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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投之琼琚何以报 ...

  •   回到府里,沈管家正在门口等着我,一见到我,打个千儿便道:“福晋,奴才们刚把爷给抬回来,现在书房里呢。”我点点头,直奔书房。
      十三正半躺在一张竹榻上,手里拿着几张纸在看。见我急冲冲的进来,笑道:“我一时半会也不走哪里去,你这急的什么?”又冲我扬起手中的纸,说:“你的字已经能够让人看明白了,进步很大嘛。不过要珮珮能看懂,可还得等好几年。为什么不写给马上就能看懂的人呢?”
      我走过去想把信纸拿过来,他却一把藏到背后,不肯给我,问道:“你对珮珮用情之深,绝对非同常人,为什么?”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反问。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我们都笑了起来。笑毕,我正色道:“十三爷,古人云‘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今,你救了我的命,对我已经是投之以琼琚,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总之,大恩不言谢,今后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十三愣了三秒钟,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怎么说话带着一股子江湖义气味儿,修道之人就是这样的吗?”
      这能怪我吗,都是武侠小说留下的后遗症。
      关于如何报答十三,我思前想后,决定干脆送他两个女人吧。于是,在康熙四十六年底,由我亲自挑选的两名女子作为侧福晋进了门,十三照例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和十三接触了一年多,我对他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已经习惯了。我想,也许是因为十三早年丧母的原因,使得他常常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吧。试想,这世上哪有男人平白得了两个美女不兴高采烈的呢?再说,这事儿也是件一箭双雕的好事,我不也得到了一个贤惠的美名吗?
      到了过春节的时候,十三带着我和三个孩子进宫给皇上娘娘们拜年。拜完年,康熙却把我叫住,说是有故人来看望我。一路上我边走边想,到底是什么人呢?
      来到一座小小的院子,太监不阴不阳的说:“福晋,人在里边呢,您请进。”我推开门,看见一个黑须黑发的中年道人坐在屋中,身后站了一个十来岁的道童。
      这中年道人看见我进来后,开始面带微笑,随着我离他越来越近,他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警觉和诧异。待我大而化之的一屁股坐下后,那中年道人陡然问道:“你是何人?”
      “原来道长等的不是我,那我走了就是。”便欲起身。
      中年道人却伸手示意我坐下,“贫道等的是质真师侄,你却是何人,从哪里来,又如何占据她的躯壳?”
      原来是前生的师叔。又说到穿越这事儿,我早就是一肚子气——糊里糊涂来到这里,一直小心隐藏自己,生怕露出破绽。今天终于有人看穿了,我倒是很想一吐为快:“自然是从来处来!”
      “哦,那麽阁下又预备到哪里去呢?”
      “我倒是想回家!可是,怎么回去?”又忽然想到这道士既然是前生的师叔,或许他有办法让我回去?!
      想到这里,也忘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道长,就是你的质真师侄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哦?你细细说给我听。”
      于是,我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末了,又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望着他,说:“道长,您既是她的师叔,一定有办法送我回去的,对不对?”
      中年道人摇摇了头,道:“贫道号广仪,质真师侄的师傅便是贫道师姐广德道长。师姐在天山闭关修炼已经多年,这次得知贫道下山云游,又知道贫道与当今圣上有些许交情,特地嘱咐贫道来探望质真师侄。临走前,师姐已经交代,不论看到何种奇异的情形发生在质真身上,都不可妄动,一切皆是前缘使然。况且,这噬咒既然已开始,其他人断无解救的法门。”停了一下,广仪道长叹了口气,接着说:“想来师姐定是透过他心通,就已经知道质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广仪道长看见我六神无主的样子,便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
      “道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每天都在担心被别人识破身份,怎么安的下去?!”
      广仪道长哈哈一笑,“烦恼忧愁千金笑,莫倚雕栏往事焦,任凭流光匆匆过,一幅洞天忧喜薄。”说完,带着道童飘然而去。
      什么意思,叫我忘记往事,过好自己现在的小日子?
      一脸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却又碰到康熙,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磕头——就是我见到他的第一反应,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和狗看到骨头就流口水的原理一样。
      康熙示意我起身,然后来到我面前,道:“广仪道长已经走了。看样子,他这次进宫是专门来看你。”说这话的时候,他仍旧是一如往常的眯着眼睛。可是他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却让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我小心翼翼作答:“回皇上,师叔是受师傅所托,顺道来看看。”
      “哦”,康熙捻捻胡子,又道:“道长诸多神通,这次面授机宜了吧?”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康熙看我不回话,“哈哈”笑了几声,压低嗓子,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看在广仪道长亦不为难你的份上,你的身份——你且守口如瓶吧。不过,朕还是老话儿,若是有不轨之心,定不饶你。”
      天呐,这是FBI还是KGB,怎么什么都知道,总不成他也修炼成了他心通?!虽然是古代,却好像到处都有摄像头,我感觉自己在这里会被硬生生逼出一个双重人格来的。
      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家里。路过花园,看见十三和珮珮正在玩。珮珮快满一岁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再加上冬天穿的多,更是像个小圆球,十分可爱。
      十三在珮珮前面倒着走,张着双手,喊着:“乖女儿,到阿玛这里来呀,慢慢走……”珮珮才不会听他的“慢慢走”,她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十三撵去,十三就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一个不小心,十三被身后一块石头绊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珮珮“格格”笑个不停。十三一把抱起孩子,“哈哈”大笑:“我逗得我闺女笑了,哈哈,阿玛真能干,是不是!” 十三把孩子举得高高的,转着圈,父女俩一起开心的笑着……
      我站在旁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轻轻触动:有这样慈爱的父亲在身边,我就是不在了也没有问题吧。可是,可是我是多么舍不得这样温暖的感觉。
      与其说是母亲给了孩子生命,倒不如说是孩子让母亲获得了新生,得以领略到生命的真谛。为了这样的温暖,母亲是有勇气做任何事情的。
      珮珮转过小脸,看见了我,尖叫一声,朝我歪歪倒倒走过来。我蹲下身,拍着手:“小猫儿、小猫儿,快过来!” 珮珮扑在我怀里,使劲用脸噌着我的衣服。
      十三也走了过来,他一脸笑意的看着我们,“珮珮还是和你亲近。”
      “多能干的阿玛,竟然把闺女逗笑了呢!”我抱起珮珮笑着说。
      十三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望着他明亮的眼睛,认真的说:“谢谢你,对珮珮付出了这么多的耐心和时间,陪她玩,陪她长大。”
      也许是因为我很少以这种认真诚恳的态度和他说话,十三一时也愣住。他接过孩子,珮珮稳稳的坐在他的右胳膊上,十三嘴角漾出一丝笑意,“不只是我会陪她玩,陪她长大,而是我们。”说完,十三伸出左手,想握我的手。
      我却没有信心可以负担,我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这里格格不入,投入得深一份,压力便重一层。我假装伸手整理头发,躲过了十三宽厚的手掌。
      一转眼进入了康熙四十六年的初夏,我带着珮珮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一岁多的珮珮生得雪白浑圆,很得德妃的喜爱。每次我带她进宫,德妃看见她总是要逗着玩耍好一阵。可是,看起来今天德妃的心情不佳,只是抱了抱珮珮,就说要午睡了,叫我跪安回去吧。
      我便带着珮珮准备回家,可总觉得德妃有什么事,便想找德妃跟前最受宠的女官——玉缕,问问怎么回事,却到处也没找着。
      正满腹疑问的时候,遇见了德妃跟前另一个唤作绮文的女官,便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道:“绮文姑娘,娘娘好像心绪不佳,怎么回事儿呀?”
      绮文瞄了瞄四周,确定无人以后,对我说:“福晋,这也就是前两天的事。皇上宠幸了玉缕。”
      “娘娘事先点头了吗?”
      “就是没有,所以娘娘才这么生气呀!”说完,她又瞄了瞄四周,赶紧走了。
      原来玉缕竟背着德妃……
      唉,怪不得德妃这么生气,玉缕原是她最信任的女官,如今却背叛了她。这宫廷里,到底有多少情谊是可以挡得住利益的诱惑呢?
      再说,德妃需要的是规规矩矩、忠心耿耿的队伍,就像永和宫庭院之中整齐划一的绿。不论你是浓绿,还是深绿、浅绿,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绿——毕竟都还只是绿。而所有的绿存在的目的和价值,只是为这里唯一的花服务。
      第二天,我又进宫来到德妃处。德妃仍是一副惫懒倦怠的样子。
      我向她请过安后,开始和她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儿。又说到上次给襄嫔接生的事,德妃这才有了点兴趣,“原来你的师傅竟是广仪道长的师姐,要知道,皇上对广仪道长可是满口称赞呢。你是怎么到了他的门下?”
      “回娘娘的话,尔夏小时体弱多病,正巧遇着师傅云游路过我家,阿玛便求师傅收我为徒,也就是消灾解难罢了,并无其他原因”。
      德妃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她招手让我靠拢,附在我耳边问:“你既习得道法,可知魇胜之类的法术?”
      这可是犯了宫里的大忌,我既不会,而且也不太相信这玩意儿管用。可是德妃此时连这个东西都提了出来,想必对玉缕是嫉恨颇深了。我如果简单回答说“不会”,她定然不信,而且她连这么危险的想法都说给我听了,我若是没有什么表示,定会遭到她的猜忌,搞不好从此就会与我结下梁子。德妃虽已年老色衰,但是侍奉康熙的年头已久,而且又有两个争气的儿子,所以在宫中地位颇高。相反,如果我能够通过此事得到德妃的一些信任和倚靠,对我则是有利无害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想到这儿,便打定了主意,对德妃小声说道:“请娘娘恕罪,刚才尔夏一时耳鸣,您说的话都没听见”,顿了一下,我又接着说:“娘娘,那些仗着漂亮羽毛骄傲的鸟儿,只要羽毛脱落了,便什么也不是了。”
      听得我言,德妃又恢复了平时雍容的风度。她拈起桌上的绢制团扇,举止娴雅的轻轻摇着,笑道:“总不能抓住它,一把一把的拔掉呀?”
      “回娘娘的话,若是餐餐给那鸟儿喂上马铃薯加香蕉,自然会教它知道好歹。”
      德妃有点不相信。其实,我也是以前从《家庭百科全书》上看来的,说是吃了马铃薯加香蕉,脸上会长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只负责建言献策,至于如何执行,德妃她自然有的是办法。
      又过了一个多月,永和宫来人宣我进宫,说是德妃娘娘想珮珮格格了。我心想多半是马铃薯加香蕉见效果了。
      果然,德妃一见我,便笑意盈盈,道:“尔夏,你可是好些日子不来看我了!”
      “尔夏不敢,只是看着天气炎热,怕是扰了娘娘的清净。”
      “别人来,兴许是。尔夏,你可不是。”
      这么好的心情,一定是已经把玉缕的漂亮羽毛一寸一寸的拔下来了。纵然是凤凰,失去了霓裳羽衣以后,和普通的母鸡又有什么分别呢?
      出到门外,看见绮文躲在树后向我招手。我走过去,问:“绮文姑娘,有事儿吗?”
      “玉缕的事,您知道了吗?”
      “上次,姑娘你不是已经说过了,说是得了皇上的宠幸,攀上高枝儿了嘛。”
      她用嘲笑的口吻告诉我:“福晋,那可是上月的事儿啦!她呀,现在是连人都不敢见了。”
      “怎么回事?”我适时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玉缕满脸都长了大斑,慢说皇上,就是其他什么人,也没脸见咯。哼,谁叫她竟敢越过娘娘,勾引皇上!”说完,又用甜腻的语气道:“福晋,您知道,绮文对娘娘可绝对是一心一意的。要是有机会的话,您就多帮奴婢……”
      我像吞了只苍蝇,可脸上仍然是一贯的温和态度,一把握住了绮文的手,笑道:“绮文姑娘,和我说这样的话,真是见外了!你放心,娘娘一直是很信任你的,将来一定为你指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你的!” 绮文脸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的笑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听说玉缕对德妃犯了“大不敬”的罪,被罚杖责三十。那花儿一样的人,莫说杖责三十,就是十下,也是性命堪忧。更何况,宫里那帮势利的奴才,这个时候还不下死力的打?
      是我的错吗?其实,就算没有我,德妃也会有其他的办法收拾玉缕,所以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会抢着在这个时候为德妃建言献策。对德妃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汗马功劳,不过就是趋炎附势之徒的讨好伎俩罢了。为了能够在这个没民主、没自由的陌生时代活下去,而且尽量活的有尊严、有权威,我就当一回无耻小人吧。算不上帮凶,勉强算个帮闲吧。
      换个角度想,人家德妃也不容易,管理了这么多奴才,若是任由着背叛了自己的奴才得意忘形,那以后还怎么管教其他的?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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