说吧,你要什么?”
他的目光如针般刺痛着我的周身,他的话语使我如堕冰窟。我抬起了满是羞辱的泪水的眼眸。
“不,我不是,我就是女娲石!我看见了——”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我看到一种异样的光在他眼中闪过。他握了握我的手,我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与我体内的真气形成了共鸣。一时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良久,我问:“你打算用神器怎么做?”他道:“你看到的景象使西方魔界降临后的人间。再过不久,赤贯星就会降临,它会将神州的结界撕裂出一道口子,届时魔界便会趁机入侵人间。通天塔和万灵血珠所形成的巴别之路可以通达赤贯,我们要赶在魔界降临之前,用五样神器修补好神州结界。”他停了一会,又道:“我是昆仑镜。”
原来如此。
他见我没有再说什么,便换进了一名侍女,道:“带这位姑娘去客房。”
在我走出书房时,他问道:“你的名?”“于小雪。”我说,我看见他的嘴轻轻动了一下,我看懂了,那是——人如其名。
就这样,我在太师府住了下来,他并没有因为斛律安的事情而为难我。事实上,从我初进太师府的那天起,他就没有再来理会过我。我只有在花园散步时才会见到他,多数时候,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作为隋朝的太师,他看上去很忙,总是清晨便起来了,到了深夜那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是个以人格魅力吸引人的人,韩腾、斛律安都是被他所吸引,甘愿为他卖命的人。包括那位如花似玉的郡主。
这两天,无聊时我也会到大兴城里走走,听到了不少关于他和那位郡主之间的传言。我终于知道了那个让郡主发呆的人是谁。郡主对他一往情深,那么他呢?他是怎么想的?在花好月圆夜,在清风冷月下,在碧树凋残时,在青灯黄卷旁,他是否也会惦念着谁?又是怎样的绝代芳华才能拂动他那如古井般的心池?
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我又是谁?我凭什么这样去想?我不过是个因为神州结界而和他有所交集的平凡女子罢了。在他所吸引的人中,我是最不起眼,也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错,我是为他所吸引了,从龙舟上的惊鸿一瞥,我就开始沦陷了,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思绪便转到了他的身上。我想见到他,可又怕他注意到我。在反复挣扎中,我矛盾着,如果不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我就要逃出太师府了!
在大兴城里闲逛时,我也看见了陈哥哥和玉儿姐姐,我改装的很好,也总能及时地避开他们。看着他们为了寻找我而流露出的焦急担心的神态,我愧疚、自责不已:自从贺伯伯过世,他们几乎就是我的亲人,可我现在却背叛了他们,还让他们为我如此焦虑。每每想起陈哥哥和玉儿姐姐那担心的面容,我都会在深夜里独自哭泣。
至少也该和他们说一声啊。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对,去找他们解释清楚,到了封补神州结界那天我去通天塔就是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我,想离开这里,我,想逃开他。否则,我会越陷越深,无可自拔的。
隔日清晨,我趁着照顾我的侍女还没起来,背着包袱溜到了后门处。出去是一条窄巷,再往外走穿过两条街就是郡主府了——
“准备去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然转过身,是他。怎么会——?可那双紧盯着我的清冷如水的眸子不是他又是谁?
“我想出去走走……”说着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谎言。
果然,他冷哼了一声,道:“连谎也不会说吗?!出去走走,你背包袱干什么?!”他一步步的把我逼到了墙角。
我知道,在他面前我张口就是实话,我低下了头。此刻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凝固了。良久,他又道:“沉默,这就是你的对策?!”
“到了那天我会去的,我想找陈哥哥说……”我话没说完,他一掌打在了我身边的墙上,凌厉的掌风迫使我将下半句话吞了回去。望着那燃烧着怒意的眼眸,我不懂,我不懂他周身逐渐攀升的怒气从何而来。是因为他以为我要叛逃吗?
“跟我回去!”他不由分说,抓住我的右手,拽着我向府里走去。他走的很快,我的脚步踉跄了起来,他的力道大的让我几乎以为他要捏碎我的手腕。我不由痛哼了一声,他似乎听到了,略略放松了一些,可还以相同的速度向我住的客房走去。感受着他不容抗拒的意志,我越来越害怕:他想怎么样?
但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待在我住的那间客房里了,他丢下我就离开了。过了一会,侍女端了盆水进来,道:“太师吩咐我拿冷水来给姑娘敷手。”我看了看手腕:已经肿了。
我以为出了这件事,他会派人看着我,然而除了日常照顾我的侍女外,没人来过我这里,也许他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或者以为我不干再逃了。只是我在花园碰见他的次数似乎增多了,是我的错觉吗?
春日的午后,和风伴着暖日,使人昏昏欲睡。整座太师府静悄悄的,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便来到了花园中,刚转过凉亭,一道剑气便从我脸旁擦过。我后退了一步,抬眼望去,却是太师正在练剑。
算起来我似乎从未见过他出招,对于他的武艺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今天一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没见过有谁能在使出如此凌厉的招数时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优雅至极。那把轩辕剑在他手中舞来如同行云流水,周围的花树在他的剑气之下飒飒作响。加上他一袭白衣,颇有登仙之势。
我在凉亭边几乎看的痴了过去,直到他收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转身想要离去,却被身后的声音钉住了脚步。
“站住!”
我再回身时,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了。
“你——似乎很怕我?”他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向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很快朝前迈了一步,我再向后退,他又想前进,直到我的背抵到了墙——无路可退了。
他在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听到他的心跳。无计可施之下,我抬起了头,却看见了他眼中的一抹戏谑。
怎么?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很好玩吗?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然推开了他,道了一声:“打扰您了,我要回去了。”便逃也似的向我的房间走去,极力忽视身后那道追随而来的视线。
那一夜,下起了雨。缠绵的雨滴洒在窗上,也洒在了我的心上,我失眠了。
隔日一早,我打开窗户,迎面一阵凉风吹散了昨夜的烦闷,趁着清晨的清风,我到花园中散步。
经过一夜的春雨,花园中很多花都开了,草地上还开出了很多不知名的野花,看着那星星点点的小花,童年时代的回忆慢慢浮了上来。小时候的我也常在雨后的山坡上采野花编花环,村里的孩子很喜欢呢!
想着想着,我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采摘着野花,就编一个花环送给那个平时照顾我的侍女吧。
“你在做什么?”
我一惊,手中的花落在了裙子上。回头看,是宇文太师。
“太师,我——”我这才想到,我只是太师府的客人,在这里乱采乱摘是不是太放肆了?
正想着,他竟然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我想编个花环。”
“喜欢吗?”
“嗯——”
也许是因为他今天穿了一身便衣,也许是那暖暖的目光让我想起了家乡飘零着的白雪。我竟真的开始讲了。我讲起了故乡冬季的雪花飘零的树林,春日午后开满鲜花的山坡,小村外静静流淌着的月河,也讲起了那困扰我们多年的河神,讲起我和陈哥哥的相遇,讲起了这一路的所见所感,一直到我来太师府。
“啊,对不起,让你听了这么多废话。”讲完了,我才想起我对他说这些做什么?对于他,这一定无聊至极吧?
“雪——”
“什么?”惊异于他对我的称呼,我抬头,可是他已经站了起来。
“起来吧,你的裙子都被雨水沾湿了。等一下来我的书房,我有话要说。”说完,他便离去了。
我看着落在裙子上的野花,好像我的心也乱了。
我来到书房,他换回了官服,也变回了以往的那位宇文太师。
“再过两天,我要派韩老将军去灵武郡去取最后一颗万灵血珠,你的那两位同伴大概也会去,你要去吗?”
“什么?”我不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想去找他们解释吗?”他看着我道。
“嗯,我要去。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看着我,静默了一会,将腰中所悬的轩辕剑解了下来,递给我,道:“拿去,也许用得上。”
我在灵武郡的军帐中待着,听着外面陈哥哥和玉儿姐姐与韩老将军对峙的声音,我怕极了,根本不敢出去见他们。直到韩老将军败在他们剑下,我无法再坐视不理。拿着轩辕剑,我冲了出去。
“陈哥哥,玉儿姐姐,请你们不要再伤害韩老将军,也、也请你们别再阻止我们!”我语无伦次的道。
“小雪,真的是你!!”
看着他们震惊的脸,本就不善言辞的我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此僵持之际,玉儿姐姐道:“小雪,让开!”说着一刀朝我招呼过来,我的武艺本就不如玉儿姐姐,此刻全无还手之力,只得向后跃开一步,她和陈哥哥再度迎向韩老将军。
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的轩辕剑一挥,一道剑气径直击向他们,他们躲不及时,都受了伤。就在此时,韩老将军道:“好,小雪姑娘,你拦住他们,我来作法。”
看着灵武郡上方血光冲天而起,哀伤和不忍在我心里蔓延。我走到陈哥哥身边,替他治好了伤,他抓住我的手,道:“小雪,跟我回去!”
“陈哥哥,原谅我。”含着泪,我挣脱了他,和韩老将军离开了。
回到太师府,我找宇文太师还剑。
他正在花园中的凉亭里站着。见到他,无话可说的我只是将剑递还了他。
“我都听韩老将军说了。”他重新将剑挂在腰间。
“是我笨。”想起那一幕,心酸再度涌了上来。
“这不怪你,这种事本就很难解释。就算你说了,他们也未必会信的。雪,其实我常常在想,我杀了那么多人,还逼着那些老百姓建通天塔,在梦里,我常会听到凄厉的尖叫声,我做这一切到底……”他的目光越来越飘忽,脸色也开始慢慢发白,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我从未见他有过如此情形,我握住了他的手,好冷。
“如果你不那么做,魔界降临后他们一样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牺牲他们来救所有人一命。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时,他恢复了冷静,低头看了一眼,道:“安慰人时,握住对方的手,这是你的习惯?”
“啊!”我这才察觉到失礼,忙松开了,“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雪——”
“什么?”我回头。
“没什么,你去休息吧。”
当晚,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能睡着,眼前一直都是陈哥哥和玉儿姐姐的脸,直到月亮升了起来,我才遁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我推醒。我揉了揉眼睛,没想到来人竟是玉儿姐姐!
“玉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雪,我想对你说,”她在我身边坐下,微笑着,“我和靖仇只是朋友,他,更像我的弟弟。你大可不必为此就离开他,其实我本来打算所有的事情一完结,就离开的,所以,回来吧。”
看着玉儿姐姐那如花的笑靥,我也笑了,道:“不是的,玉儿姐姐,不是那样的,你误会了,我离开并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听了我的话,她咬着下唇,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她道:“小雪,你我都是女子,有些事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不是爱上那位宇文太师了?”
被人当面戳穿心事,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张口结舌道:“我、我……”
见状,玉儿姐姐又道:“小雪,我承认,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确又很优秀的一面,但不能因为这样,你就助纣为虐啊!!”
“不是的,是因为——”我将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玉儿姐姐先是惊讶,而后又渐渐平静。
“原来是这样,这真让人难以置信。我就知道小雪决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
看着玉儿姐姐的笑容,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下,由我口述,玉儿姐姐写了一封信后便离开了。
送走了玉儿姐姐,我顿时觉得困倦上涌——也许是因为心安吧,但当我刚在床上躺下时,便听到花园里一声惨叫——是玉儿姐姐!
我急忙跑出屋子,只见在惨淡的月光下,玉儿姐姐躺在地上,阵阵腥气袭来,我奔至她身边,扶起她,却见她身上有好几处伤口,血正顺着伤口往外冒。
“玉儿姐姐,你撑一下,我马上给你治!”嘴上这么说,但见她伤势如此之重,以至于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医治。就在此时,有两人忽然跑至我面前,我抬头。
“独孤郡主,陈哥哥?陈哥哥,玉儿姐姐的伤势太重,我治不了……”
陈哥哥突然拔出剑来,指着我,悲愤的道:“你给我放开她!!”
独孤郡主在一边道:“小雪姑娘,没想到你竟然忍心杀害和你情同姐妹的拓跋姑娘!”
万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一时里,我呆在原地,四面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唤回了我的神志。
“你们快走吧,太师要来了!”
陈哥哥冷哼了一声,背起玉儿姐姐,临走前,愤恨地对我道:“于小雪,我不原谅你,决不原谅!!”
听着这句话,心中想被刀捅了一般,我只觉一阵恍惚,身子便向着石地上摔了下去……
再醒来时,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看到我醒来,在床边坐着的侍女笑道:“姑娘醒了?太好了!太师抱你进屋时,你满身的血,可把我吓坏了。”
太师抱我回屋?我满身的血?
侍女的话让我回忆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冰冷的月光
和月光一样苍白的玉儿姐姐
腥气再度袭来……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侍女向他道了声:“太师。”便出去了。
是他。
我没有抬头,事实上,我此刻谁也不想见。我呆怔的坐在床边,虽然换了一身衣服,可那股血腥气依旧缠绕着我。
“雪,我没想到我府里竟然会出这种事,”
我本来还想着,待一切结束后,就去找玉儿姐姐和陈哥哥,而后三人再也不分开,快快乐乐的游遍天下。
“拓跋姑娘的事,我听仆役说了,很遗憾。”
如今玉儿姐姐死在我怀里,陈哥哥对我误会至深,再也没有任何指望了,一切全完了。
“陈公子他……”
陈哥哥……
不行!我要找他解释,哪怕他杀了我也要去!
我站了起来,向门外冲去,却被太师拦下。
“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陈哥哥解释!”
“疯了吗?!他不会信的!”
“我不听!我不听!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突然的,他揽我入怀,把我的头硬摁在他的胸前,我激烈的挣扎着,然而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难如登天。
终于,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的心跳声里,在他的气息里,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了?”
“嗯。”
“好好休息吧,再过三天,就要上通天塔了。”他放开我,离去了。
我知道,这个拥抱只是为了让我镇静下来,与情,无关。
三天后的夜晚。
我独自站在花园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眼前已渐残的花枝。命题那就要上通天塔勒,陈哥哥和独孤郡主回来阻拦吧?陈哥哥对我的误会,加上玉儿姐姐的事,明天会是怎样的情形?突然的我觉得有点冷。
“睡不着吗?”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他。
“太师。”
月光下的他一席白衣,朝我走来。
“在想什么?”
“明天的事。”我据实以告。
“有没有想过封补完结界后做什么?”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一切结束后我该何去何从。
“去找你的陈哥哥?”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摇了摇头,陈哥哥不会原谅我的,就算我能解释清楚,已经破碎的局面是不可能还原的。
我道到底……
“雪,我想等封补结界一结束,便辞去官职,去游览名山圣川。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他再问我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震惊之下,我抬头望去,月光下那双深沉的瞳眸没有半丝戏谑的意味。
“不愿意吗?”
极度的喜悦使我的胸腔尖锐的疼痛了起来。
“太师,我——”
“叫我拓。”
“拓,我,愿意。”
我还在等谁,
我还能等谁呢?
两行泪顺着面颊滑落。
在我们启程的时候,已是春残花落了。
通天塔前。
今天是封补神州结界的日子,望着那巍峨的通天塔,我纵然不怕,但心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不详的预感。
“怎么?怕了吗?”拓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自然。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怕呢?我甚至希望封补这一天快点到来,因为一旦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么,你是担心陈公子?”他直直的看着我。
“他——今天会来吧?”我知道这有点任性,但是——
拓静静的看着我,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不杀他。”
我们登上了通天塔,六颗万灵血珠连成六芒星的形状,正浮在塔顶上方,诡异的红光闪烁不已。
就在此刻,四道人影闪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陈哥哥和独孤郡主。
“宇文拓,你作恶多端,今天我决不会让你的野心得逞的!我替玉儿姐姐和所有被你害死的人报仇!!”陈哥哥竭斯底里的喊着,瞪着我们的眼睛布满了红丝,玉儿姐姐的死竟把他折磨得这般憔悴。
拓冷哼了一声,甩开了我的手,慢慢的握住了轩辕剑,他没有看陈哥哥,而是盯着宁珂郡主。
“独孤宁珂,果然是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珂郡主轻摇扇子,笑道:“宇文拓,你莫要怪我,谁让你为尽伤天害理之事,还指示于小雪杀害了拓跋姑娘!”
她此言一出,陈哥哥拔出剑来,一记杀招击向拓,拓抽出轩辕剑,接下此招,两人登时打了个难分难解。
见状,我急忙向上前,一刀一剑却冷不防横在我面前。
不用问,这当然是尉迟殷红和单小小。宁珂郡主轻笑道:“对不住了,小雪姑娘。”
我暗骂着自己愚蠢无用,竟如此容易就被人制住。当下,我只得眼看着这一切。
我不想看,可目光却无法移开。
陈哥哥的剑法精进了不少,此刻又如同疯了一般,所使的都是两败俱伤的杀招。而拓,拓他也许是因此而有所顾忌,也许是因为答应了我不杀陈哥哥,反而处处受制。
突然他一招凝涩,陈哥哥趁机一剑迎上,竟,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
刹那间,桃红碎了遍地。
刹那间,我以为我心脏停止了跳动。
我听见了轩辕剑落地时的长吟,我听到了拓轻轻倒抽气的声音,我也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尖叫。
那,是我的声音!
“不,”我说,“不。”
不————!!!!
再也不得什么,我向眼前的刀剑上撞去,尉迟殷红和单小小一惊之下,刀剑一偏,我跑到了他的身边。
我替他包扎好了伤口,用袖子擦去了他额上的汗。就在我要施法替他疗伤时,他突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怔了一下,登时满心苦涩,我明白了:强敌在侧,他要我保存实力。
拓没有看我,只是紧盯着宁珂郡主,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她的脸上,懊悔和嫉恨一闪而过,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摇扇轻笑的模样。我以为我看错了。
就在这时,天上一声巨响,而后外面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魔族,入侵了。
陈哥哥一脸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宁珂郡主笑道:“陈公子,多谢你的大力合作。如今,功成圆满,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魔族的魔将,任务就是引领魔族入侵神州。而宇文太师才是那个要阻止一切的人。让宇文太师和小雪姑娘背了这么长时间的黑锅,我也于心不忍啊,我告诉你好了,拓跋姑娘是我杀的。若没有你的大力协助,我的任务不会这么顺利完成,真要多谢你了。”
陈哥哥手中长剑落地,呆怔在原地。我也震惊之极,原来至始至终她都在利用我们!
然而拓神色如常,他,早就知道?
就在此刻,他捡起轩辕剑塞在我手里,左手划开异空间,把我和陈哥哥推了进去。
他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谁都没来得及反应,那句“不要”之含在了我的嘴里。
拓,你以为在得到了你的承诺之后没有了你,我还能独活吗?
千载浮云,悠悠的过去,荏苒不停,流光易抛,当一切都化作云烟时,又有谁会记得千年前的一切?
我躺在隔世居的客房里,陈哥哥坐在我身边。
“对不起,小雪,玉儿姐姐临死时,要我一定要相信你,可是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完了。”
“不,小雪姑娘,还有补救的办法。”
“仙人。”我坐了起来,看着古月仙人走了进来。
“只要寻回昆仑镜,用他穿越时空的能力,回到魔族降临之前,再度封补就可以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回人间吧。”陈哥哥说完就出去了。而我亦要出去,却被仙人拉住。
“小雪姑娘,你想救玉儿姑娘吗?”
“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吗?”
“嗯,赤贯之上有一座天女白玉轮,结合你女娲石的功力,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只是这会耗费你太多真气,加上接下来的封补结界,我怕你支持不住,会被打回原形。”
“是吗?”
打回原形?我……不怕,我要送你一件礼物,算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陈哥哥……
我和陈哥哥、仙人回到了人间,人间的状况就如同我们梦里见过的一般,惨不忍睹,我们小心的赶往通天塔。
路上,我很担心拓,但我想,郡主应该不会伤害他……
来到通天塔时,我们碰上了单小小何尉迟殷红,没有一句废话,陈哥哥就杀了她们,欺骗加上玉儿姐姐的死,他现在对郡主的恨比之当初对我已高出十倍。
来到顶层,远远的我便看见拓躺在地上,身上被一层如白纱般的东西缠绕着。
“拓!”我奔至他身边,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我心中一阵慌乱:难道……
“小雪姑娘,这东西叫血茧,最能吸食人的真气,你让开,让我划化开它。”仙人在我背后说道。
我依言让开,一道金光从仙人手中闪出,那层白纱在金光中消失,可他依旧没醒过来。
“他损失的真气太多,我来替他医治。”仙人说着,示意我把他扶起来,他双手抵在拓的背上,开始施法。
“独孤宁珂!!”陈哥哥的声音把我的目光引了过去。
果然,那位轻摇扇子的宁珂郡主出现在门口,见到我们显然是吃惊不小。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先摁捺不住了,道:“宁珂郡主,你怎么可以杀害对你信任有加的玉儿姐姐?!拓他因此被陈哥哥斩去一臂,你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把他困在血茧中,你、你不是……”
她神色黯然道:“我并不想杀玉儿姑娘,只是她太聪明,也太信任你,她不死会坏大事,任务在身,无法可施。至于他,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于小雪,为什么你要出现?!若非一心护着你,他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最后两句话,怀着极大的忿怨。
我倒退了一步,原来郡主她……我没有考虑过……
“雪,陈公子,你们让开,”拓走了过来,道:“独孤宁珂,我们做个了断吧。”
宁珂郡主紧咬着下唇,似是在激烈的挣扎着什么,道:“好吧,就让一切做个了断吧。”言毕,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我极度担心的看着,拓失去了一臂,而且在血茧中困了那么久,能是郡主的对手吗?
终于,郡主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她胸前有一道极深的伤口,血一丝丝的滑落,拓有些惊异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一招?”郡主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下不了手,记住我吧。”说完便闭目断气了。拓的脸上出现了些异样的波动,然而很快又归于平静。
接着,拓施法使时间倒退了回去。
回到之前的通天塔上,我们再次遭遇了宁珂郡主,尽管惊讶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得不再次与拓敌对,一切又都重演了。在那一刻,我不再恨她了:身不由己,欲杀不忍,欲爱不能,她,也是个可怜之人。拓在她临死之前答应了要送她回她的故乡,并用伏羲琴封住了她的灵魂以来净化魔性。
在赤贯上,我看到了洁白无瑕的天女白玉轮。
“那就是天女白玉轮吧?我要救玉儿姐姐。”
“是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行,这样你会被打回原形的!!”
“你不一样耗去了很多真气吗?”我不解的问。
“我的修为要比你深厚,自然撑得过来。”
“不,我不怕。”我轻轻的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不敢抬头去看他,深恐一对上那双瞳眸,就动摇了决心。
“那接下来的事情呢?你真气不够,会导致缝补失败的。”他的声音变得很冷。
“作为女娲石的本身,应该也是有灵气可用的吧?”
终于,他不再说什么了。
在意这寒冷过后,我又看到了玉儿姐姐那如花的笑靥。
这时,拓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道:“时辰到了,列阵吧。”
是我不听话,惹他生气了?
在我走入阵中时,我终于明白了:我所等待的既不是陈哥哥的相救,也不是和拓的相逢,而是我的宿命,是我女娲石的宿命把我召唤到了这里。
对不起了,拓,我要失约了。
在真气如流水般逝去之后,在我还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眼,我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宇文拓————
还记得她应允我时,心中的喜悦,可没想到,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一切都发生改变。
我有意没告诉她天女白玉轮的事,可她还是知道了。那一刻,我真的慌了,不惜拿神州结界来压她,可终究没能阻止她救人。
我救了全天下,可却保不住我唯一的挚爱,这就是我屠戮六个城镇,杀死三十六万人,修建通天塔的报应?
雪,其实你并没有离开我,每当冬季白雪飘零的时分,我知道,那是你,对吗?
提步向西,黄沙漫天。
六百年,六百年的刀枪剑戟化为尘沙,六百年的繁华化作烟云,六百年中有多少月下芳魂环佩空归故里,有多少绝代芳华湮灭在了滚滚红尘之中?六百年里在我身边有多少金戈铁马呼啸而过,黄沙又埋去了多少少年的头颅,六百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六百年的少年子弟江湖老,六百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六百年,与我,不过一梦。
我醒在终南山脚,回首便是陈哥哥和玉儿姐姐的坟。如今青草早已漫过坟茔,只有青苔斑驳的石碑还见证着他们生前的恩爱。
一束野花,聊表追念。
我走了,面对这个人事全非的世间,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目光依旧习惯着搜寻那早已不存在的身影。
我不能去追寻往日——早已不复存在,
我不能去纠缠今生——那已不再是他。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我来到了一处开满红花的树林,艳丽的花瓣漫天飘舞,一如春日里太师府的花园。
拓,我来履行我的承诺了,你在哪里?
“拓……”我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尖锐的痛楚在我的胸腔里反复回荡着。
拓,你在等我的,对吗?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今天,我来了。
这蓝天下的树林是我们的新房,这漫天的花瓣就是我的嫁衣!
拓,我来了。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由村民在树林中发现有一位身着红衣的白发少女倒地气绝。有人说她是死于心力衰竭,然而从她那含笑的口角,又有人说她是追寻幸福去了。只是奇怪的是,她身边的花瓣全都失去了颜色。
村民把她葬在了林中。
我,不愿在没有你的人世独活,
我,不愿在没有你的未来复苏,
没有你的世界,也将不会有我。
(完)
天香引
斜阳晚照过平桥,鹅黄嫩绿,千里芳草接萧条。
独行人策独行马,柳笛声声,夕阳古道。
风光应是往昔好,朱楼画栋妖娆,春痕苔痕泪痕,
雨迷画栏,更应说取旧日风流,烟尘庭院起笙箫。
哦,说起来,这还算是我第一次写的关于《天》的同人呢。不好地方多多见谅吧~
悲剧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我最近在写这篇的续,过一段就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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