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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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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流风会喝酒,但是他自入宫后,就没再喝过。
他这样的人,要一步步往上爬,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到了这个位置,更是不敢有一丝懈怠。众人也不敢劝他喝酒。但他手底下的几个档头多是好酒之人,往日里没这样的机会,能跟几乎满朝的文武百官凑在一起喝酒,得了这样的机会,自然到处找人喝,尤其是那些个往日里就看他们不顺眼的。
魏流风倒也不是一个人坐着,他边上也围了一群点头哈腰的大臣们。
俞清风想了想,也拿起酒杯走到魏流风边上。
“表弟。”
魏流风跟他同岁,但是比他小几个月。两人小时候倒是经常一起玩耍,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渐行渐远。
魏流风却是回了句:“大舅哥。”
那起子官员最是能察言观色,听魏流风这么说,都纷纷起身到别的桌去了。俞清风也就顺势坐到了一旁,敬了魏流风一杯,说道:“小兰儿是个好孩子。”
“小兰儿?”魏流风轻笑道,“倒是很衬她。”
俞清风纵横商场多年,小小年纪能管理俞家的大小家产,从来不是个不能忍让的人。他见魏流风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也不恼,只是继续说:“小兰儿的事情,想必表弟你也知道。她性子单纯,谁对她一点点好,就能感念很久。”
魏流风说:“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表弟,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
魏流风瞥了他一眼,说:“其实本座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过去。”
俞清风蹙眉,不管魏流风如今多么的权倾天下,但到底他是个太监,从前的年少风流,必然也是他不愿意想起的。自己喊他表弟,自然也就勾起了他曾经的回忆。他这个时候提醒他,想来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俞清风心中有些难受,自己闷了一口酒。
“我是孤家寡人一个。”魏流风的大拇指摩挲着手中的青瓷杯,“万幸圣人怜惜,让我也有人作陪。我感激都来不及,自然会好好待她。”
是,如果不是圣人赐婚,他跟俞家的这门亲事自然作废。
若兰也不可能跟俞家相认。
而且,若兰进京的方式让人难以启齿。俞家,原就是没打算跟魏流风结这门亲事的,往日的那些亲戚情分自然也消磨的一干二净了。
俞清风跟他说:“不管别人怎么样,在我的心里,小兰儿就是我的亲妹妹。我永远是她的依靠。”
魏流风笑了笑,说:“那么。本座替若兰谢过大舅哥了。”
俞清风很不喜欢魏流风的笑。不过魏流风似乎也没打算多跟他待下去,喝了一杯酒,然后便抛下俞清风跟来参加婚宴的所有人,去新房了。
魏流风一离开,朝中有些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再继续妆模作样了,纷纷拂袖离开。
东厂的二档头脾气火爆,当场就要去拦人,被大档头一把拦下,说道:“你管他们干什么?今天可是厂公的大喜之日,如果扫了厂公的兴,你担待的起吗?”
二档头还是气不过,他呸了一声,说:“这些伪君子,来也来了,笑也笑了,厂公一走,他们就露出那副德行,好像是逼着他们来似的。有种的就跟陈国公那样,老子还敬他们是条汉子!”
这魏流风大婚,圣人赐了重礼,各王孙侯爵也纷纷随了礼。
便是到婚礼现场的皇亲也不是没有。
那陈国公非但没来,还带着一干门生,在婚礼当日,依旧上书斥责太监娶亲荒唐,以及魏流风铺张浪费。圣人见他年事已高,又有累功在身,也没管他。魏流风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是由着陈国公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声没吭,还约束了东厂里的人不许打陈国公的主意。
听两个档头这么说,在场的不少官员都开始说那些人的不是。
毕竟东厂权势之大,百官中自然也有人想跟东厂打好关系。
却说魏流风到了新房之中,屏退了喜娘与丫鬟们,自己拿喜秤挑开了若兰的盖头。见盖头下的小姑娘一张小脸儿明艳动人,一双眼睛会说话儿似的,水汪汪,尤为讨喜。想到前两日见过的一脸憔悴的小姑娘,今日的她倒是有些女孩儿的模样了。
魏流风摸了摸她的脸,问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表哥你真好看。”若兰觉得她再也没见过比表哥还好看的男人了。他比前两天好像更好看了,大红色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真的是好看极了。
魏流风勾了勾嘴角,俯下·身对她说:“还喊表哥?”
“相公!”若兰开心地笑起来,一想到自己的相公是表哥,就特别开心。
倒是让魏流风愣住了。他本想看看这丫头嫁给他是真开心,还是假装出来的,想来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太监吧?可是此刻看她的模样,分明又是真的开心!他扫了一眼她的身子,揉了揉额头,心道,自己想什么呢?这丫头才十三岁,看上去跟十岁的孩子没什么分别,估计心里也还是个孩子。
被魏流风这么盯着,若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她现在很饿,没有心思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可是她又觉得不好开口跟魏流风说,她寻思着,自己刚刚嫁给表哥,如果第一天晚上就说自己饿了,那表哥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很馋,不好养。她不想给表哥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反正以前在余家的时候,她也总是挨饿,饿一晚上,也没什么的。
她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魏流风已经站起来了,并招呼她到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各色瓜果,还有一壶酒。
魏流风招呼她吃了一些瓜果,问她:“会喝酒吗?”
若兰摇摇头,酒这种东西,村里的男人们爱喝,但是贵。里正喝的时候,她闻过,但是她没喝过。刚才魏流风进屋,身上沾了一点点酒气,应该是刚才喝的。
魏流风让她多吃些,然后斟了两杯酒。
掀了盖头,交杯酒自然也不能少。
若兰正吃着瓜果呢,有些她见都没见过,有些则是在俞家、或者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吃过的,好歹填了下肚子,她虽然想吃,肚子也的确很饿了,但依旧不敢让魏流风多等,他一倒好酒,若兰就乖乖不吃了。
这是若兰第一次喝酒,甜丝丝的,又有一股子酸味,伴着浓郁的酒香,若兰只觉得怪异的很,可入口的东西,而且是交杯酒,自然也就乖乖咽下了。
魏流风看她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我去洗漱。”
若兰连忙站起来。
“我不用人伺候。”魏流风起身,又唤了个丫鬟进来,让她去吩咐厨房准备些软糯易消化的夜宵给若兰送来。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为自己肚子饿了被魏流风发现了,若兰的脸红扑扑的。
等魏流风洗漱完,若兰也吃好了,红着小脸蛋也去洗漱了。
等她再来,魏流风已经在床上躺着歇息了,她便轻手轻脚地将蜡烛吹灭,摸索着爬上了床。魏流风躺在外侧。若兰以为他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爬进去。谁知爬到一半,被魏流风一把抱住了。
若兰惊呼了一声。
却听魏流风闷声笑了笑:“怕什么?”
若兰被他抱着,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床被子,但她就是觉得浑身都发热了。
若兰说:“我不怕……”
“你知道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吗?”魏流风把她放到内侧,掀开被子,示意她躺进来。
若兰说:“睡觉。”
魏流风用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若兰:“可是你像个小孩子。不像我的娘子。倒是像……”
若兰问他:“像什么?”
“像我的女儿,你喊我一句爹爹?”
若兰气鼓鼓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魏流风掐了掐她的脸,说:“你知道我是太监吧?你还愿意做我的娘子?”
若兰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魏流风说:“既然如此,以后你长大了,如果背叛了我,我会杀了你的。”
若兰愣了愣,她没想到这么好的表哥会忽然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借着月色,她甚至觉得表哥的眼底有些寒意。她嘟囔了句:“我已经长大了……再说了,我才不会背叛表哥。”
魏流风眸色暗了暗,把若兰抱到怀里,说:“睡吧,小兰儿。”
听魏流风这么喊自己,缩在他怀里的若兰抬头看他,觉得他好像跟刚才那个说要杀了自己的人不是同一个人。虽然有些可怕,但,只要自己不背叛他,就没事了。他对自己这么好。若兰枕着他的手臂,没一会儿倒是见魏流风睡着了。
张管事说过他最近很忙,两天两夜没睡过觉了。
若兰想,今天大婚,自己没做什么都觉得好累了,表哥还要应付那些客人们,肯定更累。她这么想着,便伸手回抱他,小手一直在他的后背抚摸着,安抚他。
不久,原本就疲劳的若兰也睡着了。
魏流风却是没有睡。
他自入宫后,每日里睡的时间便不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很多事情。
后来,他杀了那个人,终于可以睡的好一些了。
哪怕睡梦中,那个人血淋淋地看着他,要他下地狱。
若兰的身子干瘪,抱在怀里也很磕人,但魏流风已经很久没这样跟人亲近了。他知道怀里的这个小姑娘目前对他是充满了崇拜和感激的,她很安全,也很温暖。他将人抱的更紧了些,惹的她嘟了嘟嘴,甚至想翻过身去。魏流风不满,轻轻地掐了一把她的屁·股。若兰还没睡的很熟,迷糊间问他:“表哥,你为什么掐我屁·股?”
“我喜欢。”
于是,若兰也就不说了。
魏流风得寸进尺,将手伸了进去,轻轻地摸着。若兰唔了一声,再度睁开双眼,看着魏流风。魏流风也静静地看着她。最终,若兰到底只是说了句:“你不要打我。”便由着魏流风去了。
次日一早,魏流风醒来,却发现身边没人了。他愣了一会儿,房门倒是让人打开了,进来的人正是他新婚的小妻子若兰。但见若兰端着热水,笑岑岑地进屋道:“表哥,你醒了?我听张管事的说你这会儿就要起了,一会儿要进宫去,所以端了热水来。对了,早饭我做了粥、包子,还有一些小菜……”
魏流风蹙眉道:“你做这些事情干什么?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
话虽如此,若兰拿来热毛巾的时候,魏流风还是接过去用了。
若兰说:“我做惯了这些,不做反而闷的慌。”
魏流风知道若兰的经历,如果真的不让她做这些事情,她反而会闷的慌。反正在这府里,估计也没人敢对她不敬。魏流风只说:“你在府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张管事说。”
若兰应道:“我知道的。”
于是若兰给魏流风洗漱完,又巴巴儿给他端上了早饭。
等魏流风吃完了,若兰又将人送到门口,问他:“表哥,你中午回来吗?”
虽然魏流风大婚,圣人却没有给他休沐日,圣人性子多疑,自从登基后,就离不开东厂的人。尤其魏流风很受他的信任。所以几乎是一日都离不开魏流风。
再加上最近也是多事之秋,魏流风在一干下属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中,对若兰说道:“我今日中午不回来。也许这两日都要在宫中。”想了想,魏流风又说,“你若是有事找我,就让张管事往东厂送话来。”
若兰知道他很忙,听他这么说,又十分感动,她道:“表哥,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忙完了就回家。”
回家?魏流风看了看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等魏流风走了,若兰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张管事看自己的表情……实在是奇怪的很!
“张管事,你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夫人。”张管事立刻收回视线,他能说,夫人是他见到的第一个这么跟厂公说话的人吗?果然厂公对夫人是不一样的……
若兰也没计较,她想了想,对张管事说:“表哥有好些日子不在家,张管事,您识字吗?”
张管事一愣,他没反应过来若兰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点点头。
若兰两眼放光,她道:“张管事!那表哥不在的时候,您能教我识字吗?”
张管事两腿一软,差点给这位姑奶奶跪了,他擦了一把冷汗,说道:“小的才疏学浅,勉强认得几个字。京中有女夫子,学识渊博,小的今日就去为夫人请来。”
若兰再三道谢。
那张管事唏嘘道——真是夭寿了,厂公对夫人是很好,但又不是代表他对所有人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