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痕》蠖

9、第八章

　　嵋山剑客欧简，本是山东人氏，早年曾漂流西南，如今久已离开蜀地了。他这个生在峨嵋的女儿，本要入蜀，却被留在了这里。

　　俞清虽然回到营中，赌气了几天，都不去亮帐中了，只管日日在外面徘徊，跟兵士们混在一起。有时也跟他们一起出去田野里做活，有时却只顾着在一边玩耍，抑或与兵士们一起出哨，哨到魏兵，见他们颇是厮熟，拉扯起家长里短，半天不走。俞清却晾在一边，无话可说，总之，也是无聊。

　　有些兵士，欺负俞清年少，又是女子，也常有要比试武艺的时候。俞清也不用真功夫，只是跟他们敷衍，略胜便罢。

　　那日一个侍从，在营中与俞清比试，一刀过去，俞清一闪，那刀却被俞清的衣带搅住，用力一抽，非但没有抽回，反被那衣带回弹所牵，连人带刀，拖倒在地。

　　俞清伸手一接，依势将衣带一捋，把住那刀，冷笑道：“这绦，乃是天山冰蚕丝所织，下力百斤，岂有那样容易割断？”

　　俞清把刀还他，顺手抽出别人的刀，正要出招，却见亮披了一件宝蓝色鹤氅，羽扇纶巾，乘了一辆四轮小车，后面几个大将跟随，径出营门去了。众人慌忙停了打闹，俞清正在不解，却忽然有人叫她。

　　“清小姐，还不快上去看阵法？”

　　杨仪一边小跑赶去，一边喊她，同时指了指前面的土丘。

　　“啊呀！”她赶忙扔下刀，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待她爬到高处，往下一看，下面那一片平地上，约有两三千兵士，各自演练，毫无队形。却见那辆小车，径入乱军之中，随即三声炮响，令旗一挥，数千兵士，各各提起兵器，四下跑去。转眼之间，那平地上，便成了一座九宫八卦阵势，八门八阵，诸阵号旗不同，大将都各执兵器，立马其位。

　　俞清虽不懂军阵，但八卦形状，乾坤上下，风虎云龙，大略知道。中央一望，认得是孔明的蓝色鹤氅，却见他仍乘小车，居在中军。又是号旗一举，一声炮响，那八阵随令转动，天阵左旋，地阵右陷，风云两翼，纵横上下，互相应接，略无疏漏；其间龙虎鸟蛇，穿插不穷，各作奇势。原先八门八阵，早就不见，变幻之间，已是尘土飞扬，一片白刃格斗之声。

　　俞清眼见下面阵中，只是中军不变，其间号旗炮响，运筹指挥。四周原本不过是数千人，看起来竟不知有军士多少，但见变化极快，路途通阻，关隘开闭，无迹可循。俞清眼花缭乱，心想自己要是攻将进去，只怕早被剁成了肉泥。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那阵势变幻，渐渐趋缓，不多时回了原样，仍是一座九宫八卦阵势，八门八阵，各阵号旗竖立，大将立马，都无有不同。亮仍在中军，一声号令，军士们各自散开，看样子是休息去了。那四轮小车，便径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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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清忙忙下了土岗，回到营前。不多时，亮仍乘小车，带着三五随从，回了大营。俞清一面看着，一面只听见旁边姜维说道：“此阵演练精熟，若配之以连弩火箭，三五十年之内，我看天下也无人能敌。”

　　亮道：“虽然如此，你却还要琢磨破阵之法。若只能布阵，不能破阵，还是只会了一半。日后有时间，不妨到我奉节鱼腹浦的石阵中，演练一番。”

　　姜维领命。二人正说之间，却见一个家人，送了一包东西进来。

　　“丞相，这个是夫人……”

　　亮正要接过来，一眼瞥见俞清在旁，满脸仰慕之色，便将羽扇一指：

　　“交给这位清小姐。”

　　“清小姐，这是夫人特意送来，叫丞相泡水喝的。”那家人果然将包袱给她。

　　“哼，竟然支使起我来了。”俞清心下暗想，一面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乃是一包晒干的花儿。看颜色，大约已放了颇久，并不是最近新采的。

　　“这家伙，居然还拿什么花来做茶喝。”

　　那花儿泡开，有一点淡淡的香气，俞清闻了闻，忍不住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嘛，有一点点甜，俞清索性全喝了下去。

　　“把这杯喝干了，谅他也不知道。”

　　嗯，不过也不见得特别好喝。西川有的是好茶，喝这个做什么？他还真有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