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八十四、碎片之改变 ...
-
突然遭逢一连串的变故，仙道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
上周日“女朋友”来找到，在大学校区待了一天，本来两人说好的，当天书展结束以后一起坐车回镰仓再散散步，这一整天都好好的，谁知临了被一个讨厌的家伙搅坏了心情。
这位顾客将近五点还在摊前徘徊，慢悠悠挑选了两本诗集之后索要赠品。已到了撤摊时间，作为赠品的团扇已经发完，仙道便礼貌地向他致歉，希望获得他的谅解，不料这位是个难缠的家伙，不依不饶起来，表示今天书一定要买赠品也必须拿到手若他做不了主也好办，把负责任找来！一旁其他书店的女店员上前解围，反正临时仓库离得不算远，那边应该还有些剩余的赠品，要不就跑一趟吧，她先帮着招呼一下。仙道觉得有道理，便让流川和她一起在摊前稍等。
当他满头大汗拿着团扇回来时却见这位顾客被“女朋友”打倒在地，心下不由得大叫：不妙了！流川枫看到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他只得一边鞠躬一边低声下气道歉，心里已自认倒霉，通过刚才的接触，这位估计又得大吵大闹一番不可，不过他只要别嚷嚷着非叫警察来处理怎么都好说……岂料这一次他的态度和刚才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笑嘻嘻擦了擦嘴边嗔怪一声“没事~”，并在仙道递过团扇时双手包握住他那只手，这双手冷汗涔涔，又湿又黏的触感令人非常不舒服，再一看这家伙脸上的猥亵笑容同样令人备感不适。
——我还会再来呦，你可得等着我哦！
这家伙好半天才松开手，甩出这句话一扭屁股哼着歌走人了。
一阵不寒而栗，仙道缓过神来忙问女店员，是不是见他骚扰你，我的朋友——流川才动手的？女店员一个劲摇头，说那家伙骚扰的是流川，连她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过分，你朋友好像低头走神呢，那家伙忽然就把脸凑上去，马上要亲到了，他反应过来就给了那家伙一拳。
天哪！这同性恋变态！仙道赶忙四下找寻“女朋友”，好在他就在不远处的水池前，正弯着腰不断往脸上撩凉水。
仙道轻轻将手搭在他背上，说打得好，那家伙再来他也要打上一拳。
流川枫关上水龙头，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水，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匆匆收拾好书摊，和其他女店员分别，他们去车站搭上回镰仓的车子。流川枫一直没说话，仙道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完全出乎意料，只觉得现在的年轻女性越来越大胆激进没想到男的也这么……
下了车，仙道决定直接送“女朋友”回家，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尽早把这场不愉快忘了，流川枫却默默把他的食指攥在手心儿里。“女朋友”的手微微出汗，温暖和粗糙，若不是车站人来人往，他真想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他家的咪咪又险些被欺负了！
流川枫说没事，不至于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不是因为这个，反而为他的处境堪忧，在大学里每天要接触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竟然还有那种变态！
回想刚才那一幕，的确恶寒不已，仙道勉强苦笑道就当打预防针了，以后多留心就是了，也不是和所有人都要打交道啊，不能躲到树比人多的地方只能多忍耐了，生活本身就是妥协啊。
最后两人吃了顿不大舒心的晚餐，仙道默默将“女朋友”送上回藤泽的电车。
后来两三天，那讨厌的同性恋倒是没有出现，可篮球队的经理又缠了上来。
仙道很是不忿，篮球队组织的活动不是已经把他们几个新人排除在外了吗，为何这回野营烧烤要特意把他叫去，可是不去吧，那些学长就又有借口给他穿小鞋了。当天队长中途接到一个电话，称有事就先行走人了，副队长在经理面前不大敢说话，完全由这位女经理主持场面，天色渐晚时她把大家一一打发走，只留下他一起收拾残局，后面的事和三流小说情节差不多了，经理佯装醉酒连路都走不了，死缠活磨让他送她回去还故意暗示今晚室友不在……不得不怀疑队长那通电话也是她提前计划好的。他简直不胜其烦，怒气也渐渐上来了，懒得再维持什么风度，这次得给她点颜色了。话虽说如此，对方毕竟是女生，也不好做得太过火了。不就是送她回公寓而已吗，送就送喽！他扶着女经理来到公路，拦了辆出租车，来到她们租住的公寓楼下，记得这所公寓有管理员，他先行下车，一楼入口右方的管理室亮着灯，他敲了敲窗子，告诉管理员大叔，外面出租车上那个女孩——这里的住户，喝醉酒后不慎跌倒磕到了头，一开始似乎没事这会儿觉得她神智不太清醒了，可以的话，麻烦叫救护车吧！走出公寓楼，连车费也没出就径直走人了。
往下的事可想而知。罢了，罢了，早有预感，这么下去迟早要爆发的。
卷发女的判断又对了。篮球队队长长得人高马大，面部棱角分明，乍看起来是个硬汉，实际上心胸狭窄，是个非常善妒，性情冲动的家伙。大概是经理的勾引计谋一次次落空气急败坏了，干脆在球队里谎称那天野营仙道趁大家都走了就对她进行了骚扰之类的……总之，想法设法要将他挤兑出篮球队。身为她的现任男友，队长竟丝毫不怀疑她的谎言，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在体育馆后面的角落对仙道动了手，扬言要打烂他那张俊脸。乖乖哟，这哪儿成，曾有人调侃“那家伙除了脸就优点了”，打烂了岂不是连这唯一的优点也没有了？队长显然很习惯使用暴力，仙道不打算一味忍耐也不想打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便硬是笑着告诉他，他不过是个好欺骗好利用的呆瓜，最近去过女朋友的公寓吗，想必会发现意想不到的东西哦！他并没撒谎，是那天晚上无意中听到管理员自语“又换人了啊”，可见管理员认得经理，也知道出入她公寓的不止一两个男生吧。
这一系列遭遇，他不想告诉流川枫，徒增“女朋友”的烦恼而已，所以对方问及他脸上的伤时他只是和队友发生了点冲突，你不是也常常和樱木打架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
流川枫不大相信，不会又是单方面被打吧？莫非……是上次那变态！
“不是啦，他这一礼拜都没再出现啦。”仙道忙摆手。“当然，希望以后也别来。嗯，反正书展也快结束了。”
“蠢材。”流川枫微微撅起嘴巴，看着他嘴边的伤痕，眼中流露出几许心疼。
“没事啦，没事啦。不过，最近真不想上学啊，不想上学诶……”仙道抱着靠垫蜷缩到沙发上，一副撒娇耍赖的可怜相。
“嗯，那就别去了。”
“诶？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
“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
“有吗？”仙道转转眼珠，好像是学校里风言风语四起那阵子，的确说过不想上学就暂时休学什么的。
“嗳，可我得保住学分啊。”
“嗯。”流川枫点点头坐下来，将他搂过来。
“‘嗯’算什么回答呀？”
他从“女朋友”身上获得温暖，得到慰藉，他们一路都在互相安慰共勉，可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彼此都好可怜，除了搂靠在一起取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有种遏抑到想哭的冲动……这才哪到哪，感觉考验，压力，仿佛就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
这次换仙道沉默了，久久没有再开口。
受他的感染，流川枫也陷入更深的沉默。没有比赛的夏天，少了激情和冲劲，即便心态慢慢调整复原过来，心底仍留有隐隐的失落和懊恼。说一点也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流川，”仙道轻轻唤了他的名字，“喏，能认识你真好，当然，能和你在一起更好。”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交往是错误，可他还是要说若没有流川自己只会比现在更加狼狈，用真心实意喜爱一个人又何错之有？
“白痴。”流川枫只是轻努了下嘴。这个人是蛮需要他的，能够感受到，他喜欢他依赖他，反之亦然，他为自己能给他点什么而开心，为这个人付出是一种快乐。
“好了。”仙道直起身，忽然爽朗地笑了，“充电完成，恢复元气啦！”
“那个，咪咪，再过一个月可要期末考试了诶，应该是高中最后一次了，你可争取别补考呀。”
啧，戳到要害了。“知道！”他有点气哼哼地说。这不是一直在努力呢！
“那吃了晚饭继续教你数学喽？诶，算了，还是换一科吧，数学太……你要是戒掉死板书上公式的习惯肯定会有进步，我打包票！”
“啰嗦！”流川枫马上瞪他一眼。
仙道换上和“女朋友”一样的在涩谷买的的黑色T恤，两人一起出门到附近的商业街买晚餐材料。
流川枫问他是不是真想翘课在公寓待段时间，仙道说不啊，必修课还是得去听的，其余时间大概泡泡图书馆什么的吧。反正社团大概是没法去了，他想过退出，不过毕竟是队长动手打人在先，估计不会理直气壮开除他，应该是打算继续排挤他直到他自己提出退部为止吧，就是不想让他们达到目的才打消退出的念头，反正再过一两年这些学长就都毕业了，怕什么！
吃过炸猪排配饭，陪“女朋友”念念书。才念了一会儿，发现流川真的是很困，这才得知他还在继续早上配送报纸的兼职，以为他做满一个月就不干了呢，流川说没那么辛苦，这伙计挺好，没理由不干。因为不能参加训练，多余的精力便用来打工，可每天天蒙蒙亮就得出门真的很累呀，他不忍心再逼他念什么书，周末休息赶紧去睡个好觉吧。
待铺好床垫，流川枫几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仙道却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困意。对啊，因为脸上有伤，这周就请假了，白天没去书店打工，一点也不累，这会儿当然睡不着。他轻轻抱着旁边人的身体胡思乱想起来，又快进入梅雨季了，床垫会不会受潮啊，要不等发了薪水狠狠心换一台新空调等搬走的时候再折价卖掉……
虽说改变不了现实和周围的环境，从本质上改变自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表面上的变化很轻易就能实现，改个发型，挑战过去不敢尝试的穿衣风格什么的，借此变化表明决心或者时时提醒自己……曾经的念头在脑中闪过，这使他联想到小说《黑蜥蜴》结局的场面，绝世女贼“黑蜥蜴”服毒弥留之际，枕在神探小五郎膝头，心满意足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她美丽的手臂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黑蜥蜴刺青，此时仿佛因为和主人别离而伤感，幽幽地、幽幽地蠕动着。在身上刺一个绝妙的图案或者真是件很棒的事诶！虽说这很疼，光是想象刺青用的机器发出的微微响动就有点发颤，不能想象！实际上没那么恐怖吧，想象等于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上次偶遇的学弟说元町有间很棒的刺青店，可他并没有那位学弟的手机号码之类的，没法向他打听具体位置，那就自己找喽，就算不是那家也没关系，刺青店也算不得罕见。
真的决定下来，不免有些兴奋，脑中开始设计起图案来，蜥蜴啊蝎子啊这类图案虽酷，可是复杂，尤其是填色的时候势必要忍痛很久，嗯，简单的图案也未必不能代表深意啊，比方说……这时怀里随呼吸均匀地起伏的身体蓦地颤了一下，做梦了吗？仙道舔了舔嘴唇，安抚似的在他发顶轻轻亲了下。对哦，“女朋友”说不定会反对，嗯，那之前就不告诉他啦，弄好再说。“对不起哦，咪咪。”他轻声道歉。（想象设计纹身图案也违规啦？？？）
*
比起高中，在大学里，除非极为震惊的事件，关于个人的一点流言蜚语很难成为校内的热议话题。
篮球队那边后来发生了什么状况仙道就不知道了，也没有刻意打听，不管怎么说，学长们还得参加联赛呢，应该不会闹得太大。至于他自己，似乎已经被经理描述成一个假装正经，其实是个趁人之危的色狼，且不知已用他的外表欺骗了多少少女……她的演技还是蛮有两下子的，不少人会被她骗过吧，所以暂时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这周，他除了必修课按时到场，在书展的摊子帮忙，其余时间都待在图书馆的角落，或者早早回到镰仓，去他“专属”的位置钓鱼看海。
刺青的图案设计好了，乍看就是一颗空心五角星，内部和每边旁都写有字母缩写，除了中央位置的字母代表他“女朋友”的名字，其他缩写的含义他始终没有透露过。位置也想好了，就刺在脖子正后方稍靠下的地方，衣服可以完全遮住。
上礼拜日也没去打工，就和“女朋友”在公寓待了大半天。流川看书温习，他趴在桌上专心画图案，没注意到流川看了他半天，直到问起这颗星是做什么用的，他才提起头，而后开玩笑道，这才不是普通的星哩，明明是晴明公发明的桔梗印嘛，喏，你再好好看看！当然，结果是换来一句“蠢材”。
对呦，桔梗印就是用来降妖伏魔的，刺上这个图案是不是就可以远离那些讨厌的纷争啊？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傻，自己都想笑，竟产生这种想法岂不是说明自己已束手无策才将希望寄托在虚幻的事物上？不，别想得那么消极，不妨说正是被现实逼迫才会想到改变啊，放弃任性无谓的抵抗而选择改变，虽然放弃固有的一些东西很痛苦，但改变终究会令自己更舒坦，得算是一种成长吧。他刺青的目的，就当做警示自己吧，明知无能为力的东西就别再埋怨什么，就彻底从容不迫地做个我行我素的人好了。自己越是坚强独立，才能给别人更多的帮助和依靠，他想为流川和自己撑一个舒适的窝，一个小巧却是永久性的心灵驿站。
剩下就是找刺青店了，不着急行动，还是找一家师傅手艺好的才是。这些在网上查一查就有了，爱好者组成的BBS上有各种各样的信息情报。
唔，其实流川那白皙的胸口，在“按钮”周围刺上一根黑羽图案，视觉效果想必绝佳。可是，他大概是不会让“女朋友”刺青的，和美观与否没关系，原因说不大清楚，意识里认为他不适合刺青这件事本事。流川可能同他怀有一样的想法，所以这才得瞒着他偷偷弄呢，暂时算个小秘密吧，就是日后曝光了估计要被揍上几拳诶。
五月随着书展的结束也结束了，六月进入梅雨季，不能输给阴雨天哦，心情一定要放晴。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八十四、碎片之改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