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苏渭恢复意识时,眼前是虚晃的光,脑子里还在想:该怎么面对谢静?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不知如何面对。
他头晕目眩地探寻身上的伤口,然后猛地坐起身,扒开衣领,入眼的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他怔住,惊讶地张大嘴。
他记得自己被阿青打中穿心脏,子弹钻进身体里的剧痛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可现在,他不仅没死,甚至连一点伤痕也没留下,抬起手放在眼前,掌心伴随他多年的伤疤也彻底消失了。
仔细检查完,苏渭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身体。
但他还活着,这算什么?重生?
眼前的屋子无比陌生,像枚四方盒子,中间摆着一张床,空荡中透着诡异。
墙壁上附着紧密相连的黑色泡沫,地上铺着榻榻米,四周充斥着杂乱古怪的心跳声,骨胳摩擦的咯吱声以及皮革收缩的让人牙酸泛呕的声音。
短暂的兴奋过后,苏渭开始呼吸急促,像被人攥住了脖子,空气通过鼻管渗进肺里的滞涩感,一点点逼向他的大脑。
一切感官都被放大,让人焦虑恐惧。
苏渭勉强坐回床边,因体力不支而倒在床边,再次陷入恐慌。
这到底是哪里?
现在的他,又是谁?
胃袋疯狂抽搐抖动,昭示着存在感,瘦成麻杆的手臂无力地摆到眼前,灰白的皮肤下是蜿蜒的青色血管在蔓延。
他费力思索,却毫无头绪。
好不容易活过来,难不成要活活饿死这么惨?
视线逐渐模糊,他努力挣扎着起身,却滚到地上。
地雷爆炸般剧烈的声音在脑中炸开,造成一阵阵眩晕。
他回想起这一生的遭遇,莫名的痛苦与心酸涌上心头,眼泪便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难道真的要认命?
时间无声地流逝,他的灵魂竟飘然而立,看到委顿于地的苍白的青年。
那果然不是他的脸。
门口响起铿锵声,他集中注意力向声源望去,只见房门被推开,一群人涌进来,他们拿着枪开路,身后跟着一队医生。
医生走到躺在地上早已休克的青年身边检查,手脚利落地将医疗器械摆好实施抢救。
心脏起搏器击打他的胸膛,剧烈的振颤和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尤为突兀,人们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自己手边的工作,然后人群中间让出一条通道,有个男人进来了。
青年被人搬到床上,男人则坐到他身边,探出修长有力的手抚在青年的额上。
床上的人在半梦半醒之间,大概有了几分意识,嘟囔着说话:“你还来做什么?做什么……”
男人俯下身细细的哄他:“我当然要来,我怎么能不来?”
床上的人得到了回答,晕死过去。男人帮他掖好被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人质问道:“他还在发烧,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
声音温和,却不怒自威。
他的手下纷纷噤声,为首的大概是助手,穿着白色的西装,垂着头默不作声,像是一株沉默的树。
男人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假寐着眼,一只手细细地摩挲着青年的脸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苏渭重生了,重生到那具濒死的身体上。
那天他灵魂出窍,独自飘在房间里等待魂飞魄散,顺便看着屋内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那天简短的对话,青年再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那个高大的男人每天都会来这里看他,有时坐在床边端详着青年的睡颜,有时在窗边看远处的风景,有时会因为青年恶化而发火,浑身散发阴冷的气息。
渐渐的,苏渭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他听不见声音,看不见清画面,在以为快要消亡时,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牵引前行。
等他有意识时,灵魂已经附着到青年的身上。
抵抗住昏沉的睡意,苏渭极力睁开眼睛。
灯光刺目,他流下泪水,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身边迅速聚拢一拨人。
苏渭的鼻子上扣着氧气罩,透过人缝,他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男人穿着银灰色的西装靠在床边的沙发上闭眼假寐,从苏渭的角度看过去显得气度不凡,格外稳重沉静。
男人起身走来,床边的人自动分道,凑过去报告苏渭的身体情况。
苏渭侧头看着他,才发现对方很高大,起码有一米九,俯身压向他的时候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而在那片阴影里的暗棕色的卷发,光洁的额角,剑眉下的铁灰色眼睛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他伸手到苏渭眼前,挥一挥:“傻了么?”
苏渭嘴巴微动,氧气罩上很快被扑了一层雾:“没。”
男人一愣,随即微笑道:“没傻就好,快点好起来。”
笑起来眼睛里透着温柔。
苏渭的心扑扑直跳,简直要心律失常。泪意上涌,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了。
这个人身上就像带着和风的气息,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苏渭眨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过耳朵落到枕头上。
对方皱着眉,伸手帮他擦眼泪:“怎么啦?”
苏渭声音宛如蚊呐,氧气罩上一扑一扑的都是白雾:“我难受。”
男人苦笑,安慰道:“怎么这样娇气?”
那样的语气,似抱怨更似慰藉,苏渭一听,当即泪如泉涌。看着眼前的人,苏渭却想到了冷漠谢静,心里难受得犯恶心,微微侧身差点吐出来,脑子里嗡嗡嗡地乱响,他模模糊糊地问:“你是谁?”
问完了,时间就像是静止,病房里一片寂静。
这一把,就是在赌,用他的命赌。
比人生中最惊险的博弈还要刺激。
死过一次的苏渭知道,这个地方不安全。
他在昏迷之际听到枪声,有枪的地方就不会安全,他很难在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活下来。
除非,他失忆了。
男人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苏渭,苏渭则坦诚与他对视:“你是谁,这是哪里?”
他放松表情,让自己显得纯真无害。
男人察觉到他坦率下的恐惧,俯下身体安抚他,手撩开他额上的碎发,指尖划过他的眉毛。
“我是你哥哥,你出了车祸,现在需要休养。”
苏渭心底一寒,嘴唇抖动着:“车祸?”
对方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满足而愉悦地对他道;“没错,你出了车祸,要好好休息,记不起来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那笑容温柔可亲,却让苏渭遍体生寒。
他心知肚明,这具身体不是因为车祸才濒临死亡,而是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