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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三幕 ...

  •   出租车迟迟不来,他终于向我走来,伸出手来帮我拉箱子。
      我冷冷看他一眼,转开眼神。
      他笑:“好了,吵够了吧?”
      真当我是小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我就又屁颠颠的跟着他了?
      我更加恼怒,发誓今天不会正眼看他。
      “我送你回去。”
      “我叫了出租车。”我咳嗽了一声,“多谢你的好意了。”
      他拿出一个盒子:“你把这个落下了。”
      徕卡相机,那是我特意留下还给他的。
      “还你。”我言简意赅,然后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有明晃晃的灯光,我下意识的回头,打心底希望那会是一辆出租车。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轰鸣的引擎已经振聋发聩的提醒我,这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并且此刻距离我不过数米。
      我愣在当地,直到有人一把把我抱住,两个人狼狈的抱在一起,滚在路边。
      我呆呆的被他压在身下,生与死之间,脑子里竟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浆流下来——像真的一样,模糊了视野。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这一刻才是真的恐惧后怕,假如不是他身手敏捷的这么一滚,现在大约就是真正的血水遍地。
      他见我这副样子,甚至来不及拉我起来,就焦灼的问:“你还好吧?”
      “没事……”我顿了很久,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我没事。”
      他拉我起来,我才注意到他的左脸脸颊上一片血迹,大约是滚在地上的时候擦破的,毛衣右襟也破了一片,我着实有些愧疚。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路边拾起我的箱子,又拉开了车门,看我还站在原地,忍不住说:“我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你不会还要和我僵在这里吧?”
      我连忙跟上去,真心实意的说:“我陪你去。”
      他等我扣好安全带,才问:“你刚才的表情很可怕。”
      我又回想起那个血浆四溅的场面,还是觉得害怕:“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看见满地的血。”
      他怔了怔:“哪来的血?”
      “昨天刚看了《德州电锯杀人狂》,里边都是血……”我打了个寒噤,“早知道就不看了。”
      他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背:“没事了。”

      车子开出去十几米,我忽然大叫一声:“等等!”
      他踩了急刹车:“怎么?”
      “相机呢?你是不是把相机扔了?”我问他。
      他回忆了片刻,才点头:“刚才要拉你回来,顺手扔了。”
      没等他阻止,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跳下车,一路小跑回去,就拿着手机上的一点光亮,在路边找到了那个盒子。所幸盒子还未拆封,里边应当还有泡沫减震,大约也不会摔坏。
      我抱着相机重新回到车上,惊魂未定的松一口气:“幸好找到了。”
      他还在拨弄手机,大约是刚打完电话,见我坐好了,才发动汽车。而旁边还是咻咻咻的有各色跑车开过,速度无不快得惊人。
      “为什么这么多跑车?”我有些想不通。
      “这条路开往西山,许多人去那儿玩漂移。”他脸色并不如何好看,淡淡的说。
      我“哦“了一声:“他们都不怕危险?”
      “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烧惯了钱,找不出更刺激的了。”他抿了唇,语气中有些不屑。
      “那你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
      他噎了噎,竟用认真的语气问:“你觉得我很老?”
      “你也不老。”我连忙解释,“是内心成熟,不屑那些小把戏了。”
      这倒不是拍他马屁,他今年还不到三十,是真的年轻,可是并不同于那些富二代——他并不热衷于名车美女。当然,他和秦眸的事也算是豪门与女明星的的一般套路,不过胜在他够专一,也算是与众不同。
      我又看他一眼,忍不住想,豪门公子如他,却必须背负起父母早逝后留下的责任,成长得迅速而艰辛,所以说,每个人皆有不如意的事,真的毋需眼红。

      “我年轻的时候从不这样。”车子已经驶进了繁华的市区,速度放缓下来,他说,“我刚到国外的时候,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也不过是买了套房。因为爷爷说老是搬家会影响学习。”
      这个我相信。
      “那时我有个朋友刚在银行工作,月末的时候因为有存款压力,就问我有没有闲钱可以存在他的银行。我问他需要多少。他说,对你开口少了就是看不起你,你给我存上一千万吧,一天就行。”
      “然后呢?”
      “结果我翻遍自己的户头,上边也就几千美金。”
      “他是不是不信?”我忍不住想笑。
      “岂止不信,是打死都不信,认定我是不想帮他。”
      “想不到爷爷对你这么狠。”我忍不住感慨。
      他没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车:“你不介意我先去医院处理下吧?”

      我陪着他去了圣玛丽医院的急诊部。医院的灯光明亮却清冷,医生替他清创的时候正对着镜子,我看到他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倒还冷静自持,一贯的面无表情,哪怕是消毒的时候也绝不皱眉。
      “我听爷爷说,你接下去几天不是要去日本谈一宗收购么?”我小心的问,“这样会影响么?”
      他略微抬起眼眸看我一眼:“什么影响?”
      我指指他的脸,低声说:“形象不大好。”
      他笑起来,指着那块纱布:“你是说这个?”
      我上下打量他,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加上破相,转眼从清贵公子变成了落魄大叔。
      他却仿佛我说了什么蠢话:“我又不是靠着这张脸吃饭。”
      那倒也是,我稍稍放心。
      他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大约是吩咐他送衣服过来,挂了电话又对我说:“稍微等等,我换了衣服再走。”
      我哪还敢说什么,乖乖坐在他身边,他侧着身子,仿佛漫不经心:“刚才在我家对你说的事,你别忘了。”
      我心底有很不好的预感,可是因为欠了他一条命,只能听着:“什么?”
      “把烟戒了;不能见麦臻东。”他还是这两句话。
      我靠!居然还记得!
      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了,冰凉的空气一分分地吸进我的血脉里,似乎把火气都浇灭了,我只能说:“沈先生,要不这样……我抽烟决不让你发现,我和麦臻东交朋友也绝不让你看见,就算我以后被他害死,我绝口不在你面前说一句话。”
      他看着我,眼神专注,仿佛是在确认我是不是认真的。
      我说:“眼不见为净。这样总行吧?”
      半晌,他终于转过头。我想,这大概就是默许了。

      总算勉强的达成了协议,我也不想同他说话,只能专注的看电视。
      医院大厅里的电视机正调在本地频道,正在直播当地新闻。
      我看到熟悉的马路和街景,男记者坐在警车里,对着镜头说:“……飙车、漂移等活动已经严重影响了附近居民的出行安全,对于驾驶者自身安全来说,也是极不负责的行为。在春节这样祥和团圆的节日,本台记者将跟随交警前往西山,查处违规车辆……”
      我连忙拉他手臂,指着电视说:“你看!交警去查处他们了。”
      电视里交警们正忙碌的设路障,同时一一核对车主们的证件,我看见那些年轻人们皆是一脸沮丧,再无刚才跋扈的神情。
      他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早查一个小时就好了。”我欢欣鼓舞,“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
      他的手机响起来,我听到他说:“……新闻我看到了……车牌开头是R8,后边不记得了,车速太快。”
      我隐约记起来,差点撞了我的那辆小跑,车牌开头好像就是“R8”。
      “是你去让人查的?”我等他说完电话,有些怀疑的问。
      他并不否认,只说:“我只是履行身为好市民的责任。”
      我看着纷乱的电视画面:“那辆车也没真的撞到我们,也不能拿车主怎么样。”
      他轻松的笑了笑:“谁知道呢?万一酒驾,或者非法改装呢?还是查一下好,这也是对车主本人负责。”
      我真佩服他的雷厉风行、为民除害,说话间他的助理已经赶来了,看到我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俯身在沈钦隽耳边说了句话。
      我看到他唇角边的微笑,气定神完的,仿佛是是在等守候已久的猎物。
      我莫名的有些不安。
      他简单换了件藏蓝色针织衫,拉了我站起来,在我耳边说:“一会儿你不用多说话,微笑打招呼就行了。”
      我被他拖着走到医院门口,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刚刚停下来,有人拉开车门下车。
      那个年轻女孩子一头如瀑如云的黑色长发,正回过头,耐心的说:“妈妈,你小心点。”
      呼吸倏然屏住,我怎么会认不出她?
      是秦眸。
      秦眸一回头,看见沈钦隽,原本一手牵着母亲,动作便僵住了。倒是她的母亲,看到了沈钦隽,笑着上前打招呼:“阿隽你脸怎么了?我们依依……”她一句话没说完,看见他牵着我的手,便说不下去了,只是疑惑的看着女儿。
      秦眸比她母亲镇定的多,走上几步,站在沈钦隽面前,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沈钦隽左手与我紧扣,右手与她握了握:“好久不见。”
      “我来看爸爸。”她轻声解释,然后目光盈盈望向我,“这位是?”
      我也是见惯明星的,许多貌若天仙的,其实卸了妆根本不能看。可这次看到她的素颜,才真正折服,当真是无暇晶莹,睫毛长且微卷,黑葡萄一样眼睛仿佛会说话——这个女孩就像是个洋娃娃,是真的漂亮,我一时间有些怔然,听到沈钦隽说:“白晞,这是秦眸和钟阿姨。”又对秦眸和她母亲说,“这是我朋友,白晞。”
      我回过神,谨记他的教导,笑得温柔宛然,文文静静的:“阿姨你好。秦小姐,我是你的忠实影迷。”
      我能感受到秦眸上下打量我,不是没有惶惑的,可旋即用微笑掩饰:“谢谢。”
      “你——”秦眸的妈妈盯着我,又回头看看女儿,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古怪地苍白,“你是——”
      秦眸制止了有些不安的母亲,望向沈钦隽:“你的脸怎么了?”
      他毫不在意:“出了小意外,擦破了皮。”
      她定定看着他,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一眼之间,当真无限美妙风情,可她最终只低低叹口气:“你又去滑雪了?”顿了顿,才说:“……和这位白小姐?”
      他微笑摇头:“这么晚了,我就不去看伯父了。”
      我亦同她们道别,和沈钦隽一道走远,还听到她的母亲急急的声音:“……她是?”

      当真一场好戏。
      坐在车上,我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他看着她的眼神,尽管已经掩饰得像是看一个普通朋友,可探至深处,还是温柔且深爱的。
      助理开着车,沈钦隽一言不发,我悄悄碰碰他的胳膊。
      他看我一眼。
      “我们不用演很久了吧?”我悄声问。
      他的目光敏锐,蹙眉:“怎么?”
      “她妈妈很喜欢你,一定会让她回到你身边的。”我大着胆子猜测,“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们分手?”
      这句话说出来,我竟也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既然彼此还有情谊,破镜重圆多好啊!我呢,也真心的不想再演下去了,得不到的东西,还是一开始就不要靠近的好。
      他唇角微勾,笑容凉薄:“你不了解她。”
      “依依从来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低声说。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若是这样的话,她母亲给她越大的压力,她反倒会愈加叛逆。
      黑暗之中我看着他的侧脸,明暗不定的灯光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更为深邃莫测,我想,假若这个世上,我爱的那个人能对我用情至此的话,就算让我去死,也没有遗憾了。

      不远的路,却开了很久,车子卡在城市的车流中,颇有进退两难的趋势。我听到他的手机响起来,是秦眸的专属铃声。
      他并不急着接,修长的指尖触到“依依”两个字,满是温柔。
      “依依?”他最后还是接起来。
      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个“我来找你”。
      挂了电话,他对助理说:“你送白晞回家。”
      “沈先生,你呢?”
      他自个儿下了车:“我还有些事。”
      我看着他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背影,心底怅然,最后化成酸痛,涩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有人说,悲剧就是将最美的东西碎裂给你看。
      可我知道,对我来说,悲剧却是明明知道那个人有多好,可他早已彻底爱上了别人,我至多不过是一个……蹩脚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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