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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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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当真?”
江菱靠在美人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小册子,询问跟前的嬷嬷。奶娘抱着小阿哥站在她身边,正预备等江菱看完账目,便将小阿哥交到她的怀里。不过,江菱却暂且顾不上了。
跟前的嬷嬷一板一眼道:“回主子,奴婢等刚刚找人问过,荣国府的那位二太太,确实已经十多天没有出府,亦没有传人到屋里问话,没有递消息进宫了。奴婢揣摩着,该不是那位二太太,听到娘家的变故,便将自个儿气病了罢。”
江菱冷笑一声,道:“她要是真将自个儿气病了,倒省了我不少事儿。”
嬷嬷没有接话。
不一会儿,江菱翻完了那本小册子,又将它丢到火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
“等再过两天,便是中秋节,到时宫里肯定会赐宴。”江菱淡淡地说道,“等到那时,便能知道那位二太太,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了。即便是个白身,只要有门路,也能借着探望贵妃的名义,到宫里坐一坐,诉诉苦。要是连诉苦的念头都没有——”那太阳就要打西边儿出来了。
嬷嬷称是,又试探着问道:“那现在咱们是……”
“等。”江菱道,“等荣国府那边出了结果,看看他们到底是分家,还是拆府,又或是不拆不分,维持着原状,等到事情再一次恶化为止。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等。”
等着贾琏那边闹出一场大动静,长房和二房撕裂,二房自己再撕裂,二太太便躲不过去了。
江菱稍稍往后靠了靠,朝奶娘那边伸出手臂,将小阿哥抱在了怀里。小阿哥已经睡熟了,在她怀里乖乖巧巧的,小脸蛋儿睡得通红。江菱不知不觉地放软了声音,又续道:“如果那位二太太,当真把自己气病了,那便由得她去。但如果……”她隐去了后面几个字,眼神又变得有些冷。
嬷嬷应了声,躬身退下了。
江菱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不觉变得更加柔软:“但愿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旁边的奶娘笑道:“小阿哥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江菱又笑了笑,抱着小阿哥看了一会儿,又将他交给奶娘,自己到前面去,将管事姑姑叫进来,将这段时间宫里的事务汇总。自从拿到凤印之后,宫里的一并事务,便从内务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手里,汇聚到了江菱身上,每日处置些宫女偷懒耍滑、太监打碎了花瓶之类的事儿,颇是琐碎。
如此安安静静地呆了两天,转眼间,中秋节便要到了。
按照惯例,中秋节同样是要摆宴的。
小阿哥的满月酒刚好赶在中秋节前,于是太皇太后便同康熙议定,将这两场宫宴合并,在中秋节的那一日,江菱将健健康康的小阿哥抱到朝臣们面前,算是讨个彩头,再接着,等宴席过半的时候,江菱再抱着小阿哥回到后宫,同太后等人一同过完后半场宫宴。
宫宴的名单亦由江菱经手,上面的客人,都被江菱仔仔细细地筛过了一遍。
由于王家刚刚中落的缘故,这一回的宫宴,与王家没有什么关系,名单册子上亦见不到王家的夫人太太们。再加上薛家接连两年出事,今年的宫宴上,亦抹去了薛家的名字。史家的两位侯夫人倒是赫然在列,再有是贾家,除了一个薛宝钗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太太或是少奶奶在名册上。
江菱问过之后才知道,宁国府前几天,刚刚被削了两个子弟的官职,现在正一蹶不振着。
本来荣国府是要好一点的,但因为贾母辞世,王夫人变成白身,李纨寡居,王熙凤同王夫人。邢夫人倒是没什么错处,但上回邢夫人进宫的时候,荣国府当家的人是贾赦;现在的荣国府,当家的人是贾宝玉,因此邢夫人亦被撇开在了一边,独独邀请了一个薛宝钗。
江菱将薛宝钗三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又一次陷入沉思当中。
薛宝钗不简单,她知道。
但她却不知道,薛宝钗现在,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江菱慢慢地合上册子,唤了一个嬷嬷进屋,吩咐道:“想法子问问,中秋节的那一日,贵妃宫里可有什么动静?例如,有没有什么人,会赶在宫宴之前,拜会贵妃娘娘?”
嬷嬷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道:“主子明鉴。贵妃宫里确实收到过一张帖子,中秋的那一日,荣国府的那位二太太,会在一大早进宫拜见贵妃。但因为二太太不在宫宴的受邀之列,便没有人在意。”随后将王夫人进宫的时间递了上来。
江菱摩挲了片刻,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冷。
将册子拾掇好之后,江菱又让几个管事姑姑上前,询问她们往年的惯例。这是江菱第一次安排宫宴,要是出了差错,那是要吃瓜落的。此后一连忙碌了好几日,才将事情安排得妥当。
江菱只敢保证,在宴会上不出什么岔子;等宴会散去之后,便不关她的事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中秋节的那一日。江菱一大早便被女官们叫起来,梳洗上妆,配了全套的朝服、朝冠和朝珠,等时间一到,便抱着小阿哥前往前朝宫宴之所。奶娘们倒是一早便将小阿哥喂足了,又将小阿哥哄睡,好让他在晚上的时候,显得精神一些。
等梳洗完后,江菱又将管事姑姑们叫过来,仔细问过了一遍流程,确认无误之后,方才作罢。
到了中午,梁大总管匆匆忙忙地跑来了一回,将前朝的流程与江菱核对清楚。不过梁大总管却说,这核对不过是例行公事,万岁爷相信娘娘不会出岔子的。前几次就没出过岔子。
江菱有些迷糊了:“前几次?”
梁大总管意有所指:“一年之前。”
于是江菱默然了。
等到了时间,江菱便亲自抱着小阿哥,乘上肩舆,浩浩荡荡地往前面走去。现在她已经习惯了面瘫,至少在那四个太后派遣的女官面前,全然是一副端庄持重的样子了。小阿哥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偶尔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又继续窝回到他的襁褓里呼呼大睡。
江菱低下头,温柔地笑笑,指尖在他的襁褓里按了按,将温度调整到了一个适宜的度数。
等到了前面,江菱才被一位小太监引着,走上长长的汉白玉阶,在一声长长的“宣皇贵妃觐见——”之后,抱着小阿哥的襁褓,一步步地走到里面去。
这样的场景,江菱已经有些熟悉了。
康熙仍旧是一身的龙袍,高高地坐在上面,看不清相貌。在他的左侧坐着太皇太后,右侧则是空的,想来是给江菱留的位置。江菱见到那两个位置,忽然愣了一下,但又无暇细想,跟着小太监走到前面,行礼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康熙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道:“免礼。”
江菱道了声谢皇上,便抱着小阿哥起身,被女官引到上面唯一一个空位前,缓缓坐了下来。
下方的朝臣亦一同叩首,称皇贵妃万安。在那一霎间,江菱忽然明白心里的诡异之感从何而来。她侧过头望着康熙,眼里不掩惊讶之色。这是皇后的……
康熙的神情仍旧是淡淡的,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没有半点异色。
反倒是另一边的太皇太后,朝江菱望过来一眼,目光之中颇有些深意。
江菱收回目光,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保持着缄默。
等下方的人行礼过后,江菱才温婉地说道:“免礼罢。”
朝臣们陆陆续续地起身,大都朝江菱怀里的小阿哥望了一眼。江菱心里突地一跳,在下方的朝臣们当中搜寻,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老臣了,即便有点什么心思,都掩饰得刚刚好。不过,在刚刚梁大总管的提示下,江菱还是认出了其中的几位大学士。
但不知道,这一场中秋宴,到底意味着什么。
江菱沉默地让人布了东西在跟前,又将小阿哥交给苏麻喇姑,没滋没味地用了一些。
等宫宴走到一半的时候,康熙才朝江菱点了点头,道:“去罢。”
江菱称是,便从苏麻喇姑怀里接过小阿哥,又朝康熙和太皇太后各自告了声罪,还给下方的朝臣们告了声罪,抱着小阿哥离去了。朝臣们都知道,在后宫里还有一场宫宴,因此未曾诧异。
江菱抱着孩子坐在肩舆上,越琢磨越不是个滋味儿。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忽然让人停下来,又唤了一个管事姑姑到近前,问道:“宫宴上的夫人太太们,可都来齐了么?别的宫里,可出过什么状况没有?”
江菱是主事的皇贵妃,如此问管事姑姑,也算是例行公事。
管事姑姑道:“回皇贵妃,今儿宫宴上的夫人太太们,几乎都齐了,都在等着拜见皇贵妃和小阿哥,再说些吉祥话儿。不过今天算是家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倒也无伤大雅。”
江菱皱皱眉,让她们退下去了。
家宴……
江菱揉了揉眉心,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在深宫里面,倒是不如前朝那般热闹。江菱来到宴席上的时候,宴席其实已经进行过半了。江菱仍旧按照惯例,将小阿哥抱到太后跟前,让太后和诸位王妃、太妃们一个个地瞧,还有几个世子和年长些的阿哥,也到跟前来瞧了瞧。果然如同管事姑姑所言,里面的宫宴比外面要散漫一些,连氛围也比前面要热闹一点儿。
江菱被女官引到太后的下首,略用了些糕点,又觉得脑仁儿开始隐隐作痛。
这里的情形,可比前面要复杂得多,也比前面要难以处理得多。
正待叫个宫女过来好好问问,忽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嬷嬷,附在江菱耳旁,低声道:“果然如主子所料,那位二太太一早便进宫,在贵妃宫里留了大半日,现在还未曾离去。主子,可要继续派人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