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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他的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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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剑割开的地方痒痒的,我伸手按了一下,剧烈的痛楚随即直逼脑门,泪水奔涌而出。
我看着掌心里的鲜红,又再看着那震骇过头的人,依然难以置信,“小……六?”
“五儿!”“五儿!”
那两人一齐上来,同时搂住软下去的我。不,其实是他先揽住了我,可他却怕碰到我的伤口不敢使力,硬是叫太子将我夺了过去。
“别怕,伤口不深。”太子将我半抱起来,转头疾呼,“叫御医!”
我摇着头,我眼下要的不是大夫,我要的是一个说法!他为何不信我,他为何选择太子而不是我!
“小六?”我把手伸长给他,我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却在后退。
他那双手抖得抬不起来,青白的脸如同阴鬼一般。
“容晟佑你退什么!”我嘶声喊着,那血窟窿里又流出一大股温热。
“你别喊了!”他终于在震骇中回过神,冲上来按住我的伤口,“要杀哪个要砍哪个你先止住血啊!”
“小姐?!”
我本是要抓住他,可听到翩翩的声音,立刻改捉住太子,“太子殿下!”
太子和六王爷均是一愣,不知我此举为何。
“太子殿下!”
太子以为我是有事求他,赶紧说道,“你说你说!有何事你只管说,我都依你!”
我转头看着翩翩,依旧咬牙道,“太子殿下!”
呼喊而来的侍从和御医这时涌了上来,本是担心我伤情的翩翩却悄悄在人群中退了出去。太子和六王爷不明白我的意思,翩翩却懂得很。
“在为你何止血,别再硬撑着,松开太子的衣袖。”六王爷握住我的拳头,让我松开手。
我实在太虚弱了,也估算着翩翩的时间够了,终于松开了太子,柔声唤道,“太子哥哥。”而后笑了笑闭上了眼,好一个狠毒之人!
三日之后,皇帝召见了太子与六王爷。
“两人在紫华殿约莫待了半个时辰,而后一起走了出来。”翩翩道。
“此刻在何处?”我问道。
“各自回了府。”
“也就是说风平浪静?”云敛问道。
“嘶……”我捂住伤处坐起身来。
翩翩忙来将我扶起。
“好在当日这丫头够机警。”云敛拨了拨偏偏丫头的步摇,笑道,“否则泷家大姬便成了和六王合谋刺杀太子的祸首了。”
当日我连叫三声太子殿下,翩翩便抢在了太子之前,将这一次的刺杀编造了一番说词,根本不给太子在事后张嘴的机会。翩翩一奔出太子府,泷府、皇宫便听说了一番难堪的言语。
太子撞见未来的太子妃与六王私会,震怒当下命了府中刀客与两人大动干戈,这就是如今整个京城街头巷尾的茶饭笑话。这些话听起来敷衍荒唐,但只要抢在太子的栽赃诬陷之前就大有效用,这以后不论他在皇帝跟前如何编造,皇帝必定先入为主以为一切都源于争风吃醋,决计不会牵涉到弑杀储君一事。
泷大姬与六王合谋刺杀太子,这罪名我能背,容晟佑却背不起。
“谁?”听到叩门声,翩翩连忙走出去,不一会儿便神色慌张地回来,“太子来探视小姐了。”
“你们先出去。”
“这怎使得!”翩翩大叫。
“云敛,带她出去,有些话我需私底下与太子说。”我很怀疑,太子会用这拙劣的手段那陷害六王爷?不,他要是这么愚笨便不会稳坐太子之位至今。
太子殿下一进来便疾病奔到了榻前,“我听邢大夫说了,你的伤已无大碍,只是日后身上会留疤……”他牵起我的手,眼中似有泪光,“五儿,我不在乎。只是你别怪罪六弟才好。他无心的,他只是一时心急,太过担心我罢了。”
“说够了么?”我抽回手,好笑地看着他,“我要是不怪他,太子怕是才要担心了。”
“你这是何意?”
我哼笑,“太子殿下,既然撕破了脸,再说下去就更没脸面了。”
他笑了笑,走到桌前为我端来一杯放凉的茶水,“伤你的人你不恼,反倒恼起我来。”
我接了他的茶杯,放在唇边感觉冰凉便知握在手里,“太子也说他无心的,我为何要怪他?他对太子殿下手足情深,我只会更为青睐。”
太子没有被激怒,说道,“经此一事,你也该看清了。”
“看清何事?”我问道。
他伸出手抬起我的下颌,“五儿,六弟终究要顾及我多一些……我此番就是要让你看清,来日他绝非是你一道的人,他只会伤你。”
“这才是你的用意?”我故作轻松,手却在发抖。
事实就在眼前,无论如何我都否认不了,那个一心一意护着我的人,却在怀疑我揣度我,只因我对太子的一个怒视,他便对我挥刀相向。
“五儿放手吧,我才是和你一道的人。”
“这杯茶。”我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他会倒了重新送上一杯热的。”
“一杯茶便叫你舍弃别的?”
“不能么?”
他摇头,“终有一日,你会追悔莫及。”
“绝不。”
入夜之后,谢恩敏才姗姗来迟。夜里寒凉,我本不愿她出来受冷,但近日我与她走动频繁,白日里总是不大方便。
“那东西可有落到太子手中?”她一来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已让他的眼线近了泷司华的身,相信那人已盗了那图呈了上去。”谢恩敏皱了下眉道,“我总觉得这事办得太急了,再细想那几座金山连你也不得而知,为何会传到太子耳中?”
“祖王母有意扶持泷司华,将泷家世代隐秘的金山图也给了她,瞒着我也就不怪了。”
那是泷家几代以来隐守的一个秘宝。在距离京城不过五六百里的鸠山群中藏有几座至今无人发觉的金山,听闻那山里藏金十分丰足,只要刨开山皮便可徒手采金,几座山所取的金块足以招买十万兵马。那是泷家先祖所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因近在皇帝的眼皮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示人。
“恩敏,眼下看来,黄颌大将军已然摒弃了太子,皇帝早已动了易储的心思。只要他再稍微有些异动,皇帝就再不会维护他了。”
手握三万禁军的黄颌大将军原是太子府的一个武官,这十年来在太子的扶持下战功无多却平步青云,直至成为如今掌控京城命脉的禁军统帅。如此看来,大将军能步步高升,恐怕也是当今天子在背后的指点。目的在于让太子以为自己有所仰仗,少了其他诸多心思和手脚。也正是如此,今日今日才能让皇帝将太子掌控于手。
“皇帝将你立为储妃,这又是为何?”谢恩敏道。
“你见过哪个储妃下了诏书却迟迟没有行册封嫁娶之礼?”
“你的意思是……”
“虽说我称病拖延,但不是皇帝默许又岂能如我的意。”
“皇帝这是假意安抚太子?”
我摇头,“恐怕并非这么简单。”
谢恩敏点点头,“这些事你无须亲自插手,一切就交给我吧。”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时日无多了啊。
“我总有些不安。你想想,皇甫庆林的嘴就是那么好撬开的?你那三舅父也未免太好言语了。还有泷司华,我虽与她生在一个屋檐下怎会不知她,她那人戒备素来严密,这次竟叫我钻了空档,一切都太过顺当……”
我摆手打断她的话,“不论是否有诈,事已至此只能前行不可退缩了。恩敏,只要有了太子指染那几座金山的任何蛛丝马迹,你便给我坐实了它。”
“如何坐实?”
我抬了下眼,“谢家小姐,这便无须我来指手画脚了吧。”她的手段我可是见识过的,连云家大公子云扬都能向她妥协,和她一起来搅和了云敛入籍的事,且来回不过区区几日。那云氏一族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要是没有更硬的手腕,如何办得到。
“即使将太子置于死地?”
我沉默了半晌,点头,“是。”
“你可真是恨上他了。”
他不该对小六出手,他不该下那毒手!哪怕他真的对六弟动了杀机,我也不会这般恨他。可他竟使出那么龌龊的手段,让小六手刃于我,那比他亲手杀了容晟佑更加残忍!
不过半月,太子府上便传来了消息。
“小姐当初将凤绫嫁给那太子府的路副统领,我还想着指望不上她,没想到她还真弄了点东西来。”
听了翩翩的话,我心中也有些嘀咕。我将凤绫安插到太子府原本也只是为了支走她,不曾指望过她能有何作为,“这消息可靠么?”
翩翩点头,“想必是可靠的。是路副统领亲自带人上路,估摸着半月那一行人便会找到那藏山金之处。”
“告诉云敛,让他即刻动身前往。先别动手悄悄跟着,等到钻进了鸠山再抓人。”
“小姐,你这是否太过心急了?那些人就算找到了山金,短时日内也未必会做什么。只要他们矢口否认,说是去狩猎也并无不妥。退一步说,他们立即动手采挖金石,也可说是无意中发现的,到时候顶多治他们一个私挖金石之罪,根本伤及不了太子。再说了,要动用那些金银也要先筹谋……”
我瞟她一眼,“你蠢的么?他们没有筹谋,你就不会帮他们筹谋一番?”只要在鸠山抓住了太子的人,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随手拈来。
“翩翩懂了。”
“希望别耽误云敛和恩敏大喜之日才好。”我叹道。
“你还是不信任恩敏小姐?此事不告知她?”
我摇头道,“信,但我等不得了。”
谢恩敏说这些事交给她,可她想的却与我不同。她更在意泷司华和六王爷近日来的风吹草动。她是多想了,不管六王爷私底下在做什么都不会涉及到我,至于和泷司华一起那是……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不愿去多想。
那日太子府席间两人的眉目传情,还有谢恩敏的话,在我脑中萦绕了几日,令我辗转难眠。这日我终是忍不住,趁着夜色,悄悄造访了六王府。
而就在长寿调走了门前所有的侍从,我溜进他的寝室中时,有一道倩影也随之从那里面窜了出来。
“方才那是……”我揪住胸前慢慢走向他,“那是……四姐?”
他转过身来,借光一看,只见他头冠歪斜衣衫不整,一张脸布满红潮,口中还喘着阵阵粗气。
“四小姐与我有要事相商。”他哑声道。
“要事?”我睁大了眼,“是何要事需在这深夜无人时来说?需这孤男寡女处在一室,解衣相商?”
“我累了。”他背过身摆摆手,“你有什么话留着明日再说。长寿,送五小姐……”
“长寿出去!翩翩你也出去,把门锁上!”
“你做什么?!”他喊着,一脸惊吓。
“你怕什么?”我冷笑。
“怕?”他沉下眼眸,上前笑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我不也正是?”
“你……”我后退了一步。
“怕的是谁?”
“你是病了?”这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那瞳眸大得异常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
“不如先担心你。”
“担心……”我不懂他的意思,可是双脚却先于我的脑子动了起来。我拔腿便冲门口扑去,却在下一刻感觉腰间一松背后一凉,转过身,腰带与披衣已抓在了他手中,“容晟佑……”
他一手扶住屏风,一手按住胸口急喘,紧咬着发颤的牙齿叫道,“快出去!出去,我忍不了……”
无奈我已被他吓得半死,腿脚软得不听使唤,就那么站在原地等他再次扑上来,“容晟佑!”
我被撞在身后的雕木花屏上无处可逃,身前则是他滚烫而坚硬的身躯,以及吹在脸上火浪一般的气息。
“五儿,我……”
我呼吸着他的味道,汗水从额角滚落下来,流到嘴角涩涩的,“小六……”我想求饶,可我不知该如何求他。
“五儿……”他的唇轻轻触碰着我的脸面上,点一下又离一下,似在克制又似在煎熬。
“你走……走开。”我被他牢牢桎梏住在身前,既是害怕又是疑惑。他这癫狂迷离的样子,绝不寻常。
我头一个想到的是他与泷司华方才定在行苟且之事,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才你与泷司华在做什么?”我不知从哪里得来一股猛劲,双手挣脱出来抵住他的喉咙,“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在意么?”
“嗯唔……”
他低头下来用力堵住我的唇,粗暴的吮咬着。
“放开……”我也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可我越用力他越发疯狂。我终究敌不过他,就在快要窒息时,松开手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泷五娘,你何曾在意过我心中所愿?”他一手揽住我的腰身,一手慢慢摸进了我的衣内,“你不在意。”他摇着头说。
“我不在意……”他说我不在意,那我何苦回来,何苦吞下蛊毒,我何苦将自己置于太子的刀口之上!
“你喜欢泷……泷司华……”那按在肋间的拇指像是一把匕首,一再深插下去,似要将我刺穿。一阵阵麻痛传遍我的全身,呼口气胸前更像针扎一般。
我听说过有一门功夫,只要大力按住一处穴位便可让人身体麻痹僵硬,继而手脚不灵,如同中风一般。
他将我抱起来走向床榻轻轻放下,低头亲了下我的额头后便合上纱帐转身离去。
“小六。”我不断支撑起沉下来的眼帘,“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改作喜欢她了……”
“睡一会儿。”他只说道。
醒来时是在我自个儿的房中,昏昏沉沉的脑袋,饥肠辘辘的肚腹,想来睡了不止一个日夜。
“大姬,夫人有请。”赵大姑奉命前来,带着十多个侍从,也就不会让我有饱餐的机会。
喝下一杯参茶润喉之后,我便被翩翩搀扶到了母亲那个向来不允许我进入的议事厅。
“跪下!”
无须他们动手,翩翩被拉开后,没了依靠的我当即软倒下去。
我抬起手正对上一双怒睁的眼睛,饿得眼花了,没瞧见原来祖王母也在。
“即日起,褫夺泷五娘大姬之名,暂时幽禁在后山之中!”
“敢问祖王母,我犯了哪个大罪要让你如此处置?”
“掘挖祖脉,断我媓族之根。你说这罪可大?”
我转头看着母亲。
“还需我与你言明?”
我低下头按了下额角,“不用了。”
“带下去。”祖王母手杖一砸,我便被几个女侍架了起来。
“四姐。”我冲那站在门口的女子笑了笑,“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我不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不觉得自己行事有多缜密,也不会小看泷司华。可我也没想到,我就这么容易跳进了她为我挖下的深坑。
“五娘。”泷司华一脸忧哀地看着我,走上前来却低头在我脸边笑了,“你输给的不是我,是他。”
我跌了一下,掐住她的手,“你说这都是他……”是容晟佑,这一步步的算计都是他?!“我不信!”
“何苦自欺欺人,若非是他,谁能令你这般掉以轻心?”
“疼……”
“什么?”
我摸到腰间,掐住那已愈合的剑伤口,使尽力气将那伤疤揭起,“啊——”
听到我嘶叫痛喊,翩翩冲破人墙冲了过来,“小姐!”
我一把推开泷司华,投进翩翩怀中,“告诉舅公,誓言不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