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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


  •   初升高考试结束了,大家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无论是考的好的还是考的不好的都一样成了定局。郑学彬是自已放弃了保送重点高中的名额,决意通过参加考试来拿入场券。何欢虽然算是好学生,但也轮不到她用这个名额,毕竟前面还有比她学习更好的。于是两人都是考场中人,和成千上万个同龄人天涯共此时。

      那天何欢考完最后一课,走出考场时碰到刚出来不久的郑学彬,见面后两人没说和考试有关的话题,郑学彬只问何欢坐几路车,何欢说了,郑学彬在她旁边,两人被裹在人流中一路沉默的往车站走。

      何欢的车要进站了,才想起问郑学彬怎么坐车,因为这个考试不是在自已学校进行的,大家对路线都不是很熟悉。郑学彬看着何欢笑嘻嘻的说,“我没钱坐车了,和你蹭车。”两人一起上
      车后,何欢交了车票钱,又问他在哪儿下车,这一次郑学彬但笑不语。于是两人一路坐到终点站,下车以后,心照不宣又跑到始发站台上了车,还是坐到终点站。然后换另外一路开往别的方向的车,就这样,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一路坐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此时,经过一天的燃烧,原本暴扈的太阳变得温柔起来,暮色把瑰丽涂抹在树梢头,轻风掠过城市的草坪,带来切割后草叶的青香,街心花园散步的人多起来,城市变得祥和恬淡,此情此景,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心底产生一种从来没有体会的情感,有些伤感有些惆怅有些茫然。

      最后,两个人还是在车站分手,何欢上车前,郑学彬又提醒她别忘了明天去学校照毕业照片。何欢点头,郑学彬又加了一句:“是毕业照片,你还是穿裙子吧,那样照出来的会好看一些。”何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上车。

      当晚,何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整理书本,情绪总是不好,恹恹的,连一向很少注意她的母亲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异常,以为她考试失利,嘴上没说什么,却给她拿来一大盆水果放在桌上。

      临睡前,何欢找出母亲春天给她买的一条淡绿色荷叶裙,一件鹅黄色篷篷袖小衫放在床头。

      第二天,何欢就是穿了这一套衣服出门,平时总是束成马尾的头发用一个白色蝴蝶夹梳成了苹果辫。在镜子里打量自已,终归还是不习惯。没人的时候,她经常随地坐下,有时候是台阶有时候是不干净的长凳有时候就是草地上,偶尔兴起,还会双手枕在脑后躺下来看天空,看来今天是不行啦。想到此处,不禁对着镜子伸出了舌头。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走在六月的阳光下,昨天那种轻雾一样的怅惘已经淡去了许多。

      进了校门,才知道自已不是最早的,操场上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人,因为不需要再学习,大家没兴趣进到教室,三五成堆,都聚在操场上。何欢沿着石板小路,走到操场边的绿化树下。发现有自已带了相机的同学,已经开始摆造型,好友相携,开照了。看了一会儿,左不过是那些表情那些动作,自已也被人拉过去拍过几张,终归是平素淡泊没交下莫逆的死党。拉拉扯扯几下,见她不甚热衷,也就没人再注意她了。她乐得自已清闲让人家忙碌,人站在树下心思已经飘走。也不能说她不留恋三年的学校生活,只是她一向如此,心里越是不舍表情上却是越疏离。

      郑学彬其实来得比何欢早,她一进学校他就发现了。彼时他手里正拿着相机,为几个男生和女生的混合队拍照,从镜头里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心下怦然一动。很少看见何欢穿裙子,今天见了,有一个问题自动跳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自已的叮嘱,才穿出了裙子。当然不会傻到去问她。郑学彬远远的一直关注着何欢,看她站在一棵开花的合欢树下,仰起头看着罩在头顶上的花树,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忍不住调整了角度,一连拍了三张那棵树,和站在花树下的女孩儿。

      何欢并不知道,当她的目光追随着一只搬动食物的小蚂蚁,沿着树干一路往上爬时,远处有人对她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拍集体照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欢的衣服色彩清丽好看,还是别的原因被充当摄影师的美术老师从人群里拉出来,摆在第一排班主任老师的旁边,从来不对她假以辞色的班主任好象今天心情也不错,还顺手帮她把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掠到了脑后,何欢心里一暖,拍照的时候轻轻的靠在不苟言笑的女老师身边。说起来,这些老师对何欢最偏爱的还是那个美术老师,那个叫张来福的小老头,何欢起初觉得他的名字很象是一只猫或者狗的名字,那几年人们时兴为猫儿狗儿起个富贵的名字。刘大贵很可能是一只宠物狗的名字 ,而张来福这个名字送给一只懒猫似乎更合适。

      和美术老师相熟是因为何欢的一幅画,那幅画何欢是很用心的画出来的,遗憾的是蓝本是一个沧桑的老人,被何欢画出来以后却是一个中年男人,沧桑的表情犹在,年龄怎么也不能让他变成老者。无论是文字画画摄影音乐,一旦成形以后,就有了自已的生命,就是原创者自已也无能为力了。何欢知道跑题,却又不甘心,于是就在画稿上写了一首打油诗:“本意画老叟,细看人不老。待到人老时,我为丹青手。”做美术老师的张来福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在何欢的画稿上连写了三个字,妙妙妙。到很象是一只猫发出的赞美声,不旦如此还给了一个5分最高分,并且在办公室在教室好一顿展扬。

      就这样,五十多岁的张来福老师和何欢产生了一种知音的奇妙情怀。两个人第二次接触是在何欢初三上学期。那天放学以后,骤雨初歇,何欢发现花园里的蔷薇开出了浅粉色的花,雨滴落在花瓣上,不由得伸出了摘花的手。几枝初开的花并成一捧,何欢喜欢的不得了,可是怎么样带出学校却成了问题,如果被门卫发现可不是好玩的事。

      后来一下子想起了手里的雨伞,于是灵机一动,把花枝插在撑开的伞里,举着伞就打算蒙混过关。绕是道高一尺,终归是魔高一丈。

      那个喜欢戴着墨镜扮酷的门卫还是捉住了何欢,他一面大声要求她报出班级名号,一面得意洋洋的说出破获依据,“我就觉得你有问题,都不下雨了,你还打着把伞,你也糊弄洋鬼子啊。”

      正是放学的时候,一会儿就围了很多学生,何欢情急,却想不出脱身之计,又不想把事情闹到教导处。正没计较处,看见人郡中居然站着美术老师张来福,何欢难为情的看着他,见他站在那儿顽皮的对她举起了手,做了一个哭的手势。何欢会意,马上扮成小白兔,对着那个凶巴巴的门卫做出一付被吓坏了表情,努力的往外挤眼泪,这时候有仗义的男同学上前求情:“大爷,你就放过她这一回吧。她平时挺老实的。”

      何欢马上接下话头,“我下次不敢了。”闹了一会儿,那个门卫赚足了人情终于决定抬手放人。

      一直站在人群里的张来福在何欢离开前,叮嘱了一句,“别忘了,那花每天换水一次。”

      照过毕业照片以后,老师宣布暂时放假。于是一起学习生活了三年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开始彼此传写毕业留言册。

      何欢最先给郑学彬写的,是两句最平常的话,可能被写过几十年了的两句话:“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何欢的字疏离寡淡,很象她的为人,字句虽然平淡,却是当时最真心的祝愿。郑学彬写给她的,也是现成的,“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我好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让你的天空只看见彩虹,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我。”他的字大气敦厚,亦如同他的为人,只是那一段话不太象平日内敛沉静的他所能说出的。

      后来,初三毕业生在学校画廊里有一个作品展,郑学彬在远处为何欢拍的照片被放在最上面,取名为:六月的合欢。那一树合欢花开得真好啊,很美很美,很多人都这么说。花树下的少女也很美,虽然看不清容颜,却更让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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