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被自己蠢哭》千溪雪湖

65、 百宜娇

　　簌簌狂风袭卷漫天的积雪，像是有千万重雪帘覆盖在天地之间，一切都变得虚无。伊素裳带领魔兵跟着蔓锦葵到人界后，看着那漫天漫地的风雪异象，心里登时觉得悲凉。

　　沿路能看到不少乞丐饥肠辘辘地蜷缩在角落，重重的风雪中仍能清晰地看清他们瘦削饥黄的脸上那绝望的眼神。

　　蔓锦葵也看到了，停下脚步后不等伊素裳反应过来，她便从伊素裳的腰间抽出剑一瞬间击向那群乞丐。不过倏尔，那群乞丐就倒在被血染红的地面上。

　　“哐当”一声，是剑入回鞘的声音。蔓锦葵也不言语，又重新起步。

　　“公主，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伊素裳想不明白。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凡人，平白无故地杀掉他们有什么意义？她不知道，蔓锦葵何时变得这么暴戾残忍。

　　“与其忍受这无尽的痛苦不如干脆点到鬼界去报道，早日投个好胎。”蔓锦葵冷冷笑着，头也不回地说道。

　　沿路下来有不少冷死饿死在地上的凡人。那景象，很惨烈。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尸臭味，堆埋在积雪下的死人露出了渐渐溃烂的身体，把白色的雪都染成了污色。

　　活着的每一户都紧闭大门，半步不出。

　　现在人界如同地狱，除了寒冷还有各种魔物到处肆虐，大劫不过如此。

　　“公主，如果能熬过去，他们也许能活下去，这样杀掉他们不是生生断了他们的活路么？”

　　“你以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活得下去？弱者在这劫难之中活不下去。不过算了，就当我冷血，想让他们的血为魔界祭奠吧。”

　　伊素裳被蔓锦葵后面那句话说中了想法，只好悻悻道：“我没有这么想。”

　　“有也好，没有也好。我们先到隐香宫走一趟。三大仙派和蜀山历代的掌门都已经仙逝，只有隐香宫的长老还活着，现今也许是掌门了。有他在，仙派一定很难击破，我们擒贼先擒王。”

　　“公主，你当真要把人界毁掉？”

　　“这自然不假。师姐，你后悔了？”蔓锦葵眯着眼睛，懒懒地问道。

　　伊素裳当下叹了一口气道：“非也，只是亲眼见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蔓锦葵哼笑一声，目光望向远方苍茫的雪色，声音渐渐寂寥：“如果你见证千年前仙魔一役，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蔓锦葵似乎回忆起从前来，伊素裳不知道该如保安慰她。看到这般末世般的景象自己心里都这么难受，如果让自己目睹千年前更为惨烈的魔界之景更不用说了。

　　蔓锦葵经历过那样的惨痛，所以这些景象在她眼里，才不过如此罢了。

　　正想着蔓锦葵又突然顿住了身形，伊素裳察觉不对劲，快步上前去询问：“公主，你怎么了？”

　　蔓锦葵的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吐出的白气比之前更重更频繁了。

　　伊素裳手搭到蔓锦葵的手上，方觉她即使穿着斗篷，身体还是非常的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无妨，不过是觉得冷了。”

　　“你怎么会这样？”蔓锦葵以前的身体可没那么脆弱。同样是落水，沈东陌发烧了她却半点事儿都没有，可现在……

　　“师姐，你知道玄冰地域吗？那里啊，连神仙都不愿意呆。你说，在那里被冰封十年的我落下后遗症也很正常不是？”

　　伊素裳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不知道那里的凶险。但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也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她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到蔓锦葵身上，“公主，你的身体要紧，别着凉了。”

　　“师姐，你果真不愿意叫回我师妹么？”

　　伊素裳叹息般摇着头，幽幽道：“再叫你师妹，我怕我会回忆到过去，无法前行。”

　　蔓锦葵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前面夹杂在风雪之中的巍峨宫殿，指向覆没在雪中的门匾道：“我们到了。”

　　伊素裳抬头去看，隐香宫三个大字被雪花封住，露出隐隐字迹。宫门的两棵菩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雪花落在上面，积成一簇簇，远远看去，像朵朵白梅盛放。

　　门前寂静却有着一股神圣庄严的氛围，伊素裳向身后的魔兵使了个眼色。一群整装待发的魔兵就迅速蹿入宫门内。

　　过了良久，那群魔兵如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伊素裳打算带着剩下的魔兵攻进去，蔓锦葵却伸手拦住她：“先前只是试探，里面有玄机，不要大意。隐香宫与其它仙派不同，他们能十步杀一人，连自己的地方都不会让人有缝可钻。说完，蔓锦葵咬破自己的手指，念出咒语，从指中滴出的血滴渐渐凝成一团红色的液体，伊素裳着急道：“公主，你在做什么？”

　　明明身体这么弱，还要这样做，她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没有关系。有我的血防身，就不用担心任何毒物了。你要知道，我的血能让妖魔都退避三舍。”

　　“这也只是相对妖魔而言。公主，什么都用自己的血来解决，魔界还没报得了仇你就倒下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师姐，我发觉你越来越爱操心了。这血是给你们抹在武器上的。隐香宫的人再厉害也敌不过我的血。”

　　“为达目的，你就要不择手段是不是？”

　　蔓锦葵笑意很浓：“是。来，涂上它吧，早点解决早点回去。我担心碧霄和风奇那边会出乱子。”

　　伊素裳只好把蔓锦葵融出的血涂到自己的剑和其它魔兵的武器上。刚涂好就见蔓锦葵悠悠然踏进了宫门之中。

　　伊素裳担心蔓锦葵这样赤手空拳进去会遭到伏击，连忙跟了上去。

　　宫门内的前院仍然是静悄悄的，除了刚刚进去，现在却倒在地上的魔兵尸体，这里干净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前院后只有一座座房屋重叠扩展，看不到尽头。

　　气氛虽静却异常凝重。伊素裳警戒着四周，突然听到一把陌生的苍老声音：“唉，你们来了。”

　　蔓锦葵和伊素裳同时望向前院正门那座房子。从砌着青砖红瓦的房门中走出一个穿着鸦青色紧身长袍，披散着一头凌.乱白发的削瘦耄耋老翁。他那又多又长的花白胡子用一根小丝绦系着。眼睛半眯，脸有几分滑稽顽劣。额头刻着一个深色的奇怪印记，更添怪异。

　　“阁下可是隐香宫的掌门？”蔓锦葵问道。听他的话，好像知道她们会来，早在这里等着她们一样。

　　“如今隐香宫已不复从前繁华，是与否又有何区别？”

　　“确实如此。你早料到我们会来？”

　　“魔界公主的性子老朽也略知一二，再借占星之术，知今日遭劫，故在此候着。”

　　蔓锦葵环顾四周，冷笑道：“所以这里的人都被你遣散了么？可惜你这步棋走错了。擒住你，还怕捉不到他们么？”

　　“能不能但看天命吧。”秋鬼道君无奈开口，突然微微一怔。从蔓锦葵身上已经开始强烈散发出魔气，姿势已经变换了，手指并拢，嘴角微动。

　　伊素裳也提剑打算助蔓锦葵一战——这秋鬼道君道行似乎不差，她担心蔓锦葵这副身体不是他的对手。

　　秋鬼道君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因蔓锦葵和魔兵们的杀气而有半步退缩。他闭上无神的眼睛，抖动着花白的长胡子，不知道在轻声念着什么。

　　蔓锦葵看准秋鬼道君闭眼的瞬间，手上凝出一道红光朝秋鬼道君的面门直击而去，动作却在半路猛然顿住了。

　　伊素裳发沉不对，提剑上前就看到蔓锦葵身体倒退着颤抖：“公主！”

　　蔓锦葵全身仿佛突然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额头的暗纹若隐若现，明明没有任何不适，却有种窒息的感觉。

　　有些模糊的记忆蹿入脑海。伤痕累累的碧霄，错综复杂的林木，深色襁褓里的婴儿，仙风道骨的老者……

　　“你是……师……”蔓锦葵话还没说完，伊素裳就扶住她道：“公主，你还好吗？”

　　“没事。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难道你的真实身份是太上道君？”这个世上，或许只有太上道君能有这能耐完全封印住自己的力量，而且还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元神。

　　若是换了神界其它高阶神祇，连她的元神都要毁掉才安心。

　　秋鬼道君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淡然缓慢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朽不奢求你这娃儿能回心转意，但冤冤相报何时了？”

　　“哼，你以为单凭以往的情谊我就会听你的？不见血我是不是善罢甘休的！况且你在那时把我杀掉就没有今日之事了。要是后悔就后悔自己太仁慈。”

　　“老朽不过希望你能忘记前尘往事，作为一个凡人自由自在地活着罢了。天地之大，你为何偏偏选择一条不归路？”

　　伊素裳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蔓锦葵与这位老者是旧识么？听对话，似乎渊源很深。

　　蔓锦葵的身体突然变成这样，也跟她口中所说的封印有关么？

　　“魔族信奉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你于我有恩，我记住了，但现在你于我是仇家。作为交换，我不会杀了你，但也不会放任你。”蔓锦葵强行打破牵制自己身体的束缚，额头有一道红色暗纹显现出来。

　　因强行冲开封印，蔓锦葵从喉间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伊素裳更是心惊，蔓锦葵都变成这样，单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这一役如何才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