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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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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流川发现仙道似乎有所心事,在他几次无意识陷入沉默之后流川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冲天的头发。
恩?
你干嘛。
啊?
流川不明白,今天的进展顺利得出奇,爸爸甚至和他们三个人一同坐下吃了顿午饭,心平气和的态度让仙道妈妈直呼意外,谁都知道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属不易,他们本该庆祝,仙道却反而不高兴。
仙道躺在他的床上,空气里有时隔多年依然熟悉的味道,流川的床单仍旧充满令他迷恋的气息,光是这样和他静静地呆在一起,内心深处就能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满足,仙道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度过那样漫长又无趣的岁月。
流川不喜欢安静的仙道,会笑,会烦人,那样的仙道才是快乐的。
说话,白痴。
仙道笑笑,伸手揉他脑袋,我只是忽然感觉真的很久没见到你了。
流川便不说话了,坐在床沿任他捋开自己的刘海,将掌心贴了上来。
仙道看他的眼神和以往都不一样,他见过仙道的任何情绪,对于仙道喜怒哀乐的解读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而他此刻却不知道仙道在想什么。
仙道的掌心很热,一如他整个人所给予过流川的所有温度,流川抓下他的手掌贴在脸颊,嘴一侧就在他的手心里落了个轻吻。
我也是。
仙道挠挠流川的下巴,有些开心,我的嘴又不在手上。
你这白痴。
仙道乐了,将他脑袋往下一按,吞下流川的声音,两人浅浅交换了几个亲吻,流川察觉仙道渐渐开始平复了,他的情绪不再带有迷惘,留在他唇上的温度是那样灼热,一点一点蔓延到了舌尖。
流川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说了句话。
我们比赛吧。
仙道一愣,比赛?
恩。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一对一我没赢过你。
哈,仙道忍不住就笑,幼稚生的抱负竟然一直都在,那你现在打赢泽北了吗?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们都在北卡训练吧,都一起变强了才是。
流川便告诉仙道,他已经很久没单打了。
仙道直到许多年过去都还能回味起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他无比吃惊,万分惊讶,甚至一度感到不可思议,而流川清透的目光却是如此坚定,刚强如铁。
流川说,他现在的位置是后卫。
那一刻仙道忽然就酸了眼眶,曾经那场未能完成的遗憾在流川发出这两个音节的时候完完整整地浮出记忆的海平线,碎骨之痛所带给他的并非哀伤,而是心中一望无际的空旷。
他曾无数次听见那里有篮球落地的声音,奔跑跃动的身影来回交错,他伸出手想触碰,却什么都做不了,能留下的仅仅只剩无能为力的叹息。
干嘛…要去打后卫了,仙道摩挲着流川的眉眼,说出来的话轻得就像空气,一点都不适合你。
因为打不了中锋。流川挠挠头,坦言美国人都太大块了,长不过人家。
仙道听了嗤嗤一笑,我要不是因为突然长高了,当时也不会去打中锋。
你闭上嘴吧。
才不,仙道捧着他的脸亲了口,我还是喜欢打后卫,虽然这个位置我也没打多久。
流川嘁一声,怪人。
一点都不奇怪呀,我是大人了,对喜欢单打独斗的蛮干方式已经感到无趣了。
你是在说我幼稚吗。
怎么会,只有一点点而已。
混蛋……
啊哈哈别生气嘛,仙道捏捏流川气鼓的脸,将他一整个人按进怀里,你让我很高兴噢,小子。
流川听见他胸膛里的心跳,快而有力,这让他想起以前还在神奈川的时候,那会两人一没事干就喜欢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做直到睡着,比起相互依靠仙道更喜欢钻在他的怀里,到了冬天睡觉便只有流川的脑袋是露出来的。
白痴。
恩?
快点比赛。
啊,来吧!我还是会赢你的。
仙道咧开嘴笑的模样至今仍留着年少的影子,只看一眼便有清风自来。
流川看着他,悄悄弯了眉梢。
关于打球的回忆仙道想想得追溯到毕业之前的那场全国大赛了,上大学开始他就没再正儿八经地训练,除了偶尔帮丰川篮球社的比赛充充场面,人生的轨道里几乎不再有篮球的痕迹,他甚至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种痛快淋漓的感觉了,他们竞逐在昔日那个小公园,流川上篮的姿势依然好看得像□□跃上窗台的样子,而从流川手里抢球的愉悦已然成为了一种成就。
流川定了三局两胜的规矩,仙道和他各占一分,久未触球的仙道忽然就像回到了过去。
你膝盖的伤还没全好吧,不要太勉强。
流川运着球利利索索进了篮下,晃了个假动作就要进球,你也受过伤,扯平。
仙道得承认,他确实太久没有运动了,譬如说这个本该能截留的假动作,仅仅只是一秒的延迟反应他便已经无法跟进,一回身流川的球正从篮筐落下,跳得他有些错愕。
哈……仙道喘口大气,攥着衣领往脑门上擦,梦想实现的感觉如何?流川君。
流川抱着球看了眼篮球架,几分恍惚,你输了?
对呀。
流川不知想了些什么,拍了几下球又投了一次,不过如此。
仙道就笑,你会这么觉得是当然的吧,毕竟你也在变强嘛。
不是这个。
什么?
流川将球丢给仙道,他说事到如今还会输一球给多年不打篮球的仙道,这样的胜利,真真的不过如此。
真伤脑筋啊,仙道对此毫无办法,我说你啊,总是认真过头了吧。
啰嗦。
流川其实一直都明白,仙道当年的腿伤便已经彻底让他的目标成为了不可能,只要仙道一日不像从前那样站在赛场,他就永远打败不了他心中的仙道。
然而时隔几年,他以为自己能够放下最初的不甘,重新追逐新的方向,却发现原来不论自己站在了什么样的高度,都仍然抱着友谊赛上的念头,在北卡收获的所有荣耀竟不及年少的轻狂一场。
终有一日,他要打败仙道。
可他的仙道,停在了广岛最后的时光。
仙道是有些好笑的,明明是幼稚生约他打球,赢了却还不高兴,傻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不必这么沮丧嘛,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噢。
白痴。
能进北卡球队的人,我相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坐在一旁喝水的流川抬起头,有些意外。
仙道说他不小心看到了那封邀请函,译出里面的内容时让他特别惊喜,抱怨流川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他这件事情。
流川表示反正横竖他要回日本,邀请函早晚都是作废,没什么可说。
你这小子,干嘛总要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流川脸一鼓,撇过头不予理睬,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做。
仙道笑笑摇摇头,要他说啊,既然真如流川所说,一张早晚要作废的纸,还留在包里做些什么呢。
我就说你能当世界第一了。
什么。
口是心非嘛!
白痴……
仙道看着他,夕阳西下,两条影子一前一后伸向了篮球架,神奈川的天空像记忆中一样干净,漫卷的云层镀了金光。
叔叔和我提过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
他说你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你从没想过让他在我们两个之间做一个选择。
流川便猜出了仙道想说什么,拧上瓶盖转身把自行车推过来,走了白痴。
至少等我把话说完吧!
我已经知道了。
仙道满不理解,却发现流川已经撇下他踩了脚踏,忙追上流川开始骑行的自行车,不明白流川突然起性是为哪般,你准备让我这样回家吗?
自行车和你我选了前者嘛。
仙道一愣,琢磨着流川这句十分不乐意的话,顿时才明白他在不快些什么。
这个总让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幼稚生诶。
你这自作主张的家伙!停下!
我拒绝。
嘿!仙道急了,你想去北卡吗?
流川果不然刹了车,停下来骂道,你是笨蛋吗?!
仙道笑得充满得意,我跟你不一样。
流川脸一鼓,我没有时间听蠢话。
我也没想过让你在我和篮球之间做选择。
流川认为丢下仙道的决策是对的,踩着脚踏便想先走。
所以我在以前就先选好了。
流川回过头,余晖里仙道清亮的双眸直直盯着他瞧,微张的嘴角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
流川从未像此刻现在这样充满自豪。
为他三生有幸,得遇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