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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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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短……”
景萱只觉浑身冷得厉害,不仅声音在发颤,就是手指也在不断颤抖。自从出事以来,她虽然处境尴尬,际遇离奇,但心中总有几分期许,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困于囹圄,总会有复原之日。如今听人这般直接将自己命在旦夕一事道来,甚至连期限都画好,自然克制不住地害怕恐惧。
正忐忑间,突然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宁峥握着她的手,握得非常用力,甚至握得她有些疼,但这种疼意却让她的战栗稍微轻了点。
郦雪堂的视线在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停顿了下,突然笑了笑,目光看向宁峥,里面似乎带着点了然。
宁峥面上一派沉冷,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问道:“敢问国师大人,可有解咒的办法?”
郦雪堂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宁峥,而是看向景萱道:“小姑娘,我方才听你提起,你是叫景萱,对吧?”
郦雪堂话锋陡转,问起景萱的身份来。景萱与宁峥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只点点头答应。
郦雪堂见状又是一笑,眉峰轻挑的模样好似在算计,而他下一句出口的话,却让景萱和宁峥两人愣在当场。
“景萱,你这名字我听过,你写过那些话本子我也看过,挺有意思,不错。”
“……”
景萱所写的话本在安原府颇受追捧,在梁朝可能也有点名声,可追捧之人,大多是闺阁千金,抑或府中贵妇,寻常男子看得极少。所以就是打死景萱她也想不到,梁朝声名赫赫的国师大人,居然也看她写的话本子,还评价她写得不错。景萱一时间有点懵。
宁峥却听得眉头一皱,握着景萱的手又收紧了点。眼前这位国师大人的性情,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人揣摩不透。他原本想借着伯父与对方交情,求对方出手襄助,可现在瞧来,却觉得自己这算盘似乎是打错了。
宁峥面上神色的变换落在郦雪堂眼中,郦雪堂笑着摇了摇头,口吻中满是揶揄,“宁家小子,你怎么跟你伯父一样,小小年纪总是板着一张脸。中咒离魂这些事情,都是落在这小姑娘身上,与你有多少干系?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宁峥给他说得眉头一跳,景萱心里也叮咚一声,两人不自觉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地分开。
郦雪堂面上笑意更深,下一句话便更直白了些,“男女授受不亲,你死死抓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莫不是喜欢她?”
景萱觉得心里头似被猫儿狠狠抓了一爪子,被宁峥握住的手就跟碰了火炭似的,一下子抽了回来,她那白净脸庞上也瞬间染了红潮,更忍不住在心底把这为老不尊的国师大人狠狠怨了一通。
您说您堂堂国师,传说中谪仙一样的人物,居然跟市井小妇人似的,这么无聊八卦,你好意思吗?
不过埋怨之余,思及宁峥即将的反应,她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那满心的无措,以及一些说不清道明的紧张忐忑,几乎都要将中咒命在旦夕的恐惧压下去些。
宁峥会怎么回答?嗤笑一声,道郦雪堂胡乱猜忌吧?
他对她,从来看不顺眼,也看不上眼,怎么可能会喜欢。
可他一路上为她所做的,难道真的只是要自己给他做半年笔墨丫头,压自己一头,挫自己的傲气吗?
景萱在这边心思千回百转,宁峥面色只在郦雪堂那话出口的一瞬微变,待景萱飞快甩开他手时,他脸色便蒙上一点黯然,他抬头对上郦雪堂含笑的视线,态度恭谨,语气诚恳,只是眼中的光芒过于锐利,竟有些挑衅之意。他避过了郦雪堂的问话,再度问起方才的问题:“敢问国师大人,可有解咒之法?”
宁峥这般态度,倒令郦雪堂有些意外,他目光中的揶揄笑意淡了些,“你这小子的性情,果然无趣。”但再与宁峥目光相对,看着他古井般深邃的眼中坚定神采,郦雪堂目光稍稍一顿,半晌后轻叹了口气,却未在顾左右而言他。他道:“解咒的法子,我眼下没有。不过这离魂之咒虽难,还不至于令我束手无策。我可以先替这小姑娘定住魂识,免了她困于笔中,出现消失都无法自控的麻烦,同时压制住她手腕上那朵曼陀罗花的生长,然后再寻解咒的办法。”
听闻事情有转机,景萱心里头本已稍安稳了些,谁料郦雪堂说到这,语气却陡然一转,之前的亲切随和与后来的玩笑揶揄通通不见,反倒恢复了初见之时那一刻的清冷与高高在上。他眉目生得清俊,一旦冷下脸来,顿时带着种难言的疏离冷漠之感,“只是解咒也罢,定魂也罢,都是极损心神之事。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忙?”
郦雪堂翻脸如翻书,景萱与宁峥都始料不及。
但他们也明白,郦雪堂所言乃是实话。他们前来相求,依仗的不过是宁丰臣与郦雪堂的一点交情,以郦雪堂的身份,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而压抑,景萱一时无言以对。而宁峥沉吟一阵,倒有些醒过神来,他道:“国师大人如果无意帮忙,完全没必要同我们说这么多,一句不愿就可以打发我们。您既然有心思与我们这两个小辈在这说上这些话,倒说明您有心帮忙。国师大人不妨直言,需要我们做什么?”
宁峥音色沉缓,一席话缓缓说来,只见郦雪堂脸上冰雪之色渐消,转而露出一点赞许色彩,“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费劲。不过我需要的,不是你替我做什么,而是……”郦雪堂将目光转向景萱,“这个小姑娘替我做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骤然被点名,景萱满心奇怪,她能够为堂堂国师做什么?
郦雪堂给了她一个微笑,那笑容灿烂分明,却让景萱心头突然渗出一点寒意。
而接下来,郦雪堂慢慢道出来的要求,更让她如坠冰窖。
景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郦雪堂要她做的事,竟然是按他的意思写一部话本子。
而这话本子的内容,讲的是前朝某位公主背情负爱,弑兄杀弟,最终满手鲜血踏上九五至尊之位。
其中种种指向,就是景萱和宁峥这等未曾涉足官场之人,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得出,故事里这位公主,恐怕不在前朝,而在当今金銮殿上。
郦雪堂竟然想影射当今女帝!
景萱看向郦雪堂的目光顿时满是震惊,宁峥也是一脸惊诧。而郦雪堂在两人的目光中却笑容依旧,仿佛自己方才说出来的,只是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根本无关当朝至尊,他还调侃两人道:“看来你们都是聪明人,这么快就能嗅出弦外之音。”
“这个话本,我不能写。”
心头燃起的希望被掐灭,景萱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不管郦雪堂为何同他们提起这个要求,可有些事情,一旦关乎天家,就连知晓都是罪,更何况将其宣诸于世?
当今女帝以仁德治天下,登基二十载,废除了前朝不少苛政酷刑,就连株连九族这样的族刑也少有施加。但景萱并不怀疑,自己这个话本子一写,会赔上自己一家乃至一族的性命。
“不能写?”对于她的拒绝,郦雪堂并不意外,只是笑吟吟望着她,缓缓道:“我若不救你,你根本活不了多久,何不赌一把?你小小年纪,未必不怕死?”
景萱脸色惨白,“我当然怕死,但这个赌注太大,我赌不起。”
郦雪堂转而将目光投向宁峥,他唇角带笑,眸光却清冷,似能将人一点一滴看透,他问:“宁家小子,你要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