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尔去，忍淹留(上)》钟花无艳

19、似是故人来1

　　“婉之姐姐，抱抱……”小肉球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环住我的小腿。

　　“主子，我正要给你父亲大人送药去，呆会再陪你玩。”用眼神示意，奶娘赶紧把皇孙殿下拉开，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朝五皇子的书房而去。

　　五皇子，一个长相俊美又温文儒雅的男人，有着美貌如花的一妻一妾，膝下早有一个四岁半大的儿子。如此残酷的事实，成功地粉碎了我想凭着并不出众的美貌引他上勾，出演一段山鸡变凤凰的激情戏的打算。

　　身为侍从医官，我一直负责着五皇子的饮食，汤药，送到殿下的膳食都要在我这做最后一次检验。经过药物的悉心调理，半个月下来，五皇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

　　因为是皇帝指派，五皇子对我也没太多防备。身子骨硬朗之后，他便从皇宫的处所搬回自己的府邸。随同他出宫，我也来到了燕王府。

　　他四岁半的儿子，是个很可爱的家伙，燕王妃宠的很。小小的，肉肉的，长的水嫩水嫩特别招人喜欢。见他爱玩，我也做了一些适合小朋友玩的玩具给他。什么竹蜻蜓，小弹弓，小肉球很喜欢，趁我闲着的时候便会叫我陪他玩。

　　燕王府占地面积庞大，庭院众多，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想起刚进府那会儿我还时常走错路。

　　来到书房，门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发出的交谈声。

　　叩门，我轻声道：“殿下，是时候喝药了。”

　　“进来吧。”五皇子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只见五皇子坐在书房的大椅子上。余光微微一瞥，瞧见一个身着白色便服的人也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眼睛，不敢乱瞟。并不多言语，我把端着药碗的盘子放在桌上。

　　“她就是救你的女子？”那人忽然开了口。

　　好一个放肆的人，居然称呼皇子为“你”。

　　低着头，我屈身行礼，打算退下。

　　“她叫什么名字？”那人再问。

　　眉头一皱，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失礼。好奇的，我不动声色的朝他瞥去。

　　依然是沉着大气的脸庞，依然是明亮的双眸，只不过这次，他的脸上似乎有一抹浅浅的笑容…… 竟是他？！

　　“父皇交待下来，她便过来跟着我。”五皇子淡淡的瞧我一眼，不以为意的解释倒，“婉之，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程玄佑，大败北秦军刚刚班师回朝的昭武大将军。”

　　居然是他？！这些天，京城的百姓都在传言，刚从战场上归来的昭武将军是多么的英勇神武，仅用奇兵三万便大破北秦十万敌军。

　　我猜到他是个武将，却没想到他会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昭武大将军……

　　尴尬的一笑，我赶紧对他欠身道福。

　　“先退下吧，晚上的席宴有劳你好生准备。”五皇子一脸和气的对我吩咐。对待下人，他并不会像大多数的贵族子弟那样非打即骂，而是很有涵养的‘平等’对待。

　　或者，这也是攀上权利颠峰者所必须维持的气度？我在心底，一直都是如此猜度。

　　闻言，我连忙退了出去，把书房门掩上。

　　又见到他了……

　　这些天，晚上躺在陌生的燕王府偏院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偶然的相逢……不知怎的，总是忘却不了那对明亮的眼眸，和那一身耀眼的铠甲……

　　心，有些微微加速。

　　嘲笑的，我晃晃脑袋，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乡八老般，没见过世面。

　　晚上的席宴是燕王妃为庆贺殿下身体完全康复而设的。今晚，他也会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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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人来人往，进出的贵客络绎不绝，燕王府一时间变的特别喧哗特别热闹。

　　所有的膳食都要好好检察，生怕出了纰漏。耐着心思，一一试过，等到忙完所有，我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

　　期待的跑到大厅，只敢远远的瞧，正厅内，都是身着华服的人，居然没看到那抹白色。

　　罢了，像个花痴一样在这里偷窥，他甚至都不一定还记得我。

　　叹息着，我往回廊深处走，这是远离大厅的方向。享受着夏日凉爽的习风，我试着扭动胳膊，放松劳累了一天的身体。

　　走到小湖，我一屁股坐在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把玩。

　　宁静的夜空，繁星点点，喧嚣听不见，只有月光在湖面静静流淌的声音。

　　扑通一声，一块小石子扔进了湖中。平静被打破，水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长叹一声，我把脸埋进怀里。

　　在这里，好无聊。

　　虽然只有半个月，我已经开始想念乡间生活了…… 子谦，奶奶，不知他们可好？

　　再次长叹一声，我又坐直了身体，晃晃脑袋，甩开那些纠缠纷扰的思念。

　　扑通一声，小石子打着水漂来了个三连跳。哈哈，多年不练，技术还不错嘛！在这个些许孤寂的夜晚，我一个人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小如…… ”一声低哑的呼唤毫无预知地传来。

　　谁？？！怎么会有人叫我这个名字？！我警觉的站起身，往四周仔细察看，却没发现一个人。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可以如此放肆地盯着男人身体看，尤其对方还是个皇子？”低低一笑，对方再次开了口。

　　嗯？？这话怎么有点熟悉？不过五皇子后来都不追究，你介意个屁！

　　“关你屁事！！不要躲在暗处给我装神弄鬼，有本事就闪出来。”我有些怒了。

　　“怎么说话还是如此粗鲁？”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一声叹息。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闪出来…… 居然是方才找寻了很久的那一抹白色。

　　“你？？！怎么会是你？？！”指着程玄佑，我一脸惊愕。

　　“小如，已经不记得我了吧？”程玄佑淡淡的笑着，伸出修长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一揭，居然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张脸。

　　英挺的鼻子，如剑的双眉，一张俊美而略带英冷的脸，此时此刻，嘴角正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那一笑，慑人心魄，如春风和煦般温暖，却又缥缈遥远，顾盼间流露着武将的威峻，却又有文人雅士的风流神采。

　　“你…… ”我张大眼睛，目瞪口呆，“你是李……玄琛？？！”

　　太突然了！怎么会是他？？？

　　“你你你……”

　　“傻丫头，怎么见了我连话都说不全了？”身影一闪，李玄琛已快速的来到我身边，长臂一拉，本来相距甚远的二人顿时近了许多。

　　“这几年，你过的好么？”白衣胜雪的衣裳上有着淡淡清香，轻轻的，他在我耳边低问。

　　仰起头，看着他…… 一张陌生的脸，却又那般熟悉。

　　“怎么了？真的不认识了？”笑着，他再问。

　　猛然回神，想起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皱起眉头，我用力推推他，假装不耐烦的说：“臭小子，还不快放开？”

　　“别动，”李玄琛轻声说着，并不曾放开，而眼中更是流动着明亮动人的光采，“三年不见，你长大许多了…… 让我好生瞧瞧。”

　　温热的鼻息喷扑在脸上，一只手轻轻地抚了上来。他指腹的薄茧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痒痒的，直至心底。

　　“瞧你个头拉瞧！” 脸，蓦地红了，伸出自己的爪子，把他的蹄从脸上挥开。

　　双眉一皱，他诧异的问：“怎么了？”

　　“我才该问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改名叫程玄佑了？ ”

　　苦笑着，他淡然的说道：“还记得洛阳程府么？如今我是程晋南的义子。”

　　“那你现在岂不很有钱？”赞叹一声，瞪着两眼，我羡慕的咽下一口口水。

　　愣神的看着我，随即无奈的一笑，李玄琛伸手往我脑袋上轻轻一敲，“傻瓜！”

　　“疼……”抚着脑门，我抱怨着。

　　正要继续发问，却听见回廊远处传了来呼唤程玄佑的声音。

　　飞快地带好人皮，李玄琛扔给我一块腰牌，：“我和殿下提起过你…… 以后，有空就来程府吧。”

　　“等等，李……” 话还没说完，他早已转身离开。

　　诧异的，我拿起腰牌细细查看，只见上面请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着一字：程

　　真是奇怪，昭武将军怎么会是李玄琛？还有，李玄琛这小子怎么转性了？？我还记得以前是个雷公菩萨啊…… 百思不得其解，我朝他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蓦地，我住了口。

　　李玄琛，不，是程玄佑的身边，站着一个华美的女子。

　　她和程玄佑，正与燕王俩夫妻亲密地交谈着。

　　她，二八年华，笑靥如花的脸上有着一抹红晕，身着淡蓝色的拖地云罗裙，外罩白色拖地随风纱，发髻上插着一只高雅贵气的五宝凤钗，美的惊人，美的脱俗，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只是眉宇之间流露出的神情，还能让我忆起，那个恍如隔世，从梁府一起逃出来小女孩。

　　月光，静静笼罩在这四人的周围，却好似金光闪闪，气势逼人。

　　转身离别，再次相逢，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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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圈，突然红了；心头，没由来的一酸，视线，也有些模糊。

　　静悄悄地，我转身离开。

　　无论怎样，还是……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