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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搭乘牛车去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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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檀深深感觉自己被监视了。
苍术按时按顿地送饭送水,从瓜果蜜饯到各类小菜一应俱全,连茶水都是新煮的,可就是不准她随便出门,直觉告诉她,没幺蛾子才怪呢。
万不得已,她只好动用自己并不灵光的脑袋去努力套话,尽管对方是出了名的面瘫脸,又是玄衣社公认的仅次于社长的聪明男人,可那也得试试看啊。
“那个……苍术哥?”
“说。”
叶檀憋了半天,屡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期期艾艾挤出一句:“你饿不饿,坐下来一起吃啊?”
苍术似乎是朝她微笑了一下,虽然他笑与不笑的临界点很模糊,顶多就是小幅度扯嘴角而已:“不饿。”
简简单单两个字,瞬间给她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饿也没关系啊,陪我聊会儿天呗!”叶檀越挫越勇,再接再厉,“你看,咱俩多日不见,我也怪想你的。”
“明明前天还在树下吃点心,你记性变差了不少。”苍术淡定回答,“还是说你想表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急迫感?”
叶檀属于给台阶就下的类型,闻言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没错,我是一日不见你,如隔三十秋啊!”
但事实证明,正直善良如苍术,是不会吃她这一套的:“不要在我面前讲些歧义的言辞,有十四去和社长抢你就够了,我不想趟浑水。”
“……”这位哥哥是否误会了什么?“苍术哥你别多想,我没对你产生非分之想啊,毕竟我也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是面瘫。”结果一不当心就把大实话说了。
苍术平日里看惯了她没头没脑的模样,倒也不和她一般见识,转而不紧不慢反问:“那你对谁产生非分之想了?说来听听。”
“……谁都没有,我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练好本事替玄衣社争光。”
叶檀以前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胡说八道,而且脸都不带红的,看来人在逆境下的确可以激发潜质。
出乎意料的,苍术并没有反驳她,只将面前清茶一饮而尽,而后丢下一句“小白今晚就动身前往帝都执行任务,等他回来,估计社长就要着手给你下聘礼了”,随后镇静从容扬长而去,独留叶檀在屋中瞪着眼睛发愣。
她没听错吧?今晚小白就要启程啊!至于到底去帝都做什么,傻子都能猜出来,当然是去刺杀裴靖渊!
小白算是玄衣社的王牌杀手了,据说多年来执行任务就没失败过,如果社长这次指定的人选是他,裴靖渊十有八九是逃不过去了。
那也就意味着,上次她和裴靖渊在天牢外相见,见的是最后一面。
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她坐在桌前,突然咔嚓一声,用尖尖小牙把鸡腿一咬两半,随即恶狠狠把裂开的骨头吐到了盘子里。
“不管了,就算社长事后要把我奖金扣光,我也必须去这一趟!”
犹记那次王府失火,她差一点葬身火海,是裴靖渊冒着风险冲进来,硬是挑开房顶将她抱了出去。她笨是笨了些,却还不至于傻得实心,她能感觉到,裴靖渊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实的。
说白了,他对她的好并非逢场作戏,更何况他断没有必要对她这个刺客逢场作戏,若不信任,当初直接杀掉就万事大吉了。
权当她还他人情吧,他维护了她那么多次,如今也该让他瞧瞧她的能耐。
主意打定,叶檀当即从衣柜底端翻出来一套许久未穿的男装,换好后再把长发扎起来,对着镜子一瞧,倒还挺像玄衣社里做苦力的低级成员——这个样子出去,被认出来的几率少之又少吧?
门外总有人溜达来溜达去,还有可能碰到苍术和十四,她想了想,把从苍术那里搜刮来的新短刀藏好,转而掀开窗子偷偷跳了出去。
此时夜色已至,窗外几棵参天大树恰到好处将她娇小的身影掩盖起来,她屏息凝气等待着,目光一瞬不瞬凝着在远处,直至看见一道矫健黑影如风闪过高墙,这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是小白,他这就要出去执行任务了。
她小心翼翼四面环顾着,确信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这才拿袖子遮住脸面,装作寻常成员路过的样子,迈着碎步越来越快朝小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若此时有人发现,没准会觉得玄衣社总部进了小毛贼。
平心而论,逃出玄衣社并不难,但想要跟踪小白着实是难于登天。
叶檀忽略了一点,小白能从玄衣社挑一匹快马赶往帝都,但她不行,她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只能施展并不娴熟的轻功在后面追,同时还得提防着不被对方发现。
那样的辛酸感觉,无法言喻。
到最后她实在跑不动了,眼看着一路追击小白的计划就要成为泡影,干脆一狠心一跺脚,直接站在荒郊野外拦了一辆拉草料的马车,纵身一跃就蹿了上去。
“往哪去啊?”
车夫战战兢兢瞥着架在自己颈间的短刀,声音里差点带了哭腔:“往……往帝都去啊……”
“太棒了!”叶檀欣然道,“我给你钱,你能不能载我一程?越快越好!”
“可以……”
“谢谢你!”
车夫只感觉她因激动用力过猛,刀刃贴近脖颈一凉,顿时几乎哭出声来:“不要钱也行,求求祖宗您先把刀拿开!”
“……哦,抱歉啊。”
然后这一路就在叶檀“快快快简直太慢了”,“这得什么时候才到帝都啊”,“你这牛跟人家的马相比可差远了”……的抱怨声中度过了。
车夫真的很想仰天长啸一声:我这只是拉草的牛车而已,请不要给它施加太大压力,牛也是有尊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车夫说自己认识通往帝都的捷径,因此俩人最终抄了近路,这让叶檀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至少还有希望比小白早到。
只要她能提前通知裴靖渊,裴靖渊应该就能逃过一劫。
“这是说好的价钱,我只有这点钱,剩下的几个铜板还得用来填饱肚子……真是太麻烦您了!”
车夫摸着脖子上已经结痂的血印,欲哭无泪,真是没心情听她碎碎念:“这是我的荣幸,请您赶紧上路吧别耽搁了!”言毕拿过银子驾着牛车逃之夭夭,只留叶檀一人在风中凌乱。
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她在原地左顾右盼半晌,最后从旁边买了个包子边啃边走,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到靖王府去通风报信,然而好巧不巧,原本是想仰头活动一下酸疼的颈部,谁知一眼就瞧见了在酒楼二楼凭栏而坐的某位白衣青年。
我靠居然在这发现小白了,天助她也!
叶檀差点当街蹦起来,幸亏及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引起小白注意,急忙把剩下的半拉包子塞进嘴里,竖起领子悄悄溜走,到拐角隐蔽处猫着身子观察楼上动静。
照目前形势来看,说服小白放弃刺杀是绝对不可能的,谁让那家伙是社长的忠实拥护者。不过既然确定了他还没去靖王府而是在此偷懒享清闲,那就意味着给了她莫大的机会,抢先一步赶到妥妥的!
遗憾的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的幸运程度,实际上直到如今,让她稳稳当当成功完成一次的计划还没出现过。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间,身后凭空伸过来一只有力大手,连拖带拽地将她扯进了小巷中。
“唔唔……混蛋!”
按理说叶檀再怂也是练过功夫的,寻常老爷们儿倒也近不了她的身,问题是这人似乎比她高了不止一个段位,见她挣扎不休,干脆将其扭住手臂按在了地面上。
“死丫头,许久不见,变得越发鬼鬼祟祟了,平白丢了为师的脸。”
“为师”这称呼一开口,叶檀脑子登时就清醒了,她也没顾得上理会自己贴近地面弄了一脸泥,忙不迭转头看向对方。
一袭磊落青衫的男人正眯着眼睛打量她,五官依旧英俊硬朗,没有被岁月烙下任何痕迹,唇边那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多年来不曾改变——简而言之,没心没肺的男人都这样。
“师……师父。”
这一位到了而立之年仍旧俊朗潇洒的中年大侠,就是把她养到十四岁果断抛弃的师父段墨衡。
“呦,还记得为师呢?”他手一松放开她,直起身子阴阳怪气道,“还以为你早就把为师忘了。”
他总是这副样子,神出鬼没还喜欢反过来刁难她,诚信欺负她不够聪明,叶檀不服气地一撇小嘴:“哪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当初一时兴起就逼着我出师,现在又莫名其妙打扰我办正事!”
“你办什么正事?你和为师说说,干刺客一行也叫正事?”
“……”
“当刺客也就罢了,结果又独自溜出来玩跟踪,怎么,惦记着什么不得了的坏主意呢?”
叶檀只觉背脊一阵发麻,她发现,从小到大,自己果真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自家师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